第29章
第一期錄制，評委還處在磨合期，彼此的标準判定就很容易出現分歧，比如現在。
江晨陽說：“第一個上場，心裏壓力大，舞臺适應和心理轉換都需要過程，題目表演雖然有失誤，但是個人才藝很有感染力，所以我給七分。”
宋玉不以為然，搖搖頭說：“不能這麽說，舞臺一直都在那裏，在上臺之前，就要做好完全準備，在舞臺上出現失誤了，就證明沒有準備好。你可以說前排選手壓力大，但對于演員來講，心理調節同樣是必修課。更何況……”宋玉翻了翻資料，“你已經演過兩部戲了，完全可以把現在當成是一種試鏡方式，還能這麽緊張，我不是很理解。”
兩位評委意見相左，言辭雖不激烈，但演播廳還是瞬間就安靜下來了。
這一期現場随機抽號，每個人在上場之前都不知道自己的順序，因為也多了幾分刺激。每個人上臺有三分鐘個人才藝展示時間，不允許超時。個人才藝展示後，會系統随機抽取表演題目，思考和表演時間共計五分鐘，同樣的，超時即叫停。
而現在在舞臺上等候評分的人，正是剛剛和阮悠恬起刺兒的人，劉陽。
還有兩位評委沒有發言打分，楊新柳不動聲色地看了看中間剛發言的兩位前輩，心裏嘆氣，在一旁道：“劉陽，能說明一下個人才藝為什麽會選擇演唱《晴空》這首歌嗎？不用緊張，我們分都已經打完了，你可以随便說。”
劉陽拿着話筒支支吾吾，實在是沒有什麽特別的理由，總不能說這是經紀公司給選的吧……但他脾氣壞歸壞，眼色還是有些的，“因為我很喜歡這首歌。”
楊新柳順勢問道：“喜歡哪部分？歌詞還是旋律，還是說這首歌很觸動你？”
楊新柳這話一出，其實就是給劉陽遞臺階了。《晴空》這首歌是宋玉在婚後複出的第一部 電影的主題曲，距今也有十幾年了，不誇大的說，只要一提到這首歌，百分之八十的喜愛這首歌的人都能說出那部電影的名字《落日煙火》。
劉陽的經紀公司想要投其所好，選了個這麽迂回又委婉的方式，但可惜劉陽在聽經紀人囑托的時候三心二意，完全沒領會意圖，聽過的內容也左耳進右耳出了。
劉陽不知內情，只能現編，“嗯，我覺得旋律很打動我，很有畫面感，因為我是以歌手身份出道，所以對旋律會比較敏感。”
楊新柳繼續問：“是什麽畫面？”
劉陽：“……”
媽的我還沒編好，其實這首歌我一點也不喜歡。
宋玉幾經人事周轉，自然一眼看透了劉陽的心眼，見他現在磕磕巴巴說不清楚，便也不想浪費時間了，“行了，我給出的評分是五分，雖然劉陽歌唱得還行，但是沒有投入感情，就只是在唱歌而已，後面的表演環節有明顯失誤，我也只能給到這分數。楊老師、張老師，該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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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新柳也沒想到劉陽是個這麽不成器的，簡直提不起來，所以也幹脆道：“我給的也是五分。”
出道年紀最小但輩分也最小的張程鵬完全不拖泥帶水，“第一部 分演唱中規中矩，除了不投入沒太大問題，第二部分表演很明顯了，我與其他老師看法相同，但因為你是第一個表演的，所以我給六分。”
主持人适時道：“好，一號選手劉陽最終得分二十三分。現在抽取下一位上臺表演的選手……”
錄制時大家都繃着一根弦，幾位選手過後，四個評委的風格大家看得也很明顯了。
宋玉——輩分最大資歷最高，即便是近幾年溫婉許多，但骨子裏還是個火爆的直脾氣，不喜歡客套參假那一套，要求也嚴格。
江晨陽——性格溫和打分也溫和，是四位評委裏評分最有彈性的，願意給每個選手機會，但與此同時，也跟宋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楊新柳——話不多，要求狠，但也會适時遞臺階給選手展示機會，效果因人而異。
張程鵬——不因為自己輩分小就不敢說話，相反，遇到專業性的問題會直言不諱，要求适度，是個很好的調和劑。
總體來說，四位評委老師風格鮮明，既保證了節目所需的火|藥味，也不會為了制造爆點而作假。
等到阮悠恬上場的時候，節目已過半，隋昕已經表演完，拿到了二十八分，在一衆選手裏已經是個不錯的成績了。
“阮哥加油！”隋昕就坐在阮悠恬旁邊，趁着阮悠恬起身的空擋趕緊低聲道。
阮悠恬沖他一點頭，然後便挺直着腰板上了臺。
“主持人好，各位評委老師好，我是十七號選手阮悠恬。”
阮悠恬是迄今為止記得在上臺後對主持人問好的，主持人心裏一暖，對他回以一笑後道：“第一個環節，準備了什麽節目？”
阮悠恬答：“《明月幾時有》。”
主持人：“準備好的話，我們就開始個人才藝的表演了。”
阮悠恬：“準備好了。”
燈光暗下。
複又亮起。
眨眼的功夫，阮悠恬的手上多了一把劍。
古筝和琵琶音起，清脆悅耳如清泠泠的水聲，阮悠恬手腕翻轉一個起勢，随着劍刃的刷刷聲騰躍而起複又輕巧落地，他上身一件垂感極佳的白色絲質襯衫，下擺随着動作拉扯而出，倒像是古時神仙故事中的飄渺神仙。
這分明是在舞臺上，可阮悠恬表演的時候，仿佛入眼的就只他一人，身後的熒幕和頭頂的照明都不存在，有的只是他舞動的身影，他手中的劍，自帶追光，又像是被斑駁樹影剪碎的月光。
阮悠恬把劍使得流暢又有氣勢，幾個招式過後，阮悠恬收手把劍束在身後，同此時一道清朗溫潤的聲音無縫銜入——
“明月幾時有……”
是詩朗誦。
他側身而立，耳麥因着剛剛的動作有些不牢靠，阮悠恬一手扶着耳麥，一邊優雅踱步，一邊繼續朗誦，“……何似在人間。”
樂聲進入，阮悠恬轉身，一手執劍，一手扶着耳麥，清冷的嗓音唱出了後半部分——
“轉朱閣，低绮戶，照無眠……”
他唱歌時聲音偏冷，臉上也沒有什麽表情，但眼神看着遠處，帶着憧憬和不錯神的專注，仿若那裏正是懸于高空的月亮。
此情境下，他偏冷的音色倒是多了幾分自持的克制，和冷靜下的熱切。
“……千裏共婵娟。”（注）
最後一個音落下，伴奏漸弱。
兩分三十秒，表演結束。
阮悠恬鞠躬道：“謝謝。”
直起身的時候，阮悠恬小小地呼了口氣，主持人留意到，順口問了句，“緊張了嗎？”
阮悠恬一笑，實話道：“緊張。”
主持人：“調節一下，要開始第二環節了。”
系統随機匹配到的題目是《回家》。
“倒計時五分鐘，開始。”
阮悠恬剛看到題目的時候，就在心裏感嘆實在是太巧了，巧得就像是跟自己的才藝表演配套而生的。
阮悠恬沒有耽誤時間，思考了也就三十秒左右，便在心裏打好了草稿。
阮悠恬走向臺一側，表演開始——
他低着頭，右手插兜，透過薄薄的布料能看出來他似乎手裏攥着什麽東西，緊握成拳形狀暴露了他心裏的焦灼，他定在那裏，不再往前走，躊躇半晌還是仰頭看向前方高處，目光平靜，斂下目光的時候又流露出一點摻雜着消極的抵觸。
他放在褲兜裏的手又緊了緊，似乎在借此平複內心的情緒。
阮悠恬穿過舞臺又拐回來，似乎走過了長長的樓梯，然後在臺中間站定。
他把一直插兜的手拿出來，那只手還握成拳頭，他展開，放在左手上方掌心向下，似是把“東西”調了位置，然後他不動聲色地深吸幾口氣又徐徐吐出來，與此同時右手在褲縫處不斷摩挲，要把手心裏的汗擦去。
他又把左手裏的“東西”放在右手裏，然後向左旋了兩扣。
——那是一把鑰匙。
鑰匙已經打開了門，他搭上了門把手，低着頭調整表情，可始終達不到滿意，他自嘲地頓了頓，實在是因為他笑不出來。
他打開門沒有進去，反而先看向了一側的鞋櫃，他松了口氣，家裏沒人。
他把鑰匙放在門口，反手關上門，對着空氣道：“我回來了。”
——表演結束。
阮悠恬斂了表情，站在舞臺中間，往前走了兩步，又鞠了一躬道：“謝謝。”
場上響起掌聲，評委席的四位老師道行太深，表情依然看不出什麽，阮悠恬也沒敢托大，所以看到評委席的反應也沒什麽心理落差。
主持人出聲道：“我都看入迷了，你真的表演得好好啊，我竟然有點想哭！評委老師怎麽說？”
話頭自然過渡到評委席，阮悠恬站好，等待點評。
評委席的四位老師互相交換眼神，最後還是女士優先，最嚴厲的宋玉老師拿起了話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