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公子美如畫(五)
上次跟陸無煙同一屋,易冷是百分百放心,只是這次要跟紅绫一屋,這讓他很是捉急。眼看紅绫的院子還有幾步路,易冷停了下來,想了想,忽然腦袋上仿佛亮了一盞燈泡,頓時腳步一拐,往外走了。阿白跟着,疑惑道:“少爺,您這是去哪啊?”
易冷勾起唇角一笑,在燈籠的光芒裏,顯得有些狡黠。阿白看得一呆,便聽少爺道:“我們今夜去香柔院。”
把自己洗得香噴噴的紅绫大概是沒想到少爺竟然那麽狠直接去青樓找小十九了,依然高高興興得坐在自己床上,臉頰緋紅得等着臨幸……
易冷來香柔院就被撲鼻的香味惹得連連打噴嚏。原身并不會這樣,大概是因為死了一次就對香味過敏了?反正他也不管,因為過敏,香柔院的什麽花魁頭牌都近不得身,他樂得點了一桌子好酒好菜,打算在這裏呆一晚上了。明天顧氏要是問起,就說自己打算找第十九個小妾,要好生養的!
說來也郁悶,這顧修璟活了二十幾年,居然都沒有個同性朋友,每天在脂粉堆裏混,身邊就一個小厮是陽子,導致易冷現在想借口跟友人喝花酒都找不到所謂的友人。
喝了十幾杯濃度很低的酒下肚,易冷不得不去找茅房。他也沒讓阿白跟着,自己去了茅房,結果完事出來,一個白影在眼前一晃,就撞進他懷裏。
一股酒氣撲鼻而來,易冷十分嫌棄得把那人推開,順便慶幸自己離開茅房有一段距離了,不然被撞進坑了,那真是坑了!那人倒不是完全醉了,還知道道歉:“抱……抱歉,我……是你!”
易冷瞧了眼,居然是今天下午在陸無煙家門外遇到的神經病。只見他雙頰酡紅,眼神都聚焦不起來了,居然還認出他來了。他晃了晃,然後又倒了過來。易冷無語得上手攙扶了一下,這本來就腦子有病了,要是在他面前摔出好歹來,賴到他頭上怎麽辦?
神經病抓着易冷的手臂,好不容易站穩了一些,卻打了個酒嗝,噴了易冷一臉酒氣,然後又連忙道歉:“啊,我,我不是故意,呃!”說着,又打了一個酒嗝。
易冷覺得自己青筋都要爆出來了,另一只手捏了捏拳頭,總算忍下揍人的沖動,問:“你在哪間包廂?我送你回去。”
“呃,別……那個,他們喝得,呃,太厲害了,呃,回去一定會被灌醉的,呃,顧公子,能去你包廂,呃,坐一會麽,呃?”
易冷擰了擰眉頭,把打嗝打得停不下來的人的頭推開一些,問:“你認得我?”
“呃,小煙告訴我的……對了,你為什麽要休小煙,小煙那麽好的姑娘!”
神經病提起小煙,頓時說話都連貫了。易冷聽了,心想小煙大概是陸無煙吧,這個人跟陸無煙什麽關系啊?舊情人?
易冷暗搓搓得想着,那神經病繼續讨伐他:“小煙出得廳堂入得廚房,知書達理,雖然容貌一般,但娶妻要娶賢,你怎麽能以貌取人?若是我,定然會為娶了賢妻而欣喜!”
“你行你上啊!”易冷幹巴巴得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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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經病被這話噎了一下,本來就紅的臉漲得更紅了,說:“要不是我離家多年,小煙怎會遇人不淑!”
易冷終于失了耐心,抽回手,回了句“多管閑事”就想揚長而去,哪知這神經病看着弱雞,喝醉了力氣竟大得很,直接從後面抱住易冷的腰,不讓他走,嘴裏還碎碎念着說要為小煙讨回公道。
易冷擡起肘子就想揍到他臉上去,結果神經病發瘋了,手上用力一扯,褲腰帶被他扯了下來,褲子頓時掉了下去,一雙白皙光滑的大腿就露了出來。神經病還不小心摸了把,滑膩的觸感讓他心頭跳了跳。
“哎呦喂,楊大人,顧少爺你們這是……”
易冷臉色已經黑如鍋底,那一肘子終于用力往後一頂,頓時把神經病鼻血都揍出來了。神經病被疼痛激得清醒了一些,這下才發現自己手賤幹了什麽好事!他坐在地上,手裏還拿着易冷的褲腰帶,眼前是白花花的大腿。
剛才那喊聲可謂音量不小,附近包廂裏的人紛紛探出頭來,即使易冷速度夠快得提起了褲子,還是被不少人看到了他被神經病扯掉腰帶露大腿的一幕。喊出聲的是香柔院的二管事,即便嘴捂得夠快,可話已經出口,實在收不回來。他只好連忙賠笑道:“楊大人,那個,另外要開個廂房嗎?”說完,他又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明明是想說讓明顯醉的站不穩的楊大人開個房去休息,卻忘了顧大少還在一邊提着褲子,他這樣問,不是暗示兩個人去開房嗎?兩個陽子去開房?天啊!
這時阿白也聞聲過來,見到少爺已經瀕臨爆發狀态了,連忙從地上那個不認識的人手上搶回褲腰帶,幫少爺系上。二管事的也連忙救場道:“顧少爺,楊大人真不是故意的,您別氣啊!”
就要暴走的易冷聽到“楊大人”三字,稍稍冷靜了一下,重複道:“楊大人?”
“是啊是啊,這位是即将上任的城官大人楊承鑒楊大人。”管事把臉笑成了一朵花,希望顧大少顧忌楊大人的身份,不要生氣了。
這年頭,神經病也能當官了!
“大哥?”
顧修珏又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他看到楊承鑒坐在地上,大哥一臉快要被氣死的模樣,覺得是莫名其妙。今晚他會在香柔院,是因為城官新上任,一衆商家請老城官和新城官喝花酒,誰知道新來的城官喝了一點酒就要去茅房,半天沒回來,他這才找過來,沒想到大哥也在。
易冷深吸了一口氣,重重哼了聲,轉頭就走,也沒理顧修珏的連聲呼喚。楊承鑒被二管事扶起來,人還是懵的,糊裏糊塗得就把人家腰帶給扯了,簡直丢死人了!
這事還沒完!第二天,關于新上任的城官大人在青樓意圖強上顧少爺未遂的事情在城裏傳得沸沸揚揚。顧修珏昨晚問了二管事,可二管事也只看到扯褲腰帶的一幕,所以他信以為真,又覺得大哥肯定在氣頭上,便也沒去問事情發生的前因後果,只是暗搓搓得打算給新城官一個教訓了。他顧修珏的大哥也敢欺負,真是活膩了!
隐形兄控的顧修珏要做什麽,易冷一點也不知道,他只是覺得謠言可謂,今日聽阿白打聽回來的謠言,氣得鼻子都要歪了。門也不出了,躺在床上裝死。
這裝死裝了一個上午,便聽阿白說那楊承鑒登門道歉來了,顧修珏正在前廳接待呢!
楊承鑒有些局促得坐在椅子上,瞧顧掌櫃的笑容,總覺得不懷好意,昨晚明明還挺親切來着。他組織好了語言,飽含歉意道:“顧掌櫃,昨晚鄙人酒醉糊塗,對顧大公子多有得罪,今日特地登門致歉,望顧掌櫃行個方便,請顧大公子出來,鄙人當面道歉。”
顧修珏喝了口茶,明知故問得說:“楊大人,您這真是折煞我們顧家了,顧家雖然有錢,但也不是不知禮數的,草民還不知道,您昨晚對草民的大哥到底做了什麽,需要您親自上門致歉呢?”
楊承鑒臉一紅,昨晚之事雖然自己不是有意為之,但實在是難以啓齒,若不是聽到流言,他也希望大家把這事爛在肚子裏就好,可這顧掌櫃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這讓他怎麽回答的好。
思來想去,楊承鑒實在想不出什麽好的措辭,只好眼神閃爍得說:“鄙人昨晚不小心……”
“慢着!”
大廳外門傳來一聲,制止了楊承鑒要說的話。他循聲望去,見顧修璟依舊穿着玄色金紋衣,走進了大廳。這沒見到人還好,見到了,楊承鑒腦子裏就閃過一雙白皙修長的腿,讓他忽然氣血上湧。
易冷本想過來看看這神經病要怎麽道歉,一轉頭卻見神經病兩管鼻血流了下來,滴在白衣服上,開出一小朵紅花來。神經病頓時跳了起來,手忙腳亂得從懷裏掏出手帕捂住鼻子,雙眼瞪得老大,跟銅鑼似的。
顧修珏想起楊承鑒昨晚強上自己大哥未遂,又見到他此刻居然看着大哥噴了鼻血,這簡直太不把他們顧家放在眼裏了,居然當着他的面調戲大哥!是可忍孰不可忍!
顧修珏猛地站起身,冷淡道:“楊大人也不用說什麽了,我們家都是商人,道歉什麽的就不必了,您賠償個把銀兩就算了事了。”
楊承鑒強忍住要飄向顧修璟的視線,朝顧掌櫃猛點頭,說:“好,我賠償!”這人着急的,連迂腐的自稱都改了。
易冷倒是好奇這二弟打算讓神經病怎麽賠償,便挑了神經病對面的椅子坐下來,好整以暇得看戲。
顧修珏讓人拿了紙筆,刷刷刷寫完,然後就遞給楊承鑒,說:“不用賠償多少,您賠個一萬兩銀子就可以了。”
“一、一、一萬!”楊承鑒瞪圓了眼睛,捏着那張字據,不可置信得喊。
“您也知道,這流言傳得滿城都是,您是城官大人,自然沒人敢議論,可我大哥是一介平民,您毀了他的名聲,到時候人們都會說閑話的。為了壓下這些言論,我們顧家只好花錢消災了,拿銀兩堵住人們的嘴。這一個人十兩銀子,我們城裏常住的人少說也有千把個,這不剛好一萬兩麽?可這是無妄之災啊,我們做生意拿錢也不容易啊,顧府人口多,上上下下哪都要花錢,您是百姓的父母官,總不能坐視不管是吧,總不能讓我大哥出門就被嘲笑吧?所以這封口費,就請楊大人出了。”顧修珏講的是有條有理,明明財大氣粗随手甩幾十萬也沒事,卻說得他們顧家出了一萬兩跟割肉了一樣。
易冷這下算是見識到開啓商人模式的顧修珏是什麽樣的,這話說得真溜啊,難怪這做弟弟的比他做大哥還要像大哥,嘴炮太厲害了!
楊承鑒支支吾吾,內心仿佛受到了一萬點傷害。他家沒錢,他一個城官的俸祿也不多,一個月才十兩銀子,上哪湊一萬兩去啊?然而,他偷偷看了顧大少一眼,覺得自己壞了這個谪仙般人物的名聲,實在是罪大惡極。
楊承鑒沒發現自己表情多麽懊悔,易冷卻是看在眼裏,心想這神經病不會是後悔來他們家道歉了吧。誰知這人居然咬咬牙,對顧修珏道:“好,我出封口費……只是,我沒那麽多銀兩,不知道顧掌櫃能否讓我先欠着,我每月俸祿到了,便還你銀兩。”
“好!”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易冷看着楊承鑒鄭重得簽了一張欠據,表情跟簽生死狀一樣。他不由得在心裏罵了句:神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