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避雨

兩人到了棚內,拍掉身上的水珠,聞之擡眸看向尤歲沢,他的頭發處于半濕的狀态,額間還有幾滴雨水。

他下意識地擡起手背給尤歲沢拭去水珠,做完後才發現這個動作過于親密,他剛想抽回卻被尤歲沢抓住三根手指。

“我……”

聞之正欲解釋一下,後面沖上來一群同樣是避雨的人,沖他們喊道:“往裏面走走!”

外面的雨實在太大了,風吹得樹葉沙沙得響,傾盆大雨被風吹得都抖出了S線。天空中還時不時地傳來陣陣雷聲,雨水落在地上不一會兒就形成了溪流狀,聞之毫不懷疑一腳踩下去會濕了滿鞋。

後面來避雨的人越來越多,聞之和尤歲沢被擠得不斷地往裏走,直接人貼着人,前胸貼着後背。

聞之前面是個小姑娘,他也不好擠到人家身上,只好面朝尤歲沢。

尤歲沢像是看出了他的顧慮,擡起一手攬過他的背,掌心将他和那姑娘的後背隔出一道縫隙。

外面的雨大有愈演愈烈的架勢,雨水傾斜得直接打進了棚內,排在邊緣處的那群人直接被澆濕了半身衣服,就連聞之和尤歲沢已經站在靠裏面的地方也不可避免地打雨水打到。

不過這雨水經過這麽長的距離打到他們身上的時候,已經不能稱之為雨水,應該叫做雨霧。

尤歲沢半遮住聞之的身體幫他擋了一部分,還有一些直接噴在了聞之的臉上,涼涼的還挺舒服。

聞之皺眉:“你的鏡片上有水。”

“嗯我知道。”

“我幫你擦下吧。”

說着聞之擡手摘下了尤歲沢的眼鏡,尤歲沢也沒阻攔。

聞之身上并沒有紙巾,他只好用自己的上衣還算幹的那一部分擦拭着眼鏡。

尤歲沢垂眸看去,聞之用米白色的布料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鏡面,仔細得不放過每一個縫隙,像是在對待什麽珍貴物品。

雨傾斜得越來越厲害,靠邊緣的人不想淋雨,于是拼命地往中間擠,可偏偏這棚子四面有三面是無牆的。

聞之背後那姑娘被擠得沒站穩,直接撞在他背上。

尤歲沢被聞之撞得一晃,他聽見聞之悶哼一聲,還下意識地将眼鏡護在了懷裏。

聞之低頭看了眼眼鏡,沒注意到尤歲沢眼中的山雨欲來:“還好沒壞。”

尤歲沢有些愠怒:“眼鏡碎了就碎了,你應該先護好自己的手!”

聞之的手腕剛剛在撞到尤歲沢身上時自然是不可避免地壓到了,不過并不是很疼,就是有些酸脹,跟剛進游樂園被那女孩撞到時一樣的感覺。

看到尤歲沢生氣他有些發怔:“沒事,不疼的。”

尤歲沢冷着臉,但語氣還是放緩了些:“給我看看。”

外表這麽看自然是看不出什麽的,疤痕還是原來的樣子,尤歲沢用手掌大魚際輕揉着聞之的手腕周邊,沒碰他傷口那片。

聞之安靜地把手給尤歲沢揉着,他身後的小姑娘似是聽見動靜轉過頭來,驚訝道:“是你們啊,不好意思,又撞到你了……”

聞之回頭看了一眼,也有些微訝,這姑娘正是之前在檢票口撞到他的那個,只能說還挺有緣分。

她前面站着的那個男生也回過頭來,正是她男朋友。

上一場演藝還沒結束,也不知道要等多久,這姑娘打開了話匣子:“哎我好像在哪見過你,感覺特別眼熟……”

“可能吧。”聞之匆匆扭回了頭,面朝尤歲沢:“你男朋友生氣了。”

這姑娘聞言趕緊回過頭,發現他男朋友還真一副氣鼓鼓的樣子,趕緊去哄了。

尤歲沢重新戴好眼鏡,他把聞之的帽子往下拉了些,一手扶着他的後背,一手搭在他的後腦勺上将他的腦袋扣向自己懷裏。

“看你的人變多了,有人在拍照。”尤歲沢眼裏閃過一絲笑意:“不想被認出來就別動。”

“……”

聞之自然是感覺到周圍的目光,不過其中大部分并非是因為認出他,而是看他們兩個男人貼在一起,行為舉止又很親密,所以好奇的打量。

那些拍照的估計多是誤以為他們關系暧昧,而日常生活中又很少見。

不過既然尤歲沢給出了合理的借口,聞之便安然的低下頭,用帽沿抵在尤歲沢的鎖骨處,呼吸着屬于尤歲沢身上才有的淡香。

不過難受的是他的手真的無處安放,總不能摟住尤歲沢的腰吧?這也太奇怪了。

聞之糾結片刻,還是把手插回了兜裏。

他看着尤歲沢近在咫尺的鎖骨,突然有些後悔自己今天戴了帽子,不然現在抵在尤歲沢鎖骨處的,應該是他的額頭才對。

當然,他現在擡手把帽子掉個頭,讓凸出來的那部分帽沿移到腦後,他一樣可以跟尤歲沢的鎖骨來個親密接觸。

不過他做不出這麽突兀的舉動,只好在對自己帽子的羨慕嫉妒中度過了漫長的排隊時間。

“我們也進去看吧?”聞之跟着隊伍向前走:“這雨看起來一時半會停不了。”

就算停了他們也只能回家,下了這麽一場大暴雨,游樂園的很多項目應該都會關閉,防止雷雨再襲。

這個演藝廳是在地下,聞之一進去就感覺到了一陣涼意,從腳心直沖頭頂,讓人直接打了個哆嗦。

尤歲沢問:“冷?”

“剛進來的時候冷,現在還好。”

聞之自己是還好,但他有些擔心尤歲沢,畢竟這人昨天病剛好。

他頭一回主動抓住了尤歲沢的手掌,摸了下溫度:“你手太涼了……”

“沒關系。”尤歲沢沒有抽回來:“平時也涼。”

聞之猶豫了下,沒有給尤歲沢放開,而是握住了他的手,說得很官方:“給你捂一下。”

他聽見尤歲沢在灰暗的環境裏輕笑了下,像是一根羽毛在他心頭撓了一下,掀起一陣癢意。

這個演藝節目有點類似于實景電影演繹的感覺,觀衆沒有座位,周邊的環境只有表演處帶着光。

大家跟着演員不斷地轉場,通過演員一幕幕地演繹在腦海中圓潤出整個故事。

跟着演員跑還是累的,爬上爬下,重點還擠得很。因為這個演藝節目以恐怖因素為主,裏面的女鬼演員時不時地會跟觀衆來場互動。

比如說突然沖向觀衆,吓得那片人全部往後退,這就苦了後面的人了,被擠得欲哭無淚,有的還被踩到了腳。

尤歲沢幹脆直接摟住了聞之的腰和肩,把他護在身前。

聞之照例抓住尤歲沢攬着自己腰的那只手,給他升溫。

聞之從小體溫就偏高一些,高中那會他經常晚上扒着尤歲沢一起睡覺,其實冬天的時候尤歲沢是一點都不抗拒的,畢竟身上趴着個大暖爐的感覺還挺舒服。

可一到夏天就會很熱,空調又不能開一晚上,對身體不好。但聞之根本不管熱不熱都喜歡扒着尤歲沢不放,往往兩人早上起來都是一身汗。

這個轉場快結束的時候,燈突然黑了,周圍出現幾個膽小女孩的尖叫,還有觀衆小聲的議論聲。

幾秒後,燈再次亮起,尤歲沢感覺懷裏的人僵了一下,他側頭擦過聞之的耳垂問:“怎麽了?”

“……那個女鬼演員在你背後。”

“……”

尤歲沢立刻掙開聞之的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啊啊啊啊啊啊啊!”

果不其然,尤歲沢的先見之明不是沒道理,雖然光線很暗,面朝後方的只有聞之一個,但很快有人發現不對尖叫了起來,這人頭發也太長了,還一身白衣。

聞之避免了耳鳴之災,卻沒能避免被擠壓的命運,以那個女鬼為中心,周圍的人紛紛後退,聞之幹脆拉過尤歲沢的手從人群中擠了出去。

最外圍果然寬敞多了,連空氣好像都新鮮了點。

“殺害女鬼的兇手出現了。”尤歲沢說。

“哦,是太太?”

聞之有些心不在焉,全程根本沒注意這些演員演繹了一個什麽樣的故事,注意力全在尤歲沢的手上。

他腦海裏亂七八糟的思緒亂成一團,他的手怎麽還捂不熱?

自己和尤歲沢的關系是不是過界了?這樣握着他的手他會不會反感?

如果尤歲沢當年對他有過那麽一點的喜歡,那麽現在呢,他對他這麽好,是因為還喜歡他,還是因為雲姨拿自己的命換了他的命?

明明所有的亂線只要聞之開口問一句“你喜歡我嗎”就可以理清,偏偏他一個字都不敢問出口。

他害怕聽到否定的答案,更怕一切攤開後換來尤歲沢的疏離。

聞之覺得自己就像個瘾/君子,自從重逢以後,他每一刻都比上一刻更貪心,他像是陷在一種名為“尤歲沢”的毒瘾中,越陷越深,越來越無法割舍。

明明一開始想的是再見一面就好,後面想着以後能遠遠看着他,再後來想和尤歲沢繼續作為朋友,沒多久又想成為尤歲沢最親密的人。

這世上恐怕再沒有比他更貪得無厭的人了。

聞之和尤歲沢出來的時候,雨還在下,但是小了很多。

棚內有個老頭在賣雨傘和雨衣,聞之走過去說:“大叔,給我拿兩把雨傘。”

“雨傘只剩一把大的了,五十一把。”

聞之聞言回頭看向尤歲沢:“那拿兩套雨衣?”

尤歲沢對上他的視線:“拿雨傘吧,我們打一把,這裏的雨衣太短。”

聞之看向一旁買了雨衣的一個男孩,他穿的也是長褲,雨衣才到他膝蓋,他只好把褲腳卷到大腿。

但雅致如尤醫生,是斷然不可能出現這種有傷氣質的行為。

聞之掃了五十塊錢到面前的二維碼裏,撐開了雨傘。

這把傘确實挺大的,兩人都不胖,打着要比那十五塊一套的雨衣好使多了。

兩人并肩在走進雨幕中,雨水像是一道道水幕飄落下來,地上的水已經有半指之深。

衆人皆是行色匆匆,有人頂着雨傘沖刺,有人頂着不中用的雨衣向前跑,但唯有那把黑傘下的二人,腳步不急不緩,像是在雨中漫步,自成一方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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