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整個策劃案很簡單,先拍出好看的宣傳片,再讓本地的大V宣傳一波,做一點價格讓利,周末閑來無事的人都願意來玩。

“我看行。”程爸爸不明覺厲,總覺得乖女說的東西好高大上。

“我這是借了東風。本地人都知道咱們這的果子好,再稍微一宣傳,可不是都趕過來?”她拿出手機下單,“還需要一個無人機拍攝素材,從頂上拍可比從樹下拍好看多了。”

“買買賣,爸給你報銷。”

“這可是你說的啊爸爸。”程音音熟練的某寶上無人機拍攝,選了一家評價高的,篩選點了本地,這樣更快,她還給快遞加錢,這樣差不多後天一早就能拿到航拍器,工作就能開始。

東西準備好,她這才有心思問,“爸,剛才你說的山頭又是怎麽回事?”

“這就要從你爺爺的爺爺那輩兒說起,說來話長啊....”

“那就慢慢說,反正我有時間聽。”

“山頭,就是那山頭......”程爸爸眼神漂浮,“風景又好,物産豐富,度假聖地不是?”

“我懂了,爸被人忽悠承包下來,是不是?”

“一畝地才一百塊,算不上忽悠啊。那山頭,足足有一百來畝!”

程音音嘆氣,“好啦好啦,我懂了,都已經包下來,熬過承包期就好。”她看到程爸爸讪讪的神色,突然發問,“合同簽了多少年?”

程爸爸伸出一根手指頭。

“十年?”程音音倒吸一口氣,只能拍拍心口安慰道:“幸好是一百塊,便宜,便宜。”

要是貴點的話,這就是一大筆支出。

“那是,貴的話我能上當嗎?”程爸爸自得,他也不是好騙的?

“爸,我跟你說件事。”程音音突然神色鄭重,似乎想有什麽難以啓齒的事。

“什麽?”

“媽站在咱背後,應該聽了全程。”

程爸爸脖子一扭一扭的轉過去,仿佛能聽到生鏽的聲音,他扯起笑臉,“哈哈哈翠屏你聽我說......”

“說什麽啊?我聽着呢。”周翠屏笑的格外溫柔。

程音音悄悄的退出去,還帶上了門。

村裏平時人很少,稀稀拉拉有十來戶人家,都住的很遠,平時要買菜賣肉什麽的,要麽自己開車去縣城,要麽就托民宿老板采購時多買一些,倒也還算方便,不過快遞就要等到件多了快遞員統一送過來,如果特別心急,自己上門取也行。

程音音就是特別心急,一在手機上看到消息,自己就開車去拿,她還等着用呢。

航拍器她選的最高配置,高清4K,店家除了配件還送了教程,她拿着遙控器,航拍器一搖一晃,像剛學會走路的小貓,努力半天終于飛了起來。

“這東西拍照清晰嗎?”程爸爸皺眉。

“試試不就知道了?爸別動,我給你拍張照。”音音握着遙控器,程爸爸條件反射擺出中老年拍照終極姿勢,剪刀手。

“現在看不出效果,我操縱走遠一點,爸,你昨天說的山頭在哪兒啊?”

“再往前走,山腳下有一顆大皂角樹。”程爸爸指路。

“喔,那我知道是哪兒了,我出去逛一圈。”程音音麻利背起自己的包,一股腦的把配件電池什麽的塞進去,朝着程爸爸指的方向去。

“我還要清賬,就不跟你去了,路上小心。”

“我從小滿山跑,還能丢了啊?回去吧。”她已經操縱着航拍器,先升到最高處俯拍果園。從高處來看就是一片起伏的綠色海洋,夾雜金色的果實,說不出的暢快。

俯拍後轉成特寫,果皮的表面還帶着幾滴晶瑩露水,順着果皮往下滑,叮,落進腳下的土地。

捕捉到鏡頭了!

她十分滿意,覺得剛才拍到的鏡頭,微調濾鏡就能直接使用。然後又換着角度,把果園裏的工人果樹什麽的都拍了一遍。

正片的內容有了,還差些空鏡過渡,她的目光挪到幾裏之外的山頭,有了。

山間小路泥濘,不過幸好最近沒下雨,雖然難走,倒也不會糊的一身泥。打老遠她就看到那種矗立不倒的皂角樹。

村裏的老人也記不起皂角樹到底是什麽時候種的,從老人還是小孩時就一直在山腳下。皂角樹曾經是村裏孩童的最佳玩伴,供所有人爬上爬下。而結出的果實又是洗衣洗頭最好的材料,

村裏的婦女都分外喜歡它。

皂角樹臨風沐雨,一直守護着村子從未改變過模樣。當然,後來條件好了,撿皂角的人也漸漸少了。

程音音走到樹下,勾起了當時的回憶,她小時候最喜歡爬在樹頂,眺望遠處,渴望外邊的風景。

掠過皂角樹,順着山路盤旋上升,一直走到半山腰,樹木逐漸濃密,很多品種她都認不出來。但這裏人煙罕至,是原汁原味且優美的風景,她操縱航拍器,啪啪啪又是一頓連拍,只等着後期剪輯。

一層七彩的光暈在人眼看不見的角落閃爍,破碎,無聲無息。

程音音走着走着累了,找了個塊石頭歇腳,這裏應該是山頭的最頂峰吧?樹木又稀少起來,剛才經過山腳的巨大皂角樹,現在看起來只有模型大小。

她歇夠了,素材也拍完了,航拍器沒電,正準備下山,突然聽到叢林裏傳來一聲響,哎喲,緊接着是樹木斷裂的撕拉聲。

不會有人迷路吧?程音音起身,循着聲音的方向過去,嘴裏喊着,“你好?有什麽需要幫助嗎?”

“你好?”

距離她不過幾十米的距離,有女人背對着她,埋着臂彎裏低聲啜泣。她的頭頂上挂着一根斷裂的麻繩,折斷的樹幹,結合這些要素一看,無疑是個試圖自殺的女人。

她穿一件青色的對襟開衫,繡着細碎小花,程音音看着居然覺得,這手工比她閨蜜定做的大幾千的漢服還好看。

不過現在不是關心衣服的時候,程音音先把麻繩扔遠,然後輕聲說:“姐,你沒事吧?”

“無事,勞妹妹費心。”青衣女子終于擡起滿是淚痕的臉,程音音才看清楚她長什麽樣子,芙蓉面柳葉眉,雖然眼下和額角帶着幾絲皺紋,卻說不出的溫柔可親。

“擦擦臉吧,不論什麽時候都要體體面面不是?”程音音翻開小背包,抽出一張濕巾紙和化妝鏡,遞到女人面前。

青衣女人手指尖觸到雪白的濕巾紙先是一驚,然後看到巴掌大的小鏡子裏照出她的臉,清晰的看到眉頭上的小傷疤。

青衣女人風光時,也曾經出入過大戶人家的後院,即使是最受寵的夫人,也沒有這麽清晰的鏡子,難道這是傳說中的水晶鏡嗎?

她接過鏡子,試探着在臉上一擦,雪白的手帕登時染上灰塵,她臉色微微一紅,借着袖子的掩飾好好擦個幹淨。

自尋短見時,多是一時沖動,如果還有心思打理自己,至少說明她尋短見的心思淡了。程音音也不說話,看見青衣女人擦臉就稍微站遠了點,翻看小背包裏還有什麽東西。

貼着包包的邊緣,可憐巴巴的小面包在彰顯自己的存在感,應該是她在車站買的,此刻正好派上用場,撕開包裝,遞到青衣女人面前,“吃點東西。”

青衣女人一愣,手足無措,“我,我沒銀子買的。”她都弄髒了別人的手帕,那能再吃人家的東西?

小面包香甜的味道飄進鼻子,咕咕咕,青衣女人肚子不争氣的叫起來。

她已經三天沒吃飯,村裏的糧食早就被搜刮幹淨,也就是為了給姑娘們省點糧食減輕負擔,她才想走上絕路。

“一個小面包哪要錢?”她好意思給程音音還不好意思要呢,她強硬的塞進青衣女人手裏。

捧着小面包,女人試探咬了一口,一股說不出的濃香帶着牛奶的香氣通通傳進嘴裏,再一口,小面包沒了。

同時,兩行淚順着面頰留下,青衣女人哽咽到:“小香,小香臨死前唯一的願望就是吃到白面.....”那雙小手仿佛還抓住她的衣襟,喃喃自語:“姑姑,你說白面是什麽味道?”

青衣女人無聲哭泣着。

程音音心想,果然社會財富永遠分配不均,她吃不完浪費時,還有人吃不上白面。但是....

“你們那裏的村幹部也不管嗎?”雖然缺乏社會常識,她也知道這種事情該村長管吧?

“村幹部?”

“就是村長。”

“你說裏正嗎?他都自身難保,哪兒還能管的上我們這群女人.....”青衣女人嘆氣。

等等,銀子,裏正,這種用詞早就被淘汰在歷史長河裏,程音音腦子靈光一現,“現在當朝是哪位天子?”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我恍惚記得,十年前的年號是,元祐?”青衣女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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