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最終,單钰博沒有得到老板的特許,還是在畢業以後立即前往事務所報到。他一直留在上海工作,孫聞疆以他缺少工作經驗為由,交給他許多助理的工作,單钰博毫無怨言地全接下來,一件一件地做着,不知不覺間到了感恩節,他還是無法脫身離開。
關唯晨對此并不介意,只在電話裏建議他在感恩節那天去一趟就近的陽光廣場。單钰博聽得雲裏霧裏,沒有在電話裏追問是怎麽一回事,只在那天加班以後帶着李若然去了。
當看見被布置成矢車菊花田的露天廣場,單钰博怔了半晌。他給小公主拍了很多照片,全給關唯晨發過去。關唯晨彼時怕是正在工作,沒有立即回複他的信息。等到單钰博帶着李若然一同在玻璃房餐廳裏共度晚餐,關唯晨的信息才姍姍來遲,問:喜歡嗎?
單钰博吃着鵝肝,故意挑刺說:不是說要自己種嗎?
關唯晨:如果我說其中有一盆是我種的,你能找出來嗎?
單钰博啞然無語,扭頭望向玻璃房外如雲般斑斓的矢車菊在星光下、微風中靜靜搖擺,失笑着搖頭。他想了想,問:如果我來的不是這個陽光廣場呢?
關唯晨:無妨,今天全上海的陽光廣場都是這麽布置的。
單钰博托腮看着手機,品味着這句話的意思。過了一會兒,關唯晨又發來信息,說:這算是我的一點小權力吧。單钰博讀罷笑了。
由于單钰博入職後的工作表現得到了老板的肯定,她終于在聖誕節前良心發現,準許單钰博休年假。單钰博很快辦理了簽證,把這個消息告訴關唯晨。不料在他收拾行李的當晚,孫聞疆又往他的郵箱裏投了許多資料,要求他在假期裏把這些資料調查和整理清楚。
單钰博無奈地對着郵箱裏的十幾封郵件,正要給孫聞疆發回複,又一封郵件寄了進來。他沉了沉氣,直接給孫聞疆發信息問:你就說我什麽時候能升合夥人吧!
孫聞疆:多幹活,少貧嘴。
他默默地翻了個白眼,将郵件裏的附件全下載在電腦裏。
為了能過一個輕松的聖誕節,單钰博在拿到資料以後便開始一刻不停地工作了。
沒有陽光的冬日格外陰冷,不知道從哪裏吹來的陰風扭曲了高樓大廈,連道路也在厚重的雲層下漸漸地扭曲。
司機十分貼心,去往機場的路上沒有過多的言語,只在單钰博剛上車時問他是否需要一點兒音樂。單钰博沒什麽要求,擔心路上司機太無聊,便請他打開了電臺廣播。
午後的電臺主播有着十分溫和的聲音,介紹歌曲時的語調令人昏昏欲睡,單钰博起先沒有注意他說了些什麽,直到聽見男歌手用溫暖幹淨的聲音唱着貼心又傷感的歌曲,他放在鍵盤上的雙手才稍微停了一會兒。單钰博望向窗外的公路,隔着玻璃,雲層看來特別濃密,沉穩地貼近着大地。偶爾一架飛機沿着空氣爬升,飛進雲的遠方,單钰博目送那架飛機消失不見,注意力重新回到電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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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幾度輾轉,單钰博終于來到停機坪。他乘坐專屬的車輛前往目的地,終于看見那架停在遠機位的私人飛機。飛機艙門大開,關唯晨站在飛機旁,遠遠地朝單钰博所乘坐的轎車注目。見狀,單钰博連忙合上電腦,待車停穩,立即下車朝他跑過去。
看見單钰博跑來,關唯晨面露訝然,随即微笑着擡起雙手。單钰博的手裏還拿着電腦,跑到他的面前時略有些窘,但還是上前抱住他,往他的耳朵上親了親。
“等很久了?”單钰博放開他,撥開被風吹亂的額發,問。
關唯晨搖頭,說:“登機吧,行李已經安排好了。”
單钰博上飛機以後發現關唯晨此前也在工作,飛機的內部布置得與一間辦公室無異。他把電腦放在桌上,毫不顧忌地打量着機艙中的一切。不多時,機艙關閉了,美麗的乘務員端來紅酒和點心向他問好,問他們在起飛前是否還有別的需要。
關唯晨坐在沙發上擦眼鏡,擡頭看向單钰博,見他搖頭,便說:“申請起飛吧。”
單钰博打開一旁的音響設備,坐在音響前搗鼓,又在一旁的架子上見到許多電影的碟片,暗想這十幾個小時的飛行不至于太無聊了。
關唯晨習慣了這樣的飛行,起飛後不久,他倒了兩杯葡萄酒,平常地關心道:“最近工作很忙?”
“嗯。”單钰博接過酒杯,瞧見關唯晨望着窗外的雲層出神,想了想,說,“剛才來的路上,我在車上聽到一首歌。當時想起你了。”
關唯晨回過神,問:“什麽歌?”
他努了努嘴巴,說:“《忽然之間》,是一首以前的流行歌曲。聽過嗎?”
“中文歌嗎?”關唯晨看他點頭,搖頭說,“沒聽過。唱的是什麽?”
單钰博凝視着他的眼睛,猶豫了一會兒,最終放下酒杯,翻出辦公桌裏配備的會議麥克風,清了清喉嚨。
關唯晨看得微微錯愕,接着因為預料到他想做什麽,忍不住先笑了。
“忽然之間,天昏地暗,世界可以忽然什麽都沒有。我想起了你,再想到自己。”隔着一張桌子,單钰博坐在關唯晨的對面清唱,唱到第三句前,他沉默了一會兒,繼而看進關唯晨的眼睛裏,“我為什麽總在非常脆弱的時候,懷念你。”
聽完這一句,關唯晨恍然間明白他在之前停頓的原因。兩人默默無語地注視着對方,漸漸地,關唯晨輕微地蹙起眉頭,淡然的微笑裏帶着幾分苦澀的意味,問:“于是想起我了?”
單钰博深吸了一口氣,鄭重又無奈地點頭。
關唯晨的十指相交,垂眸沉思良久。末了,他緩緩地沉了一口氣,看着單钰博問:“這算是壞習慣嗎?”
“你指什麽?”單钰博問。
關唯晨稍作思量,答說:“幾個月前,我沒敢瘋。”
這也是單钰博在之後一直沒有想通的問題之一,但他以為關唯晨會有一個确切的答案。如今聽見關唯晨這麽問,他反而有了更多的不确定。他困惑地搖頭,說:“或許是你太特別了,所以,我有時候感覺這像是初戀。你呢?”
關唯晨啞然失笑,點了點頭,說:“彼此彼此。”聽罷,單钰博眉頭緊蹙,充滿疑惑和疑慮地沉默了。關唯晨看了他一會兒,問:“後來呢?這首歌應該有後半段。”
聞言,單钰博愕然。他抿了抿嘴唇,重新扶好麥克風,對着關唯晨把剩下的半首慢慢地唱完:“我明白,太放不開你的愛,太熟悉你的關懷,分不開。想你算是安慰還是悲哀。而現在就算時針都停擺,就算生命像塵埃,分不開,我們也許反而更相信愛。”
清唱的聲音格外溫暖和平靜,關唯晨支頤聽着,像是欣賞一件畫作一樣将他端詳,又像是審視一道題目一樣将他思量。直到單钰博唱完最後一句,緊張地看着他的雙眼,關唯晨抿嘴一笑,說:“我想明白了,不過,這不是可以共享的答案。”
單钰博聽罷心中一堵,不客氣地瞪他道:“您有時實在太嚣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