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番外】裂纨詩 - 1
出國以前,單钰博沒有想到自己會因為這樣的原因回國——為了陪關唯晨。結婚後不久,他從法學院畢業,在紐約的一家律師事務所工作,只等着時間和經驗的累積将他最後推上合夥人的席位。工作忙碌,不過正和他意,律所距離關唯晨的公司很近,兩人甚至可以在中午碰面,一起吃中午的簡餐。
去年的年底,關唯晨重新出任北獅集團的全球CEO,并且成為集團的董事會主席,變得更加忙碌。因着上回非常不愉快的經歷,單钰博以為關唯晨也和自己一樣,不想再回中國了,但沒有想到他還是接受了經濟論壇的邀約,在行程表裏加入了前往上海的行程。他非但答應了,還問單钰博能否請到假,和他一起來。
“您的行程裏居然還有演講活動,而且還在我以前的學校。”單钰博訝異地說着自己的新發現,誇張地睜大眼睛。
“校方已經邀請過很多次,之前我都以各種理由拒絕了。近來有人提起你,我考慮了一下,為免他們再提第二次,所以答應了。”關唯晨說這話時,沒有從電腦後面擡頭。
聞言,單钰博不悅地皺起眉頭。
過了一會兒,關唯晨沒有聽見他的回答,好奇地擡頭,發現單钰博不知從何時起,望着飛機外的雲層出神。關唯晨關心道:“怎麽了?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臨時取消。”
“不了,沒關系。”單钰博轉頭對他淡淡地一笑,“只是看見雲層很厚,怕是天氣不好。”
關唯晨打開電腦上的天氣軟件,果然看見上海是雨天。“你冷嗎?”他往自己的身邊遞了個眼神,示意單钰博坐到自己的身邊來。
單钰博起身走到關唯晨的身邊坐下,和他蓋同一張禦寒的毯子。
上海的确是陰雨天氣,他們抵達後沒過多久,關唯晨沒有倒換時差的時間,已經開始工作。單钰博浪費着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假期,在酒店裏倒頭大睡,直到關唯晨回來,再在整理過後和他一起吃飯。
關唯晨工作時,單钰博基本都在休息。他打着雨傘在酒店附近的街道上散步,雨大的時候,走進一家書店裏或站或坐,讀一本書,雨小的時候,他可能會把傘收起來。早春的上海很冷,寒氣輕易地透過明明已經厚實的衣料滲進骨頭裏,冷得不行的時候,單钰博可能會找地方坐下來,喝一本咖啡。
他發現了一家寵物店,看上了裏面的一只布偶貓。從那以後,單钰博每天出門散步都會去那家寵物店,看看那只貓還在不在。
夜裏,單钰博在臨睡前往關唯晨的耳朵裏學貓的叫喚,聽得關唯晨癢了耳朵,慵懶地笑着将單钰博攬進懷裏,吻着他的鼻子,如夢似幻地呢喃:“叫春了?”
“離這裏隔一條街的路上,有一家寵物店。我給裏面的一只布偶貓起了名字,叫做‘right’。”單钰博半撐起身子,神秘地笑道。
關唯晨睜開眼,微笑問:“你用這個名字叫它,它肯跟你走嗎?”
“嗯。”單钰博理所當然地挑眉,“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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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唯晨看着他明亮的眼睛,還有睡得亂糟糟的頭發,伸手幫他理了理,卻忽然發現一根生在漆黑發間的銀絲。他的手頓了頓,轉而撫上單钰博的臉龐,說:“那麽我們養起來吧。”單钰博聽罷愉快地點頭,關唯晨又說,“但我明天得去看梅花,你和我一起去吧。回來的路上,我們一起把right帶回來。”
單钰博聽他說“得”,不由得問:“是工作?社交?”
“為了工作的社交。”關唯晨看他還在猶豫,輕輕地皺眉,“喵?”
單钰博撲哧笑出聲,吻了他以後,滑進被子裏,把他抱緊,雙腿纏往他的腿間。關唯晨轉身,腳趾蹭到了單钰博的腳踝上。
靡靡的春雨如同牛毛,将梅園籠罩在一片飄渺的迷霧當中。盡管是周末,但前來賞梅的人不多,邀約的朋友鄭重地說明他們沒有特意為了此行而控制人流量,單钰博倒也相信。單钰博從前在上海工作過幾年,彼時曾來過,這裏再怎麽熱鬧,也不會有洶湧的人潮,何況還是這樣又濕又冷的陰雨天。
走在梅香飄散的林間,他們偶爾能夠遇到一些結伴而來的情侶,女方打扮得像一朵花,留在男方的鏡頭裏,還有一些拿着長槍短炮的攝影師以及他們的模特,仿佛這樣的天氣、這樣的雨裏,會出門賞梅的只有這些人了。
聽見“友人”的感慨,說沒有想到關唯晨願意賞光,單钰博似笑非笑地說:“Richard就是喜歡這些花花草草。”
“關總好像喜歡白色的多一些?”那位酒店集團的總經理客氣地問道。
“這種透着點綠色的白好看一些,是叫綠萼吧?”關唯晨說着對單钰博來說,不能稱之為道地的中文。
單钰博回頭望了一眼剛才經過的銘牌,點了點頭,開玩笑道:“你要不要買一棵回去種?”
知道單钰博這是嘲笑他那些一直沒能成活的矢車菊,關唯晨斜過眼睛看他,正要說他些什麽,卻發現他僵硬地停下腳步。關唯晨的心裏暗暗驚訝,往單钰博注視的地方望去,看見了不遠處的牟雲笙。
對方的身邊站着一個捧着相機的男人,相貌算不上十分出衆,卻有着很幹淨的面容,尤其是看人時的眼,懵懂、謹慎和謙卑,關唯晨沒有辦法在第一眼裏完全讀明白這個男人眼中的所有溫和。
但他明白了牟雲笙和這個男人的關系,尤其是,他看見身邊的單钰博握緊了手裏的雨傘。
牟雲笙也看到他們了,臉上仍是一貫的冷漠。關唯晨發現他的冷漠中竟然有一星半點敵意,這讓關唯晨感到莫名其妙。
“這不是牟律師嗎?”關唯晨先打了招呼,不禁又往那個男人那裏看了一眼,可他依然沒有讀全這個人的溫和。
這時,牟雲笙不着痕跡地往前走了一步,把男人擋在身後,說:“關總,好久不見。”
直到此時,關唯晨才明白剛才那點敵意是什麽——不是敵意,而是防備。牟雲笙很愛這個人,以及這個人身上的全部溫和。關唯晨不得不将目光過久地在此人的身上停留,俄頃看向牟雲笙,意味深長地微笑說:“是啊,好久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