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番外】思朝念暮 - 13
讓關唯晨在完全不了解規劃布局的城鎮裏尋找一家書店，這無疑是有意地消耗關唯晨的時間。但未見到單钰博以前，關唯晨只能消耗時間，幸而有這件事可以做，他不至于漫無目的。他來來回回地經過同一片人聲鼎沸的廣場，穿過各式各樣的石板小路，有時走進悄無人聲的小巷子裏，爬一段山坡，又看見豁然開朗的商業街。這裏随處可見客棧，似乎每一間客棧都會養狗，這裏種植了郁郁蔥蔥的勒杜鵑，小橋流水的景致反而更像江南水鄉。
多走了幾段同樣的路，關唯晨終于在一次随意的選擇以後，經過岔路來到書店的門前。他找出手機裏的地址和名稱，确認城內沒有第二家同名的書店，推開店門走進去。
他的目的性很強，發現一樓全是文具和旅游商品以後，徑自往樓上走。位于二樓的書吧只有少量圖書可供翻閱，盡管滿牆皆是陳列的書籍，但均需要購買後方能拆開包裝閱讀，關唯晨随意地看了一眼靜悄悄的書吧，只零星見到幾位佐着咖啡或茶讀書的客人。在其中一張書桌上，關唯晨找到一本書店的留言本，但這并不是照片上的那一本。
關唯晨把所有無人落座的座位都找了一遍，一直沒有找到單钰博拍照的那一本，不得不将注意力轉移到其他客人身上。很快，他發現坐在窗邊的那對情侶正一邊聊天一邊往本子上寫東西。關唯晨稍作猶豫，走上前去問：“你好，請問我可以看一下你正在寫的留言本嗎？”
這對情侶不解地看他，男士四處看了一遍，确認周圍确實留有未用的留言本，更顯困惑。
“對不起，我想先看一眼封面。”關唯晨再度說道。
聞言，年輕的女士先把自己的本子翻出封面讓關唯晨看，關唯晨确認不是這一本，又看向男士。男士一臉狐疑，終是把封面翻出。
“不好意思，我的朋友在這個本子上給我寫了留言，你如果不介意，我想現在看一看。”關唯晨确認正是這本，用毋庸置疑的語氣說。這是他慣用的語氣，但在這兩位聽來恐怕不太禮貌，兩人不約而同地用警惕的眼光看向關唯晨。關唯晨淡漠地回視着男士，依舊用毋庸置疑的語氣重複道：“可以嗎？”
男士的注意力在關唯晨的臉上停留了過長的時候，突然，他震驚地睜大了雙眼，吞吞吐吐地說：“你……您、您是……”他一時叫不出關唯晨的名字，求助一般看向女友。女士莫名其妙地看他，茫然的表情分明在表示不知道他這是什麽意思。“陽光廣場！”男士終于脫口而出喊道。
他說出這個詞彙的那一秒鐘，關唯晨又想起那時單钰博所說的話，還有他用手指滑過他的下颌時，眼中淺淺的、玩味的笑意。
“關總，這個……”男士連忙将留言本雙手奉上，臉上堆砌出尴尬的、客氣的笑容。
關唯晨接過本子，走到不遠處的另一張書桌旁坐下，開始翻找單钰博留給他的文字信息。他依稀聽見身後的那對情侶正在竊竊私語，他們提及他的名字，但具體的內容關唯晨無心分辨。他翻了一會兒，終于在其中空白的一頁找到單钰博的字，确切地說，是他用圓珠筆在紙張上打的一個個有規律的小孔——半頁盲文。關唯晨起初對這些盲文帶有懷疑，畢竟這根本無法分辨字跡，不過他将整個留言本都翻過，看了無數的字體和簡筆畫，終是沒有找到單钰博的字，最後才确切是它。他觸摸這些小孔，很快把這半頁紙的內容讀畢。他詫異地挑眉，仔細地回想，卻想不起來這附近哪裏有教堂。
“呃，不好意思，關總……”剛才那位男士小心翼翼地來到關唯晨的面前，臉上依舊挂着客氣又激動的笑。
見狀，關唯晨合上留言本，遞還給他，說：“我找到了，謝謝。”
“啊，不用謝、不用謝……”說話間，他的女友來到他的身邊，用一樣的眼神、一樣的笑容，殷殷地對着關唯晨。
關唯晨疑惑地看他，沒出聲。
Advertisement
“那個……能給我們簽個名嗎？”女士緊張地抓着她的手賬本，臉蛋因為興奮而漲紅了。
雖然書吧裏沒有什麽人，但關唯晨不想拖延時間，免得招來更多的麻煩，于是伸手接過那個手賬本，翻開道：“簽在哪裏？”他從口袋裏掏出單钰博的鋼筆，擰開後在女士所指的位置簽上自己的英文名，又在起身的同時，将本子還給他們。“我先走了，祝你們生活愉快。”關唯晨說着聽起來沒什麽誠意的客套話，作勢要走，見男士欲言又止，便稍微停了停。
男士緊張地咽下一口唾液，謹慎地問：“關總，您把油田賣了，是不是因為将來這行不好做了？”
看來這個人關注了最近的新聞，難怪這麽快就認出他來。關唯晨的心裏飄過這樣一個念頭，搖搖頭，慷慨地回答：“不是，只是為公司轉型而采取的措施之一。”話畢，關唯晨肯定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再問，很快地離開了。
單钰博早已猜出關唯晨當初學盲文的原因，但他自己為什麽學會盲文，關唯晨曾經有一段時間充滿了疑惑。不過，單钰博這人向來好學，學得也快，所以他會一些看起來與他毫無關系的本領，在關唯晨看來也不算十分奇怪。
不過，有一天夜裏，他們在做完愛後休息、談天。或許是那天單钰博用牛奶洗過澡的緣故，關唯晨比平常更迷戀他光滑而泛着奶香的皮膚。當關唯晨的手指滑過單钰博的背和後腰，聽見單钰博慵懶的笑聲，關唯晨忽然心血來潮，在他的後腰上有規律地輕點和重按。單钰博起初沒有注意，突然說：“重新來過。”
關唯晨驚訝地看他，他依然趴在枕頭上，眯着眼睛休息，一副馬上要睡着的模樣。看他這個樣子，關唯晨将信将疑，重新在他的背上重複剛才的那些手指節奏。末了，他收回手，注視着也等待着。少頃，單钰博睜開眼睛，眼中伴有溫柔的笑意，說：“我也愛你。”
“你連這個都會？”關唯晨哭笑不得。
單钰博微微地努了一下嘴，老實地承認道：“我只會這一句。”說着，單钰博擡起胳膊，等關唯晨躺下，将他抱進懷裏。
關唯晨用幹涸的唇摩挲單钰博的肩頭，在這時想起單钰博對盲文的熟練，便接着摩斯電碼的話題，問：“那盲文呢？為什麽會盲文？”
“嗯？”他發出一個天真爛漫的疑問聲，過了好一會兒，才懵懵懂懂地說，“沒有為什麽，想學而已。”
聞言關唯晨笑了一聲，心道這果真是單钰博會做的事情。
“剛開始接觸的時候，有一點好奇，後來覺得有意思，是因為我發現自己的皮膚對觸覺的記憶很敏銳，也很深刻。”單钰博輕輕地撩撥着關唯晨已經灰白的頭發，埋頭蹭了蹭他的發間，在額頭上施以一個吻，“我們第一次在北京的事務所見面的那天？”等關唯晨點頭表示記得，他才繼續說，“那天我看見你，先想起來的是之前那個晚上。你記得吧？你把我壓在落地窗戶上操我那次。我當時想起後背擠壓在玻璃上的感覺。”
聽完，關唯晨輕輕地蹙眉，将手伸往他的後背輕柔地安撫，像是一種彌補。這弄得單钰博發癢，忍不住笑出聲，從關唯晨的頸下扯出自己的胳膊以後，轉身蜷縮進他的懷裏。
關唯晨親了親他的後頸，問：“發現對觸覺的記憶深刻，所以覺得盲文有意思？”
“嗯。”他應着，聲音很輕。沒過多久，關唯晨聽見他均勻的、輕微的呼吸聲，心想他應該睡着了。但沒想到，當關唯晨正要關燈，又聽見單钰博說話了。他的聲音依舊很輕，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尤為安靜，如同一點燭火。他說：“你知道，我最喜歡你什麽嗎？”
事實上，關唯晨對答案并不在乎，他只要知道單钰博喜歡自己就夠了，而他深谙此意。可他還是問：“什麽？”
“我最喜歡——”單钰博在他的懷裏轉身，将他抱緊，“我最喜歡你愛我的時候，沒有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