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非常套近乎

祁華也發現了,其實要在這所裏混下去也不難,只要不惹事,不生非,和管教搞好關系,基本上沒什麽大問題。

但問題就在于,祁華雖然明白這個道理,但他既沒有和同僚搞好關系,也沒和管教搞好關系。祁華不擅長這些東西,當初上頭把他安插下來,最擔心的就是這一點了。

趙宇照例一周打兩三個電話,問問祁華的情況,同時暗中叮囑他該注意哪些人。

至于那個李鐵南,已然是重點懷疑底子不幹淨的對象,但祁華已經和他結了簍子,要套近乎估計很難。李鐵南周圍的那些小弟也不太可能,唯一可能的,也只有看看管教們有沒有點風聲了。

薛晴每天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去寝室把那一群死豬喊起來,然而他十分詫異地發現,每天早上他去的時候,祁華早就已經起來站在陽臺上刷牙了。

祁華這天意外地在薛晴準備走的時候喊住了他:“薛管教,我問你個事兒。”

薛晴:“啥事兒?”

祁華:“我們出去。”

薛晴有些奇怪:“怎麽了,和我說什麽悄悄話?”

祁華二話不說,伸手拽住薛晴的手腕,把他拉出了門。薛晴掙開自己的手,祁華道:“李鐵南平時表現怎麽樣?”

薛晴倒是納悶了,盯着他,這家夥怎麽和審問犯人似的?

薛晴:“你問這個幹嘛?別人惹你了你還要掀他老底嗎?”

祁華知道薛晴會起疑,但他也知道薛晴的疑心也差不多就局限在這一點上了,他道:“我就問問。”

薛晴随口:“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他管教,你要問問陳小川去。”他頓了頓,補充道:“其實他人就是有點兒犯沖,也沒犯什麽事兒。你去問一圈,你看哪個新來的沒被他給惹過。”

祁華沉默了一陣,眼睛上下掃了薛晴一眼,心裏琢磨一陣,還是頗為別扭地道:“對不起,之前有些擺臉色,你別計較,還是希望你能多關照我。”

薛晴饒有興味地靠近他,頗有些流氓的味道:“啥意思啊?前幾天還嫌我管寬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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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華發現薛晴還挺會記仇:“……對不起。”

薛晴:“你這話我耳朵聽得都起繭了。你也甭太期待我能當你媽媽,但你是我管的人,也不會讓你太吃苦。”

祁華沒說話,既然薛晴是所長薛朝貴的侄子,被人套近乎肯定比其他人多得多。他要和薛晴搞好關系是必須的,這樣,也說不定有機會知道薛晴訓人時的那批毒是從哪兒來的。

但現在祁華還不能問,問了估計會被人覺得他居心叵測。

薛晴:“幫我把那幾頭公豬都喊起來。”

祁華回去,把一幹人喊起來,吃完早飯就被趕到操場上去做早操。戒毒所的早操在祁華眼裏看來和廣場舞似的,平時在局裏的這個時候,他都是一個人在武警朋友那裏借器材訓練。

祁華對于廣場舞般的動作,着實提不起認真做的興趣,管教都是輪流來守他們,偏偏今天輪到了薛晴,他舉着管教棍在隊伍邊上走,盯誰誰發抖。

祁華遠遠地盯着李鐵南,他做操做得特別吊兒郎當,祁華一眼就看到他跟塊肥肉一樣在隊伍裏攢動,那些教官似乎也懶得管他了,口頭提醒兩句。

當祁華專注着觀察李鐵南的時候,一只涼涼的棍子倏地貼上了自己的後背,在自己的腰上敲了敲,祁華轉過頭,薛晴抱着手臂站在一邊,嘴裏叼着根草:“往哪兒看呢?慢半拍啊。”

比祁華做得怠慢多了的人多了去了,祁華躲了躲。估計是覺得祁華不認真,薛晴幹脆就站在祁華旁邊的樹上靠着,看着他做。

薛晴也一直覺着所裏的廣播操動作特別醜,一群大漢做起來和發了癫痫似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祁華長胳膊長腿的,身材也好,看他做比看別人做舒服多了。

周一廣播操完了是繞操場跑五圈,跑完後一幹人都累得癱倒在地上,叫苦不疊,但這點強度對祁華來說還不算什麽,他扯了扯汗濕的衣服,見一瓶礦泉水迎面抛了過來。

祁華接住,回頭一看,薛晴手裏拿了一瓶,擰開來自己喝。其他人看見了,開始起哄:“薛管教開小竈啊!”

薛晴:“背後箱子裏都有,自個兒拿。”

薛晴走到祁華身邊,有意無意地說道:“我說話算話。”

薛晴話音剛落,一個管教揮舞着棍子從角落裏的房間裏出來,一臉怒氣,嘴裏罵罵咧咧地說着什麽,手裏使勁兒地拽着一個人的領子。

那個人耷拉着腦袋,被管教拖着,跌跌撞撞地走,始終不擡頭。管教棍打在門框上一聲巨響,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許多人議論紛紛地盯着看。

薛晴明白,催促道:“都散了散了,別看了。”

祁華倒是站住了腳,盯住了那個低着頭的人,他敏銳地看到,那個人的腳尖在輕微地哆嗦。

薛晴走上前問道:“老劉,什麽事兒?”

“薛管。”劉管教打聲招呼,看了祁華一眼,“這人躲着不去做操。”他頓了頓,壓低了聲音:“瘾兒犯了。”

劉管故意不在他面前說,祁華也看得出來,那人是毒瘾犯了,這些管教是怕自己看見了,受刺激。

薛晴瞟了那面色枯黃的人一眼,問:“來幾天了?”

“三天。”

“先送到醫務室去。”

劉管教點頭,拉着那人往前走,不料,那個人突然揚起頭,枯瘦的臉上雙眼暴突,一雙嘴唇被他咬得出了血,他一把推開劉管,發瘋般地跳上欄杆,沖上了操場。

薛晴:“操!給我站住!!!”

兩個管教飛身追了出去,從後面鉗住他的手腳,那個人被按倒在地,渾身抽搐得厲害,眼淚和鼻涕一把一把地下來,扯着喉嚨尖叫。

一旁有個清潔工在舉着掃把掃地,興許是看慣了,沒什麽反應,冷冷地看了一眼。

男人大口地喘着氣,眼神無法聚焦,只是像頭發瘋地狗一樣在地上翻滾,薛晴和劉管都有些拉不住他,前者道:“老劉,把他敲暈!!”

男人倏地一擡頭,一張口咬在了劉管的右手上,擦一下撕下一塊皮,劉管痛得面色扭曲,大叫了一聲,被男人掙脫了開來。男人一腳踢開薛晴,飛身上前,搶過那個清潔工的掃把,清潔工被吓懵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薛晴吼道:“老劉!有事沒有?!”

話音剛落,薛晴只感覺一陣破風聲朝自己腦袋襲來,一個掃把杆迎面掃過來,薛晴一舉管教棍,眼看就要碰上了——

一雙手臂伸了過來,反手擰住了掃把杆,向下一摁,把杆頓時給斷成了兩截。祁華一只腳招呼上那人的脖子,身體一轉,直接把那人給猛壓在了地上,死死地鎖住了那人的雙腿,把他手臂給反剪在了背後。

祁華的鎖腿是局裏最牛逼的,連和他們挨着的刑警大隊都偶爾來找他切磋。祁華一碰上危險,制服對方完全是身體本能,等到反應過來時,男人已經被自己摁在了地上,痛得面色扭曲。

祁華的速度快得不到一秒,剛才還嚣張的人就已經到他身下去了。薛晴愣愣地舉着管教棍,盯着祁華,半天說不出話來。

老劉的哀嚎從不遠處傳來,薛晴這才想起,拿出對講機,把醫生叫來了。醫生來後,一針給那人打下去,那人立即聽話了,被架着進了醫務室。

祁華出手後頓時有些後悔,薛晴當這麽多年管教了,怎麽可能連這麽個情況也應付不了。只是自己當警察當慣了,看見犯人跑就想追,一不小心沒控制住,不小心把自己身手露出來了。

薛晴走過來,上下打量了祁華一眼,問:“你練過的?”

祁華:“練過一段時間。”

薛晴狐疑地盯着他,祁華的檔案上是健身房的教練,但是剛才那身身手,說祁華是武警大隊的,薛晴都信。

薛晴沉默了一陣,突然笑了笑,抱起手臂看着他:“那你這是幹嘛?知道他毒瘾犯了,你不怕受刺激啊?想跟我套近乎也用不着這麽來,你剛才要是被他打到了,我這個當你管教的才要負責。”

祁華總不能說自己這是條件反射,答道:“你剛才有危險。”

薛晴眉毛一擡,嘴角上揚:“對我這麽上心啊?”

祁華不知道該怎麽接這話,轉身走了。薛晴跟在他身後,盯着他的背影,神情玩味。

劉管教的手傷得也不算太重,就是被咬破了一大層皮,在醫務室裏上藥的時候,一邊吸涼氣一邊大罵着剛才那個畜生。

劉管教擡頭看了看站在一邊的薛晴,問:“老大,那祁華什麽來頭啊?”

薛晴擡擡眼皮:“人家是教練。”

劉管:“啥教練啊?”

“健身房的。”

劉管誇張地“喲”了一聲:“這年頭健身房教練都這麽厲害啊?這是教練還是保镖啊?這種人還染毒?啧啧啧,真是。”

薛晴:“怎麽了?人家不正在戒嗎?”

劉管:“說起來沒見他發過毒瘾兒啊?”

薛晴頓了頓:“沒吸多久吧。”

劉管:“沒吸多久能送到這兒來?”

關于這一點,薛晴也疑惑了挺久。劉管用鼻子哼道:“我看啊,是他不小心得罪了什麽人,公子爺官二代啥的,才被整進來。”

薛晴想到那天在機房祁華和李鐵南那副犯沖的模樣,覺得他會和誰結梁子也不奇怪。

劉管又道:“還有啊,老大,我咋覺得,你有點兒護着他呢?”

薛晴:“我哪有?”

劉管翻了個白眼:“你自己還沒發現啊,不說之前人家家裏人送的東西你還親自替他拿,就說今天早上你不僅單獨給他發礦泉水還站那兒使勁盯着人家。”

薛晴笑了,頗有幾分“就這麽着你能把我怎樣”的味道:“我看他順眼。”

劉管:“不是我說你,你這總管還偏心,這不太好吧。底下人多有意見,人都以為祁華給你紅包了,你叔叔那也不好說。”

薛晴:“我看誰順眼還不能關照一下麽?”

劉管:“還真就不行了。”

薛晴擺擺手:“得了,好好養傷吧你,一個星期打飛機都只能用左手了啊。”

薛晴從醫務室裏出來,正好趕上祁華他們下課。祁華回過頭看見薛晴,上前問道:“劉管的手怎麽樣?”

“沒大事兒。”

祁華點點頭,想離開,薛晴伸手抓住他的肩膀,湊近道:“我說你啊,以後遇見這事兒,躲遠點兒,別瞎摻和。”

祁華說好,和大夥兒一起去了食堂。薛晴眯着眼睛看着他,心說這小煙杆兒,還挺正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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