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發生在百創制藥辦公區的沖突,餘之遇也算全程參與,還是傷者之一,做筆錄的時間相對較長。而她出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也明确表示,不需要誰道歉,也無意追誰的責,更沒通知許東律。

等她簽完字走出筆錄室時,百創制藥的副總已經過來了,他代表百創保證,作為供應商與媒體沖突的根源,百創願意承擔一切後果,包括受傷記者的醫藥費,以及立即制定供應商還款排期。

此前餘之遇還在想,但凡供應商理智些,都不該和媒體正面沖突,正如他們所言,媒體是可以幫助他們反應問題的。通常情況下,他們其實該向媒體示弱示好。不過現在看來,把事情鬧到派出所,逼得百創不得不立即派領導出面解決,也算是個簡單粗暴的辦法。

不過,排期歸排期,能否如期還款,還是未知數。供應商有了被拖款的經驗,并不好糊弄,他們拒不接受什麽排期,堅決要求百創立即還款,聲稱不見彙款憑證就待在派出所不走了。

別說百創資金出現缺口一時還不出款,否則此前也不至于領導連面都不敢露。單單是還款的數額,也是需要雙方對賬确認的,不可能供應商說是多少,百創便支付多少。

百創的副總之所以如此痛快,一來就說願意承擔後果,只是希望供應商與記者盡快達成和解,以防事态擴大。畢竟,多家媒體卷入其中,會産生什麽樣的後果,造成多壞的影響,百創不會想不到。

而供應商與百創之間的問題屬于經濟糾紛,歸法院管轄,派出所一般不管,面對這種“請佛容易送佛難”的僵局,民警只能居中勸解。

供應商卻油鹽不進,更在聽說記者那邊似是無意追責後,其中一人反咬一口,聲稱被記者打了。

此次涉事的供應商男性居多,記者則洽洽相反,除了一個瘦高的男孩,全是女孩。他們居然好意思說要追究一群姑娘?明顯是故意拖延,借此給百創施壓。

有人喊冤,民警就不能不管。尤其那個反咬一口的家夥在被帶來派出所時,臉和衣服上确實也沾了血跡,樣子挺唬人。

一聽供應商把責任推到記者身上,根據對穿着打扮的描述又把矛頭指向了餘之遇,葉上珠瞬間火起:“我看看是誰這麽慫被我們組長打了,我帶他驗傷!真驗出個好歹的,醫藥費誤工費精神損失費,我來賠。”

肖子校則冷靜地建議:“調監控吧。”他說着瞥了眼供應商所在的房間:“誰先動的手,又是誰致使誰受的傷,一目了然。”

餘之遇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也只能這樣了,馬上有民警回廣安大廈調取監控。

等待的時間裏,葉上珠和靜然被沈星火帶去了一邊,餘之遇則催了兩次,肖子校也沒要走的意思。

深怕他又說出些莫名其妙的話,餘之遇只好迂回了下:“你出來這麽久,不會影響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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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上課,我的工作靈活性大。”肖子校坐在長椅上,慢條斯理地說:“不忙的時候比較随機,忙起來連續幾天住在實驗驗裏,或者幾個月待在山溝裏,也屬常态。”

這和印象中教授與醫生的工作狀态出入很大。餘之遇的注意力被轉移,略顯好奇地問:“采藥課要上幾個月?”

肖子校偏頭看她一眼,似是意外她還記得這個話題:“對學生而言,正常課時是一周。但因整個中藥學專業是分批分期去基地,對我而言,教學計劃通常是一個月。”

畢竟是去野外,出于對學生安全的考慮,不能像在校內階梯教室那樣上大課,分批分期為的是便于管理。不用他多做解釋,餘之遇也猜到幾分。

“其它時間留在當時做道地藥材研究,成因分析,自然因素觀察這些,為後續的人工栽培,生物學鑒定與評價提供基礎依據。”話至此,肖子校問:“對道地藥材不陌生吧?”

在中醫大苦讀了兩天醫書的餘之遇有一說一:“了解點皮毛。”

面對餘記者真誠的謙虛,肖教授居然說:“對你而言,夠了。”

餘之遇被氣笑了,她不客氣地回怼:“嘴巴這麽毒,喝農藥長大的吧。”

至此終于不微妙他了。先前聽他說不介意和她傳緋聞,她一路都沒理他,一副視他為專車司機的姿态,沒在下車時甩他一百塊,再給個差評,估計是看在他為她正骨的面子上。

還挺知恩圖報的。

肖子校半點不惱,眼底更浮現笑意:“聞着草藥味長大倒是真的。”

……

民警調取監控費了些時間,他們按程序先看了一遍後,集體沉默。

餘之遇因肖子校陪在這,等得急了,見有民警從辦公室出來,她迎上去問:“這下可以證明他那一臉血與我無關了吧?估計他是上火引起的流鼻血,春天不就愛上火嘛……”

肖子校見民警臉色不太對,問:“監控有什麽問題?”

民警神色複雜地看了餘之遇幾眼,确認肖子校的身份:“你是她……”

肖子校一臉坦然地答:“家屬。”

餘之遇:“……”小朋友我有很多問號。

沒錯,別家記者的領導都來了,我和葉上珠看似是孤軍作戰。但我不就是她領導嗎?你可以說是我領導啊,為啥是……家屬?什麽性質的家屬?從哪論的?

可當着民警的面,又不能反駁。餘之遇只能深呼吸,自我平複。

民警見狀理所當然地認定他們是對小夫妻,輕咳了聲,說:“家屬跟我進來看一下吧。”

監控看到一半,肖子校已經明白民警方才看餘之遇時的欲言又止是什麽意思了,他曲指蹭了蹭鼻尖,掩了掩唇邊的笑意。

民警覺得他的反應挺真實,終于也憋不住樂了:“你那媳婦兒看着柔柔弱弱的,實戰經驗是真豐富,除了被拉扯那一下,倒是一點虧沒吃。”說着指了指電腦屏幕上定格的監控畫面:“這架勢,還挺兇。”

在肖子校眼中,卻是奶兇奶兇的。

他腦海裏回放餘之遇從背後踢人家腿窩,致使一個有點壯的大男人險些膝蓋觸地跪倒的畫面,眼底的笑意已然藏不住。

卻不忘替餘之遇開脫:“見笑了。她一個女孩子,力量不足,自然只能挑人薄弱處下手。”

這個時候說力量不足了?您也太雙标了吧?饒是民警經手了大大小小無數案子,見過形形色色奇葩的人,依然覺得眼界大開。

原來,餘之遇所謂的拉偏架是——趁人不備從背後下黑手。監控視頻裏,她不是從後面踢人家腿窩,就是踹人家屁股,要不就用腳絆人家,還有一次突然從斜刺裏出來,反手勾住人家胳膊往後拽,對方一時不防,沒推到面前的記者不說,還在餘之遇收手時,鼻梁被她手肘硬生生磕到……整個人差點仰過去。

上火流鼻血?不存在的。

所以,男女體力懸輸不是決定勝負最重要的因素,女人一旦開黑,男人也是防不勝防。

民警忍着笑問:“現在事實也清楚了,說說吧,想怎麽辦?”

肖子校不慌不忙地說:“能允許我和對方談談嗎?”

民警也被那些供應商折騰得夠嗆,自然希望雙方能夠和解,就同意了,更語重心長地說:“态度好點,給道個歉,不管怎麽說,那一臉血呢,我看都吓一跳。他要是非去醫院驗傷,不也耽誤事嘛。”

理虧的餘之遇家屬面上沒什麽異樣地應下。

可見到那位供應商,肖子校臉色就變了,聲音也透出冷意:“我女朋友因你的推拉,手臂骨折導致骨折部位水腫,從而導致局部腫脹。還有一位記者摔傷額頭,一旦後續出現頭痛惡心的症狀,通過頭顱核磁共振檢查确診為顱內出血,你會有些麻煩。”

那人冷笑,顯然不信:“糊弄誰啊,還顱內出血。”

肖子校從容不迫地拿出一份診斷書,推到他面前:“故意傷害他人身體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旁邊的民警:“……”你這麽專業,是要搶我們飯碗嗎?

供應商拿起那份診斷掃一眼,還真是骨折,而有個小記者額頭受傷,當時在場的人也是看見了的,他臉色微變。

“你與百創制藥的經濟糾紛與我無關,但你傷了我女朋友,就與我有關了。後續我會交由律師處理。”肖子校說完,将那份診斷書收好,臨出門前又道:“看樣子你也受傷了,我是大夫,需要驗傷的話,我來安排。”

民警:“……”你這哪裏是要幫他安排,分明是在警告他,想驗出對他有利的結果,是不可能的。不是,你以為我是假警察嗎?就這麽當着我的面威脅人?這一屆市民,太嚣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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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到自己下了那麽多黑手,且真的是她把那位供應商打得流鼻血,餘之遇一下子啞火,隔了片刻,才說:“那我也要為自己狡辯一下。”

那明顯底氣不足還硬撐的樣子太可愛。肖子校眉眼帶着揶揄:“嗯,我聽着。”

餘之遇似是找到了認同感,蠻不講理的話張口就來,“我沒朝要害的部位下手,否則我那一腳一腳的都招呼在他們後腰上,不得來個腰間盤突出嗎?我是有分寸的,你肯定看出來了。”見他眼中笑意漸濃,她喛了聲:“反正我不是故意的。”

她眉眼靈動鮮活,語氣裏不自覺帶了無奈和撒嬌的成分,令人無法說出責備的話。至少肖子校說不出。忍住揉她腦袋的沖動,他說:“好了,我知道。”是很溫柔的語氣,像在哄她。

餘之遇被安撫了,随即想起來問:“開假診斷犯法嗎?會不會被吊銷執照?你沒把診斷書留給民警吧?”末了嗔他一眼:“那麽大個教授,居然唬人。”

肖子校把診斷書遞給她,上面既沒他的簽名,也沒紅章。而他微微上挑的唇角,像是在說:是供應商沒有醫學常識,分不清真假,怪我嗎?

餘之遇看着那上面筆鋒剛勁有力的字跡,微微眯眼,随後小心折好那份診斷書,說:“我留作紀念了,給自己長長記性。”邊往包裏收,邊歪着腦袋看他:“讀書多的人,果然不好惹。”

肖子校偏頭,笑的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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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供應商聽了民警的勸,沒再為難記者,也接受了百創的還款排期。

這場鬧劇,才算落幕。

沈星火帶着靜然離開後,肖子校送餘之遇和葉上珠回公司。

到了公司樓下,葉上珠很識趣地先走,餘之遇帶着幾分尴尬地說:“我從沒覺得自己是個麻煩的女人,最近有點犯規,都被你趕上了。謝謝你啊。”二十四小時之內給他添了不少麻煩,她的歉意是真的,感謝亦是。

肖子校坐在車裏沒下來,他左手搭在車窗上,說:“既然都在我能力資源範圍內,就不算麻煩。”

餘之遇沒再假客氣,以玩笑的口吻說:“終究是小肖教授一個人扛下了所有。”

見她心情好了,肖子校唇邊也有了笑意:“多句嘴,建議你把酒戒了。雖說中醫認為酒為百藥之長,而滴酒不沾的人也不能保證一生健康,但你脾胃虛寒,飲酒會刺激胃黏膜,引起胃炎,加重脾胃虛濕的病症。”

餘之遇微谔:“你怎麽知道我胃不好?”

肖子校沒說是昨晚送她回家的路上,握她手腕時恰好摸到了寸關尺的位置,順手切了個脈,改問:“去上采藥實踐課的事,還堅持?”

原本只是酒後興起,可先前在派出所聽說他為了做道地藥材研究需要常年行走于山間地頭,餘之遇反倒升起幾分真心的興趣,她說:“小肖教授誨人不倦,不會拒絕一個好學的人吧?真那樣的話,我就去找老教授要名額啦。”

肖子校認真看她幾秒,答應了:“具體課程安排稍後我讓喜樹發給葉上珠,時間上你自己安排,确定後告訴我。”

餘之遇孩子氣的比了個耶的手勢,在他的示意下轉身先走。

肖子校卻沒馬上走,他斂了笑,注視她的背影。

餘之遇走出幾步,下意識回頭,一眼看進他寂靜沉斂的雙眸裏,那眼眸熠熠生輝,勝過繁花似錦。那種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她抑制着失速的心跳,終是問:“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她是指在中醫大之前。而她這樣問,顯然是不記得。肖子校側目看她,模棱兩可地反問:“是與否,有什麽分別?”語落,他升起車窗,啓車,倒鏡裏女孩的身影逐漸模糊,直至消失不見。

有些心動,一旦開始,便覆水難收。

無論你記得與否,知道與否,信與否,能在兜轉多年後再遇見,便不是無緣無故。

那不如,重新開始,徐徐圖之。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監控視頻那塊,有類似事件。

幾年前的一個深夜,親戚家的男孩和人打架去了派出所,當時他臉上和衣服上也有血跡,吓得我以為他被打了,堅持要驗傷。也确實驗了,當然是什麽事也沒有。

後來民警調來監控錄像,才發現他雖然是一個人,卻幾乎沒吃虧,反而是對方的幾個孩子挨了他好幾下子,而他只是鼻子出了點血而已。當時我沒肖教授這麽談定,尴尬得只想捶死那個惹事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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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供應商堵門,不讓員工進出,逼公司領導出面解決問題,也是真實事件。我供職的前公司,當時資金鏈斷裂,也曾被這樣追款。拉條幅,堵門,鬧跳樓,住在公司多少天不走的,都發生過。雖然現在作為寫作素材,覺得還挺好笑的。但那個時候上班,真的是戰戰兢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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