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是我無二無別
餘之遇在當晚離開了臨水, 飛機落地南城時已是淩晨。
她取完行李出來正準備叫車,就聽身後一道陌生的男聲問:“是餘記者嗎?”
餘之遇回頭, 走至近前的男人身形挺拔, 面容清隽, 此刻手機貼在耳邊。
是陌生人,她确定自己不認識。但身在南城,機場人也不少, 餘之遇倒沒什麽擔心, 她問:“你是……”
男人對手機那端的人說:“接到了,你和她說。”言語間把手機遞過來,說:“大校。”
大校?餘之遇微微皺了皺眉, 一時沒反應過來是誰, 直到話筒裏傳來肖子校的聲音,他說:“栗城, 我發小,他會送你回家,不用和他客氣。”她才知道,大校是肖子校的小名。
這個時候再說不用實在矯情,餘之遇嗯了一聲,想說謝謝,又覺這話一出口,他必然會不高興,索性說:“知道了。”
栗城話不多,但也不至于冷場。幫她放行李時說:“深怕我到晚了錯過你, 你那邊才起飛,就催我出門。”
上車時和她确認:“城北江南苑小區?大校發了定位,提醒我停在西南門,說離你住的那棟樓最近。”
路上狀似和她閑聊:“他呀,平時一進山幾個月不見人影,聽說這次只去一個月,果然是心不在那邊了。”
等到了江南苑停好車,又堅持把她送到樓上:“難得被他使喚一回,不把你送到家門口,不好交差。”
每一句都在表達肖子校對她的重視,每一個字都重重砸在餘之遇心上。
餘之遇靠在門上,給轉眼便相隔千裏的肖子校發微信:【我到家了。】想到他在基地可能會沒信號,正準備再發一條短信,他的回複就到了,說:【休息吧。】
餘之遇想了想,回他一條,【你也是。】
這次那邊只發過來一個字:【嗯】之後再沒別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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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之遇放下手機,在玄關處坐下,回想這一天……
原本她計劃從明江坐火車回來,等肖子校和葉上珠他們從山上下來,再去明江,時間剛剛好。
她是跟着肖子校來的,要走,得當面和他說一聲。
事發突然,葉上珠有點懵,也要收行李一塊走。
餘之遇卻說:“公益板塊設置後,肯定會有人專項負責,既然是以臨水為試點,這個人選除了我,你最合适。你如果能克服這裏艱苦的條件,我建議你留下,把後續的采訪跟下來。若不願意,我也和許總打過招呼了,我們一起回去,再派別人來。”
葉上珠一時沒了主意:“沒有你,我做不好怎麽辦?”
餘之遇笑了:“怎麽會做不好?你昨天就做得很好。再說了,我又不是撤出這個選題,只是許總那邊臨時有別的事,把我抽調過去幫個忙。”
她也是這樣和肖子校說的,以許東律急召為名。
肖子校看了她半晌,似是要通過她細微的神情變化判斷話的真假。
餘之遇幾乎要承受不住他探究的目光,插科打诨道:“幹嘛這麽看着我啊,我師父那邊需要人手,那我能幹嘛,自然要多分擔些。”
肖子校抿了下唇,第一遍問她:“真是因為工作,沒別的原因?”
“能有什麽別的原因?”餘之遇假裝看了下時間,掩飾掉眼睛裏的情緒:“和別人無關,否則我昨天就走了。”
他和她報備過林久琳的事情後,她雖然也鬧了點小情緒,但當晚就好了。而昨天他們也有說有笑的,他還握了她的手,她面上雖在拒絕,卻沒真生氣。肖子校都有信心,一個月內坐實她師母的名份。照理說,不該是因為林久琳。
肖子校有片刻沒說話。
為了讓他相信,餘之遇索性撂了個底:“當然我師父那邊也不是非我不可。我其實也有點……尴尬。畢竟,基地就這麽大,擡頭不見低頭見,正好借此回避。”
她這話半真半假,卻比臨時的工作調動更有說服力。
餘之遇又看了下時間:“九點的火車,再不走,恐怕來不及了。”
“來得及。”肖子校頓了頓,聲線微低:“我送你到明陽,坐飛機走。”他不放心她坐夜車,也覺得辛苦。
明江沒有機場,明陽才有,但從臨水到明陽市要兩個小時的車程。餘之遇不想他上了一天的課,再來回開四個小時的車,于是以玩笑的口吻說:“省內出差,公司不給報銷機票的。”
“我報。”肖子校說完,朝宿舍的方向微揚下巴:“去把車鑰匙拿來,然後在車上等我。”
見他往教學樓的方向走,餘之遇問:“你幹嘛去啊?”
肖子校頭也不回地答:“和李校長交代一聲。”
餘之遇以為他是過去打個招呼,便回去取行李了。
葉上珠最終決定留下來,不是因為喜樹,而是她想親自為臨水的孩子們做點什麽。可這畢竟是她第一次獨立工作,還是這麽重要的工作,她有點怯,更舍不得餘之遇,眼淚汪汪的跟出來送。
餘之遇笑她沒出息,又拿她和喜樹打趣,她才露了笑臉。
餘之遇和喜樹說:“幫我多看着點她,別讓她闖禍,給你老師惹麻煩。”
喜樹答應下來,又說:“怎麽就要走了,還這麽急。”
餘之遇笑眯眯的:“舍不得餘哥啊?”
喜樹習慣性摸了摸後腦勺,嗯了一聲。
“等你回南城了,餘哥帶你泡吧啊。”
“我不喝酒的。”喜樹很認真地勸她:“你也不要喝酒,老師不喜歡人喝酒。”
“你是他學生你聽他的,我又不歸他管。”
“那……對身體也不好啊。”喜樹皺眉:“老師說你胃不好。”
餘之遇心頭一澀,難得沒頂嘴。
肖子校從教學樓出來時神色寡淡,他大步走過來,也沒和喜樹與葉上珠說話,直接坐上了駕駛位。
葉上珠有點想跟去明陽送餘之遇,喜樹看了看肖子校的臉色,拉住她,對肖子校說:“老師你慢點開車。”
雖情緒不佳,肖子校依舊應了聲好,等餘之遇上車系好安全帶,将車駛出臨水。
起初兩人誰也沒說話,車內靜得讓人喘不過氣,餘之遇先受不了了,她問:“你在生氣嗎,我好像沒做錯什麽吧?”
肖子校目不斜視,專注于路狀:“我在想我做錯了什麽。”
餘之遇笑了下,調整了下坐姿看向他:“你別胡思亂想了,我都和你交底了,就是借由工作避個嫌。”
肖子校分心看她一眼:“你別胡思亂想就好。”
在聰明的人面前撒謊是需要勇氣的。餘之遇甚至不敢和他多聊,深怕洩露了自己那一點微妙的情緒,可有些話,她左思右想,還是決定說:“我在網上看到一段話,說別人删除你好友時,系統不會告訴你,因為怕你傷心。你删別人時,系統會問你确定嗎,因為怕你後悔。”她說完,一動不動地盯着他側臉看。
餘光瞥到了她的注視,肖子校微哂:“你是在暗示我對待感情不夠慎重嗎?”
他如此坦蕩直接,餘之遇反而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去了,又不希望他誤會:“我只是……”
前面是個急彎,肖子校減速:“只是希望我再确定一下,是要吃回頭草的林久琳,還是要你,對嗎?”
餘之遇不敢再聊下去,她坐正:“你專心開車吧。”
他冷淡地說:“你坐在車上,我不至于那麽情緒化。”
話雖如此,還是減了速。
到了機場,辦理好登機手續,餘之遇才說:“能答應我兩件事嗎?”
肖子校沒一口應下,拿着她的登機牌垂眼看:“說說看。”
“葉上珠是第一次獨立工作,要是可以的話,你多照顧一下。”
“她做的事對臨水有益,我自然支持。條件允許的情況下,也會全力配合。這方面你不用擔心。”肖子校擡眸:“第二件。”
“剛剛你們回來之前,我聽李校長說,謝梅答應和杜青山商量讓杜玲上學了,應該是……林老師做通了她的工作。”餘之遇沉吟了下,說:“我在這,彼此都尴尬。她是中醫大的老師,你們先是同事,才是……你別因為我走了亂猜,把人家退貨。”
她之所以以工作之名離開,就是不希望肖子校尋個名目把林久琳退回去。林久琳畢竟是來做志願工作的,且不說這件事意義重大,一旦真被他退回去,在志願部還怎麽待?
可她的這份顧慮也令肖子校不悅,他目光沉了沉:“我要說會亂猜,會遷怒,你現在跟我回去嗎?”
“肖子校!”
肖子校單手撐胯看了眼別處,說:“我來基地是上課,她是做志願工作,只要她拎得清,我不會給她難堪。其它的,不該你管的別管。”
他語氣不太好,話音落下,兩人都安靜下來。
肖子校也意識到自己語氣重了,他打破沉默說:“我再問一遍,為什麽突然走?是不是她和你說了什麽?我确認過了,李校長臨時有事,沒按原計劃去平山,林久琳一天都在基地。”
她又突然要走,他難免會聯想。
“我連午飯都沒去食堂吃,她哪來的機會和我說什麽?況且,她和我有什麽好說?”餘之遇覺得自己也是個演員,她居然還笑得出來:“我又不是你現任,即便她對你還有念想,也說不到我頭上。”
肖子校深呼吸,半晌,他說:“過來,我抱一下。”
他面上不動聲色,嗓音則微沾了點啞,像是在壓抑某種情緒,又像是她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且很長時間不回來,他不舍得一樣。
餘之遇本想說,憑什麽給你抱啊,我們是什麽關系?可觸及他那雙深邃的眼,又覺得,有些話,不能随便說。
肖子校上前一步,展手她摟入懷內,唇貼在她耳邊:“餘之遇,我無比确定想要的是你。”
……
折騰了一天,餘之遇确實累了,她洗過澡,爬上床睡覺,再醒過來時已是早上八點多。因為事先和許東律打過招呼,她沒急着起床,而是習慣性抓起手機看。
有幾條葉上珠的消息,都是早上發過來的……
【喜樹說肖教授淩晨三點才回來!】
淩晨三點?她過安檢的時候不過九點,他車速再慢也不至于……
餘之遇心口一緊。
【肖教授今天的心情明顯不好,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他的低氣壓,梁野都悄悄問我你們是不是因為他吵架了,他表示很慌。】
【組長你真的是被許總臨時調回去,不是和肖教授鬧別扭了嗎?】
餘之遇靠在床頭,擺弄了半天手機,撥了個電話出去。
響了兩聲就通了,肖子校的聲音遠遠地傳過來:“你等等啊。”那端背景音略嘈雜,仔細辨聽,似是喜樹在講溫裏藥附子的藥性,片刻,又慢慢靜下來,他的呼吸透過電波傳過來,帶着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氣息。
餘之遇問:“是不是打擾你上課了?”
他說:“沒事,有喜樹。”
餘之遇才聽出他聲音不太對:“嗓子怎麽了?”
他不在意地答:“連講了兩天,話說多了。”
可昨晚她走時,都還好好的。
餘之遇想問他昨晚為什麽那麽晚才到基地,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改道:“多喝點水。”
他說好。
一時間,餘之遇不知道該說什麽。
從聽完林久琳的話決定走,一直到下飛機,她都沒後悔。可聽見葉上珠說他淩晨三點才回基地,她忽然有點難受,質疑自己是不是任性了。
他把該說的,和本可以藏住不必說的話都說了,餘之遇信他。只是……
當時聽完林久琳那一席話,餘之遇悄無聲息地從食堂退了出來,她不禁想:如果當年是她遇到肖子校,或許也逃不開這樣的結局。
年少氣盛,總是容易造成遺憾。當初的耿耿于懷,在日複一日中轉變成念念不忘,終究意難平。
看林久琳的樣子,想必也是嬌養長大,卻不顧條件的艱苦,費盡心機追到臨水。或者,連去中醫大工作也是為了這一段逝去的感情。
卻發現他喜歡別人了。
餘之遇在後山坐了很久,久到草藥都無聊地用爪子扒她手臂。她手摸着草藥的腦袋,眼睛看向遠方,想到自己也曾那樣喜歡一個人,喜歡到失去時,也無助地抱住自己,失聲痛哭。
便見不得林久琳,更無法若無其事地當着她的面享受肖子校的追求。
似是發現她無話可說,肖子校主動問:“方案交上去了?還用我看嗎?”
餘之遇說:“你有時間的話,當然用。”
他沒任何猶豫地說:“換別人的話自然沒有,你,沒有也有。”
餘之遇的心莫名一松:“我讓葉上珠拷貝給你。”挂斷前她喚了他一聲:“肖子校。”
“嗯?”他低低地應,猶在耳邊私語。
“我沒健忘症,保證下次見面的時候不會問你貴姓。”
那端靜了一秒,才終于笑了:“嗯,你要是敢問,我也有辦法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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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之遇是下午去的公司,她把方案的思路向許東律和夏靜做了詳細的彙報,并将在臨水采集到的各類資料做了整理,留待備用。
許東律擔心葉上珠一個人在臨水應付不過來,有意再派人手過去,餘之遇說:“暫時不用。我走前做好了計劃,前期的工作她一個人沒問題。等方案通過,我再根據需要帶人過去。”
她這樣說,許東律放心不少。
等夏靜走了,他才問:“突然決定回來,是有什麽事?”
即便是師父,涉及到別人的隐私,餘之遇也無意說,只避重就輕道:“我躲個清靜,也給葉上珠一個機會,這次的工作她要是能夠獨立完成,才好申請轉正。”
許東律挑眉:“中醫大的師生剛過去,你就躲清靜?怎麽,有人觊觎你的肖教授了?”
“什麽我的?”餘之遇有點翻臉的征兆:“我們只是朋友。”
“那不應該啊,朝夕相處了十多天,最起碼也該是好朋友了。”許東律啧一聲:“這個肖子校,不像是不懂得把握機會的人。”
餘之遇無語:“說得好像你多了解他似的。”
“我是不太了解他,但我和他的發小栗城打過交道。”
餘之遇訝然:“你認識栗城?有這層關系,你當初為什麽不把他直接介紹給我,還讓我去中醫大碰壁?”
許東律攤手:“因為栗城說他不接受采訪,我約都不給面子,我就沒提這茬。”随即問:“你也認識栗城?肖子校給你介紹的?他都把你介紹給他最好的朋友了,你說你們只是朋友?”
餘之遇怎麽想都覺得又被算計了,她站起來就走:“今天之內你別和我說話了,我不想理你。”
許東律:“……”這就是我下屬兼徒弟,耍起小脾氣來誰都不慣着。
下班時,餘之遇在辦公大樓外見校謹行從總裁車上下來。
校謹行比她還意外:“不是說最快也要一周?”
餘之遇依舊統一自己的口徑:“許總急召,提前回來了。”
校謹行點頭:“下班了?沒有其它安排的話,陪我赴個約。”說着,打開後座車門。
餘之遇不解:“什麽約?你到公司來是……”
校謹行不給她拒絕的機會,虛扶着她肩膀把她讓上車:“本來要找許東律,你回來的正好。”
作者有話要說: 餘之遇:“我還沒進山玩呢。”
作者:“有機會,等霸氣回歸再去玩。”
餘之遇:“你确定是站着回去,氣場兩米八那種,而不是跪着認錯?”
作者啧一聲:“那……不能夠吧。”
肖子校:“……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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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餘哥回南城,你們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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