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病
第二天，何悅剛準備出門去找宋醫生，彭凱就來了電話：“快點來救急啊。”
“你出什麽事了？”
“呸呸呸，我好的很，是我請的模特臨時來不了，想找你和米娜幫我頂一頂把宣傳影片拍完。”
“三條腿的□□難找，兩條腿的模特到處都是，你自己想辦法吧，我還有事。”
“還是不是閨蜜，見死不救，太不仗義，攝影師都來了，另外的四個模特也來了，現在就差你們了，來不來，給個痛快話。”
聽彭凱的聲音确實很着急，這麽多年的朋友，何悅也不忍心不幫忙：“行吧、行吧，我現在就過來。”
“記得叫上米娜。”
“知道了，半小時後到。”何悅說完就給米娜發了語音消息：“十萬火急，等你救場，我在彭凱工作室等你，速來。”
金米娜收到何悅的信息不知所以雲：“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彭凱被模特放鴿子了，現在等着我們去救場幫他拍宣傳影片。我已經在路上了，你趕快打個車過來。”給金米娜說明情況後，何悅又給宋醫生發了一條短信：“宋醫生，對不起，因為臨時有點急事，所以我今天不能去找你看病了，希望你諒解。”
很快何悅就收到宋醫生的回複：“沒事，等你有時間我們再約。”
“如果你方便，我們下周六上午見，可以嗎？”
“沒問題，下周六見。”
收到宋醫生的短信，何悅已經打車趕去了彭凱工作室。
下車後，何悅又趕緊給金敏娜打了電話：“你到哪裏了？”
“馬上到，你等我一會兒。”
“行，我在彭凱工作室樓下等你。”
沒一會兒，金米娜小跑了過來：“他請的模特怎麽那麽不靠譜？”
“他肯定又是請的那些在校大學生，便宜，但沒有保障性。”最了解彭凱的還是何悅。
“快走吧，我只希望今天不要碰到馬琳琳。”
何悅嘆了一口氣，這也是她和金米娜共同的擔心。可誰知，一進工作室，倆人就看到馬琳琳穿着那件淺綠色的旗袍坐着等她們。
彭凱迎了上來：“你們總算來了，快去換衣服吧。”
何悅和金米娜就這樣被彭凱推着進了更衣室，何悅換上那件粉色的旗袍、金米娜換上一件剛過膝的短旗袍走了出來。
馬琳琳起身走了過去，略帶輕蔑的語氣說：“我覺得還是粉色适合你，我更适合這件淺綠色。”
金米娜拉了拉衣服，又拉着何悅往拍攝間走去：“走吧，跟她沒什麽好生氣的。”
何悅嘟着嘴只好先去完成彭凱布置的拍攝任務。可何悅和金米娜畢竟不是專業模特出身，有些動作很差強人意，扭來扭去也不是彭凱心中希望的。
“等一下，等一下，我們今天的主題是東方女性美，我希望通過我們的神話七仙女來表達，希望你們能把自己展現的仙一些，那種清風徐來飄飄欲仙的感覺，OK？”
所有模特都點點頭，可是拍了半天，何悅這個性格大咧的人怎麽扭都達不到彭凱的要求，彭凱只好上前親自指導。看着男朋友跟別的女人在自己眼前有“肌膚之親”，馬琳琳氣得眼睛裏都能冒火，可是為了彭凱的工作，她只好先忍着怒火。
忙了大半天，終于完成拍攝。何悅也算是松了一口氣：“看着模特這個行業光鮮，其實真挺累的，今天可累死我了。”
“可不是，從來沒做過這麽扭捏的事。”金米娜也很累。
“今天确實辛苦你們了，我發自內心誠懇地感謝你們，不愧是好閨蜜。”彭凱感激地說。
“別光嘴上感謝啊，就沒點實際行動嗎？”何悅想敲他一頓飯。
馬琳琳聽了，開始陰陽怪氣地說：“你想要什麽實際行動？”
何悅一聽心裏可不舒服，金米娜按着她的手，讓她忍着，等彭凱出面勸說。彭凱見這情形不對馬上說：“實際行動肯定少不了，晚上收工我請你們兩個吃飯。”
何悅勉強笑了笑：“算你有良心。”
“你請她們兩個吃飯，我怎麽辦？”馬琳琳真是無理取鬧。
“你是我女朋友，我們當然一起去吃飯啦。”
馬琳琳狠狠看着何悅、何悅也狠狠看着她，她們倆人真不能出現在一個地方，倆人異口同聲地說：“算了吧，我就不去了。”
彭凱和金米娜無奈地相互看了一眼，然後分別勸着倆人。
“你明知道她愛吃醋，你就讓讓她呗，再怎麽說她都是彭凱的女朋友，你不能總讓彭凱為難。”
“今天如果沒有她們過來幫忙，我這宣傳影片也拍不成，請她們吃飯也是理所應當的，你要拿出女主人的姿态啊，不能太小心眼，不然會被她們看扁的。”
“我真的是女主人嗎？”馬琳琳總是疑神疑鬼不自信。
“當然，你可是我以後要娶回家的老婆，何悅只能是朋友。”
彭凱這麽一勸，馬琳琳立馬開心起來，連聲說：“那好吧，今天就由我這個女主人請客。”
看到馬琳琳不再糾結，彭凱和金米娜同時給對方做了一個OK的手勢，暴風雨結束了。
一個星期的時間很快過去，周六上午何悅就早早去了宋醫生的辦公室。敲門進去，眼前的宋醫生一身職業打扮，幹練的短發，言語卻讓何悅感覺到很溫柔：“你好，請坐。”
何悅坐下，心裏還有些緊張，二十多年醫院去了不少，醫生也見了不少，但看心理醫生還是她人生的第一次。何悅搓了搓手說：“不好意思，打擾你了。”
宋醫生認真看了何悅一眼，帶着微笑說：“別緊張，你就當我是普通朋友那樣聊聊天就行。”
何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是有什麽心理方面的問題嗎？”
何悅沉默片刻說：“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心理方面的問題，就是我最近總感覺很多事情似曾相識。有時候我甚至能感覺到接下來要發生什麽。”
宋醫生認真聽着何悅的描述，得出的結論是：“你的這種現象應該就是醫學上的即視現象，如果你頭部沒有受過傷，那就不算是神經方面的疾病，也有可能跟你最近休息不好有關。”
“我之前也在網上看過很多的資料，一開始我也認為自己是沒休息好，工作壓力大造成的。後來我還刻意調整了自己的作息時間，以及工作狀态。但這種現象不僅沒有得到緩解，反而更加嚴重。”
宋醫生站起來說：“要不我們去治療室談談吧。”
何悅跟着宋醫生來到她的治療室，裏面裝修簡單、溫馨，書架旁還插着一束薰衣草，聞着花香，何悅感覺自己一下子放松了許多。
“你躺在這張椅子上。”宋醫生說着就去拉上窗簾，然後打開橘黃色的燈，屋裏的氣氛頓時更顯溫馨。
何悅按照宋醫生的要求躺在躺椅上，躺椅是皮質的，很軟、很舒服。
宋醫生坐在躺椅旁的椅子上，輕聲說：“我們現在開始聊聊天，無論你想說什麽都可以。”
何悅很詫異地看着她，不知道自己要開始什麽樣的話題。
“這樣吧，先說說你身邊的朋友，你關系最好的。”宋醫生引導着。
“我身邊最好的朋友有兩個，一個是彭凱，一個是米娜。彭凱是個服裝設計師，他什麽都好，就是談了一個我不喜歡的女朋友。”
“既然是好朋友，那你為什麽不喜歡他的女朋友呢？”
“馬琳琳就是個醋壇子，我現在都不敢跟彭凱單獨吃飯、說話，有時候真擔心，我們這麽多年的友誼會毀在這個女人手上。”
宋醫生笑了笑：“那再說說你另外的一個朋友吧。”
“米娜其實挺可憐的，十歲就沒有了媽媽，爸爸對她也不太關心。上初中那會兒她經常被人欺負，我幫過她幾次。後來我出事的時候，她也幫過我，所以，慢慢的我們就成為了好朋友。”
聽到出事二字，宋醫生警覺起來，或許，何悅也有些不為人知的事：“你出事，是什麽事？”
何悅頓了一下，沒想到自己一時嘴快說漏了。
“沒事，你說吧，我保證，我們今天的談話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何悅看着宋醫生有些半信半疑，畢竟這個人她今天也是第一次見。
“你既然選擇來找我，就一定要充分相信我，我以我的職業操守向你保證，今天的談話僅僅是我們兩人之間的秘密。”宋醫生盡自己最大努力消除着何悅的顧慮與擔心。
何悅閉上眼睛說：“其實也不是什麽秘密，只是很多年沒談起過這件事，突然要說出來，總感覺怪怪的。其實在認識米娜之前，我有一個從小玩到大的閨蜜叫向美麗。初二那年因為一次意外發生了車禍，我親眼看着她死在我面前，我卻無能為力。那天，我哭了整整一個晚上，感覺這輩子的眼淚都已經哭幹了，卻也挽回不了她的生命。這是我一輩子的痛，一輩子的恨，如果我們沒有走那條路，她就不會死，我們還會是最好的閨蜜。”說着，何悅的眼角就流下了眼淚。
宋醫生抽出一張紙巾放在何悅手裏說：“其實，很多時候我們每個人的生命或許不由己。好比你吃的很健康、天天運動鍛煉身體、思想上也很積極向上，可意外總是那麽讓人意外。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很久，你卻依然很在乎，說明向美麗在你心中真的是無可取代。即使是現在的彭凱和米娜也無法替代她在你心中的地位，對不對？”
何悅擦着眼淚，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宋醫生揣測着，這或許是何悅心中存在的一個心結，但這到底與她現在的精神狀況有無關聯，她一時間還得不到結論：“我也許不能感同身受地去理解你對向美麗的感情，但我知道這是你心中藏着的一個心結，你甚至不願去開啓，也不願去埋葬它，只想讓它活在自己的心裏。苦也好、痛也罷，你希望自己的這種情感能延續下去，這樣你就能一直記住她，因為她是你這輩子唯一認定的最好的朋友。”
何悅睜開眼睛看着宋醫生，她不知道宋醫生有怎樣的魔力能讀懂自己內心的想法。
“其實你有沒有想過，你不停地鞭策自己要記住她，然後又不停地回想那些痛苦的瞬間，當你每增加一份痛的時候，你就會對她多增加一份愛，這是一個死循環啊。”
何悅沒想到宋醫生能分析的這麽透徹，這麽多年，她确實感覺到自己對向美麗的感情不但沒有減少，反而逐年增加。
“你或許沒有發覺，你這是在傷害你自己，用痛與愛的糾纏來讓自己沒有退路，我覺得你心裏應該承受着巨大的壓力，那是一種害怕失去的壓力。”
“那我該怎麽辦，這輩子我都不可能忘記她，她已經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了。”何悅很苦惱。
“你完全沒有必要去忘記，一個人是否死去、一個人是否活着，這與她的□□沒有關系，只要你心裏能正确認識你現在的處境，你就能找到答案。我們不妨換個角度思考，如果你現在就是向美麗，你覺得你希望何悅帶着自責和悔恨活一輩子嗎？”
何悅又搖搖頭。
“其實，這就是人性，無論是死去的人、還是活着的人，都有一顆希望親人活得更好的心，向美麗也一定是這樣想的。”
“雖然我明白你說的，但是我真的做不到，我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她，我也控制不住自己不去責備自己。”這就是何悅這麽多年留給自己的斷頭路。
宋醫生站了起來，走到窗邊拉開窗簾，一縷縷陽光頃刻間灑了進來，照在何悅臉上，照進何悅心裏：“就像你所說的，她已經是你生命的一部分了。好比這陽光，它也是我們生命的一部分。接受它你就會感覺到溫暖，你現在身上也一定很暖和吧。”
何悅從躺椅上站了起來，看着窗外的陽光，她感到一股暖流穿身而過。忘記、悔恨、幸福感都是向美麗帶給自己的真實感受，接受這一切才是真正的開始。
何悅揚起嘴角，走到宋醫生身邊：“今天真的很感謝你，沒想到在心裏藏了這麽多年的秘密，說出來也不會很痛。”
宋醫生流露出溫暖的笑臉：“心不痛就好，不過關于你的即視現象，我也不知道如何幫助你，如果你需要找腦神經方面的專家，我想我可以給你介紹。”
何悅搖搖頭說：“不用了，我想我會沒事的，我現在一身輕松，覺得很舒服。”
“你覺得舒服就好，如果以後還需要我幫忙，你可以随時來找我。”宋醫生很願意交這麽一個重情重義的朋友。
何悅不好意思地笑道：“聊了半天，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
“我叫宋姿，婀娜多姿的資。”宋姿伸出手自我介紹着。
何悅也伸出手說：“你果真人如其名。”
倆人呵呵笑着，像是多年的好友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