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分歧輕賤，源自至親

“諾，屬下遵命！”雲海撿起腳下的一根樹枝，在小梅的肩上輕輕一點，小梅只覺得渾身一松，手腳都能動了，也可以說話了！當下，就自以為是的認為，剛才那藥丸不過是吓唬她而已，緊皺的眉頭一下就舒展開了。

“你個王八羔子！”小梅的眼珠滴溜溜的亂轉了幾下，突然就發飙，跳着腳破口大罵：“我阿姐可是未來的七少夫人，最起碼也會是貴妾，我就不信你當真敢給我吃什麽毒藥！咱們走着瞧，等我阿姐回來了，有你苦頭吃！哼！”

竟然是一副小人得志的跋扈樣子，完全就沒有把顧惜放在眼裏，更別說兩個小主子了！在小梅的眼裏，哲兒和豆豆，不過是兩個拖油瓶，是白吃白喝的讨厭鬼！這兩個小賤種多吃一碗飯，就等于她阿姐的家當少了一點，這可大大的要不得！最好，就是想個法子，把這兩個小吃貨給弄死！

小梅在心裏一陣嘀咕，因為太忘形了，竟然把心裏話給說了出來。在場衆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聽了個一清二楚！就連聞訊而來的餘大爺、餘大叔，雖然還在幾丈開外，也聽了個七七八八。

“混賬東西！你說，你想如何把哲兒和豆兒給弄死？！”顧惜聽的眼裏冒火，勃然大怒，身形如閃電般掠至小梅的眼前，一陣響亮的耳光聲響過，小梅妩媚豔麗的小臉就腫得跟豬頭一般。

小梅到底被顧惜的氣勢給吓到了，就顫悠着聲音強辯道：“我不過是說說而已，你要不要這麽較真啊？”

“豈有此理，以為我是傻子啊？！”顧惜一個耳光過去，怒不可遏的喝道：“我再來問你，你阿姐小桃，何時成了未來的七少夫人？這話，是誰跟你說的？！”

“這話，是我阿娘說的！阿娘說，是我阿姐說的！”小梅死豬不怕開水燙，把頭仰得高高的，氣勢一下又高漲了起來，“阿姐在信上說，七少爺和五小姐都對她好得很，就算顧家不落敗，她也有希望混個姨娘。現在，顧家不但落敗了，而且還淪為了朝廷追捕的逃犯，那麽七少夫人的位置，她應該是可以争取到的！”

顧惜的眼底閃過厲色，冷笑一聲，不動聲色的問道：“那麽，你可知道，我到底是誰？！”

小梅斜睨了她一眼，毫不在意的道：“你不就是五小姐顧惜麽？不過，此時的顧五小姐，跟幾個月前的顧五小姐，那可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完全就沒得比！現在的你，也沒有比我高貴到哪裏去，而且一旦被官府抓住了，也就是一個砍頭的下場！”

“小梅，你給我住嘴！”

小桃嬌羞中帶點薄怒的斷喝聲，赫然響起。

小梅又驚又喜，循聲看去，但見自己引以為傲的阿姐小桃，正站在籬笆牆邊。在阿姐的身邊，還有一個俊逸的少年，和她印象中的七少爺非常的相似。七少爺的後面，還有一大群的人，那個三十多歲的貴婦人，可不就是七少爺的阿娘麽？

“阿姐！小梅可把你給盼回來了，如果你來遲一步，小梅就要沒命了，你快救救小梅吧！”小梅的眼裏閃過狡黠狠毒的光芒，心頭竊喜，嚎哭一聲，就猛然撲了過去，抱住了小桃的雙腿，哭得好不凄涼。

“惡人先告狀！”六月忍不住淬了一口。

見到阿娘和弟弟，顧惜顧不得跟小梅計較，臉上帶了驚喜的笑容，就要上前去打招呼。不料，耳邊卻傳來一聲炸雷：“阿姐，就算小梅再怎麽不懂事，你也用不着起殺心吧？無論如何，她可是小桃嫡親的妹妹！”

顧惜聞言，只覺得心火在燃燒，說不出的壓抑憤懑。她定定的看着自己疼愛了将近十一年的親生弟弟，喉嚨口有血腥味在翻騰，黯然神傷，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是啊，惜兒，小桃可是你非常信任的人，也是阿娘很看好的人，準備以後給朗兒做房裏人的！就看着小桃的份上，就饒了小梅吧，不要殺她行麽？”

“我何時說過要殺她？！”季雲舒的話，猶如那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将顧惜的最後一點顧忌和念想，沖得無影無蹤。季雲舒的話音堪堪一落，顧惜就兩眼一黑，“哇”的一聲，接連吐了兩口鮮血。

“阿姐（惜兒）！”顧朗和季雲舒大吃一驚，同時撲了過來，顧惜冷着臉，使勁的一揮手，将兩人推到幾尺開外：“且慢，我只想問一句：剛才，小梅說的話，你們都聽到了？她對我的輕賤和辱罵，你們都聽清楚了？”

顧朗和季雲舒對看一眼，臉上掠過慌張，低頭不語。顧惜冷笑一聲，神情愈發的冷峻。嘴角的那一抹血色，是那麽的觸目驚心，令顧朗的心不禁瑟縮了一下，又心疼又焦慮。

小桃見勢不妙，悄悄的扯了一下顧朗的衣擺。

顧朗就低聲哀求：“阿姐，就給弟弟一個面子，就放過小梅這一次吧！傷人性命，總是造孽。”

我壓根就沒打算殺她，給她吃藥，也是為了震懾住她！而且那藥，壓根就不是毒藥，不過是普通的養生丸而已！莫非在阿娘和朗兒的眼裏心裏，我就是一個狠毒的人麽？！

顧惜在心裏大叫了一聲，覺得氣血又在翻騰上湧，忍了又忍，才沒有再次吐血。好容易才按捺住翻騰的心緒，耳畔又傳來季雲舒極其不合時宜的說教：“惜兒啊，就聽你弟弟的吧！說來，你弟弟才是咱家的男丁，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

顧惜聽得直皺眉頭，藏在袖子裏的雙手，握了又緊，緊了又松。怒火，在心裏燃燒，奔湧。

季雲舒見女兒一副不聽勸的樣子，就陡然拔高了聲音，用呵斥的語氣道：“以後你就安心的呆在家裏，好好的修習女紅，其他的事情就交給你弟弟去處理吧！一個女兒家的，不好總是抛頭露面，那會被人說閑話的。咱們顧家的女兒，可不能讓人以為是個不要臉的賤人，得足夠的貞靜淑雅，讓人無話可說！”

“夠了！”顧惜實在忍無可忍，終于怒喝了一聲，心頭氣血不斷翻騰，快速的往上湧，又接連吐了好幾口鮮血，身子搖搖欲墜。

就在這個時候，曾經無數次的出現在她夢裏的一幕幕，忽然變得清晰無比，讓她豁然開朗：原來，那并非僅僅是夢，而是她某一世的記憶！那飛機、大炮和電腦、打谷機，是來自她上一世、再上一世的真實記憶！在那一世裏，女子和男子享有平等的地位，有人格、也有足夠的尊嚴和自由！

在那個叫二十一世紀的年代裏，女子想要幹什麽，就可以幹什麽！家族、長輩、父母，都沒有權利去禁锢女子的人權和自由，就更別說兄長和弟弟了！

女子，不是附屬品，也不是犧牲品！一個自尊自愛、自強自立、積極向上、有足夠的驕傲資本的女子，想要過幸福逍遙的美好生活，完全不是問題！

“哈哈哈！”顧惜忍不住放聲大笑，唇邊的那片殷紅，宛如那妖豔的曼珠沙華，異常的炫目。

“主子，想開點，不要太傷心了！”雲氏家族的人又心疼又擔心又憤怒，心裏掀起了滔天巨浪，為顧惜感到萬分的不值。顧朗和季雲舒的言行舉止，讓他們非常非常的失望和憤慨，如果對方不是顧惜珍愛疼惜的親人，他們必定會狠狠的揍對方一頓。

“阿姐（惜兒）！”顧朗和季雲舒吓得面如土色，又雙雙撲了上來，想要去抱顧惜。

“別碰我！”顧惜一聲凄厲的叫嚷，旋即淚如雨下。叫聲一出，吓着了她自己，也吓着了衆人。

這樣失态，這樣失控、這樣傷心欲絕、這樣不顧一切的顧惜，從來就沒有人見過！

“阿姐。”顧朗顫抖着聲音，忐忑不安的輕喚了一聲。

“朗兒，在你的眼裏，阿姐已經無足輕重了麽？”顧惜淚眼朦胧的看着顧朗，顫悠悠的問出幾句：“你聽到小梅那般的輕賤阿姐，第一時間，不是去呵斥她，教訓她，而是來責問阿姐。莫非在你的心裏，小桃已然比阿姐還要重要千倍百倍了麽？就為了那麽一個小桃，一個未來的通房丫頭或者小妾，你就這麽的踐踏阿姐的尊嚴麽？！而且，你那只耳朵聽見過，阿姐會要了小梅的命？！朗兒，你讓我實在太失望了！”

“阿姐，不是這樣的。”顧朗心亂如麻，眼淚也跟着掉了下來，哽咽道：“在朗兒的心裏，阿姐是長姐，也是良師益友，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阿姐在朗兒心裏的位置！”

說完，他又在心裏補了一句：是的，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就連阿娘也不能！阿姐對于他來說，應該是最重要的那一個人，沒有阿姐，他今天什麽也不是！

原本，他還沒有這麽深的認知，一直以來雖然不是心安理得的享受阿姐為他創造的安寧生活，然而也沒有覺得被阿姐那般的照顧和呵護，有什麽很不對的。可是就在剛才，就在阿姐堅決的、絕望的、冷漠的推開他的時候，他忽然就福至心靈，忽然就清楚的意識到了，想得比任何時候都要明白，都要通透！

此時此刻，他真的後悔了，後悔不該對阿姐那麽的漠視，不該在小梅那般肆意的折辱阿姐的時候，竟然會被小桃的幾句話給牽絆住，而沒有挺身而出，沒有出言維護自己的阿姐！

“阿姐，我錯了！”顧朗拉着阿姐的手，說啥也不肯放開，一個勁的掉眼淚。

顧惜微微閉着雙眼，将頭倚靠在六月的肩上，幽幽的問道：“你錯在哪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