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自彈自唱和原創歌曲這幾個标簽像是一個巨大的噱頭,貼在了許意的腦袋上。十二個小時後的初評級舞臺,就屬她是最惹人注目的那一個。舞臺服裝是沈清幫忙準備的,特別合身,以至于沈清時時刻刻看過來,被許意問一句你到底在看什麽的時候,沈清會說,看我挑衣服的眼光真不錯。
柯璨作為設計師聽了只會随意笑笑,等許意上了臺,坐在了鋼琴邊,深呼吸一口氣開始唱歌時,柯璨專門去看沈清的表情。沈清坐在座位上,雙手抱于胸前,別人都興致勃勃地看着臺面,就她,一臉深沉。沈清企圖在臉上寫“我真的一點也沒有被吸引住”,可在柯璨看來,她整個人的魂都已經被丢了出去。空有一身軀殼在這裏,別無其它。沈清的手心都是汗,自己上去亂唱的時候倒是一點羞恥心也沒有,現在許意站在臺上開唱,她就為她着急。
十二個小時裏許意沒怎麽睡,沈清困得不行趴在練習室的地上睡着了,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身上搭了一件許意的外套。她手臂發麻,皺眉,心情不悅,擡頭去看見許意還坐在鋼琴前練習。她早就背下了歌詞,一遍一遍地試彈着。她也有些日子不碰鋼琴了,上一次碰還是去參加許小桃的親子交流活動,她被許小桃出賣,說她會彈鋼琴,于是不得不上臺,當着一衆家長開始自己的表演。
在沈清的記憶裏,許意是個很天資驕縱的人,少女時期頗有些傷仲永的味道,仗着自己學什麽都很快,就什麽都不認真學。那時候沈清負責提高許意的成績,稍微教一點,許意就會了,她自己心裏估摸着差不多了,就再也不想學了。
沈清那個時候問許意,“你做什麽事情都不認真,不會擔心嗎?”
許意咬着手裏沒削皮的桃子,咔嚓一口,桃子濺在她的唇邊。許意那個時候眼神還很單純,像是在都市之中的一片森林,跟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許意想也沒想,說,“不擔心啊。我家有錢。”
沈清想也是這個答案,許意花錢大手大腳,有一回見沈清對攝影感興趣,就花錢買了一堆攝影書籍,也不管沈清是不是看得懂,哐地一聲砸在沈清的桌子上。
她好像就是對錢沒什麽概念。
不像她,從小連一分錢的硬幣握在掌心,都會覺得有點沉甸甸。
沈清正恍惚着,許意忽然湊過來,一手拿着桃子,一手摟着她的脖子。沈清害怕許意一個沒拿穩,被啃得髒兮兮的桃子一下糊到自己的臉上。于是沈清極力閃躲。她越閃躲,許意越不讓,幹脆用手腕捧着她的臉蛋,湊過去啃了一口。她沒心沒肺地對着沈清說:“但是喜歡你我是認真的呀。”
沈清最受不了她說這種直白的情話,太甜,叫她頭暈。
哪知道到了現在,許意變成了會這麽認真做一件事的人。她讓沈清過往的一切恨鐵不成鋼都有了着落,卻又讓沈清更加懷疑和擔心這麽些年,許意到底為何變成了這樣。
如果可以,她希望她還是當初的那個女孩,可以不懂事,可以不聽話,都沒關系。因為現在的她已經有了更多包容的能力和本錢。
沈清甚至想過很多次和許意重逢時刻,她還是那個脾氣嬌縱的家夥,還是當年那個永遠挂在她天空裏的太陽。
但現在的許意一點也不像一個太陽了,她沉穩,安靜,溫柔,總是笑着,除了許小桃的事情,好像別的事都不能讓她太有情緒反應。
但在舞臺上的許意是會發光的,她唱着十多年前寫的歌,沈清唯一會唱的那一首歌。她像個一個小小的吸光球,把舞臺上的鎂光燈都吸了過去,然後化為自己的光。她的聲音清澈,卻非少年,如執劍的紅衣女俠坐在懸崖邊,酒在壺中,搖搖晃晃地要跟你講一個故事。她唱歌有一種氣定神閑的飒。
那些被她自己稱為矯揉造作的歌詞從她口中唱出來,一下變得更有風塵仆仆的味道。
十五歲的許意唱這首歌給沈清聽,那是告白。
三十歲的許意唱這首歌,好像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意義了。
但沈清在這首歌裏找到了新的太陽。
她看着舞臺上的許意,久久沒回過神來。
耳畔傳來喻禾的輕笑,她半炫耀地跟沈清說:“許意進Vocal組了,跟我一個班。”
沈清這才反應過來,靈玉和滕莺都在誇許意,許意不卑不亢地站在臺上,說着謝謝。她遙遙地看過來,沖着沈清勾了勾唇角,透露出不可掩飾的愉快。
許意回座位,沈清坐在她旁邊,聽着喻禾還有劉明月都拉着許意聊天,感嘆剛剛的表演。沈清手指都在長長的衣袖裏打了八□□十一個絞了,面上看不出一個屁來。等喻禾和劉明月都稍微消停一點了,沈清忽然開口了。
沈清:“許意,表演不錯。”
許意沒想到沈清會誇她,有些驚訝,說:“謝謝。”
沈清說:“謝禮呢?”
......?
看着許意有些古怪的表情,沈清補充道:“這十二個小時不算我幫你的?”
許意想到某人睡在地上的樣子,認命地嘆了口氣,問她:“那我請你吃飯?”
沈清剛想說好啊,就聽到喻禾哎呀一聲,說:“那一起呗。”喻禾笑着說。
許意倒是無所謂,沈清又有意見了。
沈清說:“我這三十年是沒吃過飯還是怎麽着?要你請我吃飯?”
許意繃住自己臉上的笑容,咬牙切齒地問她:“那你想怎麽樣。”
沈清挑了挑眉,說:“欠着呗。”
反正總有一天,她要讓許意把欠她的道歉,欠她的解釋,欠她的喜歡,全都還回來。
插入書簽
作者有話要說:
我短小了,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