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沈清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她好像很久沒有睡過這麽沉的覺了。醒過來的時候,是察覺到身邊的女人似乎有所動作。沈清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眼皮很重。她依稀看到許意的身影。沈清抓起身側的手機看了眼,現在不過五點鐘。

或許是睡意讓沈清迷糊了,她拉着被子,翻了個身,看着許意坐在床邊的背影,熟稔無比地開口,“這麽早?今早有課?”

她一問出口,許意正在反手扣bra的手就頓住。

她回頭看了眼沈清,她早就閉上眼,頭挨着枕頭,是成熟女人的模樣。跟十年前的少女判若兩人,但習慣還是一樣的。喜歡朝着右邊側着睡,手要抓着枕頭。睫毛還是那麽長,細密濃郁,眼底烏青一片,不知道是不是被許小桃的調皮折騰得一整天都睡不着覺。沈清蹭了蹭枕頭,小聲地喊着她的名字。

“小意。”

許意已經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有被人這樣稱呼過了。

她的嘴角帶着連她自己都未有察覺的笑意。

許意伸手替沈清撚好被子,她看着她的唇,有想要吻上去的沖動。但理智叫住了她。

許意想要起身,腰肢卻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沈清勾住了。她攔腰把她往自己的懷裏帶去,許意一下失去重心,仿佛要壓倒在沈清的身上。她趕忙伸手撐住床面,可不希望這一下壓下去把沈清壓到胸部窒息。可沈清偏偏不如她的願,她是扛攝影器材的手,許意那點體重和力氣,她還真沒放在眼底。

許意這下知道了,這家夥在裝睡。

她氣急,伸手錘沈清的肩膀。

沈清倒吸一口氣,睜開眼。

“大清早的,搞謀殺呢?”她早上講話的時候嗓音總有一種沙啞感,聽上去特別欲,給人感覺像是事後。

許意不知道為何,聽了更氣了。

她掙紮着想要從沈清身上起來。

“夠了啊。”她瞪她,“再裝就沒意思了。”

沈清扯了扯嘴角,不管不顧地抱住她,把她埋在她的脖頸間。

沈清:“再抱一下。”

許意:“我得去錄節目。”

沈清:“那我松手了。”

她說完就要松開手,腰間被桎梏的力量一下失掉,許意忽然感覺自己心中似乎有某塊地方也變得輕飄飄了起來,沒有着落感,十分不真實。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抓住沈清的手,重新搭在自己的腰上。

許意說:“不差這一會。”

兩個人已經很久沒有擁抱過了。

明明已經過了十年,可是在這擁抱的瞬間,許意還是能夠記起沈清身上獨有的味道。

她還是那個當年她喜歡的少女。

直接,純粹,面對世界時有着自己的法則。

她身上永遠萦繞着淺淡的桂花香味。

可是許意已經不一樣了。

她妥協了。

妥協了不止一次。

她對生活低頭了。

許意鼻頭一酸,眼淚想要流下來。

在這個擁抱中,久違的擁抱中,她仿佛跨過了宏偉的山海,跨過了不可逾越的困境,終于重新走到了沈清的身邊。

她依舊懷念過去坐在她身邊的日子,兩個人同窗。她喜歡看陽光下,沈清專心致志看書的模樣。她是個書呆子,寫的筆記極為工整精煉,像是一種不可多得的藝術品。沈清。許意反複撚着她的名字。她喜歡沈清教她做題時,不耐煩的語氣。喜歡她走快了,回頭看時,雙手插兜,頭一揚,叫她跟上。她過去也是燦爛的少女,追着沈清就好似追着光,現在卻變了。

她把光弄丢了,自己只身陷入了黑暗裏。

雖然有些難以啓齒,但許意想,她還是喜歡沈清的。

這種愛似乎不夠純粹,因為對沈清的愛裏夾雜着許意對過去的無盡的懷念。她懷念那些陽光燦爛的日子,一塵不染,嚣張至極。

但她愛她。

可恥地,用已婚的身份,愛她。

沈清是有些時候有些遲鈍,但不至于連心愛的女人落淚了都無法察覺。她嘆了口氣,伸手撫着許意的背。

“怎麽哭了?”語氣是她自己都未有注意過的輕柔,“我開玩笑惹你生氣了?”

許意已經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有被人這樣珍惜過了。

連她的一點點眼淚,也有人認真注意。

她好像被沈清捧在了手心。

她十七八歲剛剛帶許小桃的時候,每天晚上被這小魔頭吵醒,給她換尿不濕,一把屎一把尿,小魔頭無聊了,還要陪她玩。小孩子有的時候是不講道理的,對着許意發起火來,許意也委屈。許小桃哭,她就和許小桃對坐,兩個人一起哭,扯着嗓子嚎。那個時候從來沒有人考慮過她的感受,包括她自己。

她們都忘了,她,許意,也不過是個還沒成年的孩子。

許意一直都覺得,是自己在帶着沈清走,帶着她探索情愛,探索欲望。可是現在才發現,是沈清順從她的胡鬧。她像是一塊綿軟的海綿,帶着愛意,将她包圍。

“沈清,你幹嘛對我這麽好。”許意哭得不成樣子。

沈清被她這麽一問,氣笑了,“我對你好還有錯了?”

許意搖頭,一個勁地搖頭。

三十歲的當媽的人了,撒起嬌來,倒也純真可愛。

許意下了決定。

“沈清,我們做吧。”她看着沈清的眼睛,從她的眼裏,去到了另外一片海。

如果說人類的眼淚是世界上最小的海洋。

那麽許意的海洋,都帶着沈清的名字。

她問的太突兀,以至于沈清陷入了沉默。

許意則把這種沉默當作是一種拒絕。她自嘲地扯嘴笑了下,覺得自己現在像個跳梁小醜。

沈清一定覺得她很可笑吧。

許意掙紮着想要起身,卻沒想到沈清沉默不語之下,回應她卻是一番熱吻。兩個人唇舌交纏,再也不是蜻蜓點水似的吻,而是帶着征伐和挑戰,想要搶奪一切的吻。許意在這個親吻裏開始缺氧,開始短暫地失去呼吸。她在臨近死亡的邊緣,又看到了沈清的模樣。

沈清将她壓在身下。

不需要更多的語言,也不需要更多的詢問。

十年之前的默契,尚且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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