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風雨晦暝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酷刑了。
時秋想。
她只是無法逃離，但回溯自身還是可以做到的。
受傷、回溯、受傷、回溯……
耳邊的轟鳴聲從未停止過，她的手指蜷曲着摳住地面，如果不是靠着意志強撐，只怕早就魂歸天外了。
她好像隐隐約約聽到仍然在水裏的三人的聲音，甚至似乎聽到了相澤消太的聲音。
大概是……在擔心她吧？
不過她只能聽清楚近在咫尺的死柄木弔的聲音。
死柄木弔蹲在她身邊，看她細白手背上用力過度的青筋，疑惑的問：“你在掙紮什麽呢？”
“哦對了，你不能說話。”
死柄木弔的手按在她手背上，那塊肌膚就像是幹化後一樣剝落，過了将近十秒鐘才恢複原樣。
時秋的手連顫抖也無，死柄木弔懷疑是痛得太過，導致［崩壞］帶來的痛楚被麻痹了。
“……猜測有誤麽。不過放棄掙紮不是更好麽？很痛吧？這都是因為你的選擇啊。”
死柄木弔很生氣，黑霧敏銳的從他的聲音中察覺出這一點。
上次見面後，他将死柄木弔與星野時秋的事情如往常一樣彙報給那位大人，并委婉表達了害怕計劃被破壞的想法。
那位大人只是發出了一聲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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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霧，你看着吧。弔會做出最正确的決定的。”
“……那個女孩也是。”
死柄木弔說不出此刻的心情。
憤怒、鄙視、難堪、破壞欲。
“你明明應該是和我一樣才對。”
他的手用力抓住時秋的手，她的手就像是撲簌簌落下灰一樣，但是又仿佛是錯覺，因為她的手還是那副樣子。
“都是這個社會的錯。”
“……你這個被他們［同化］的廢物。”
說實話，時秋根本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
她只覺得渾身上下都疼，死柄木弔的話語在她耳中就像是夏日夜裏的蚊蟲，嗡嗡嗡嗡惹得心煩。
抓住她的頭發的、被死柄木弔稱之為［腦無］的人的力量已經不是普通英雄所擁有的了。每一次她強撐着擡頭都會被再一次死死按下去。
生命被威脅的關頭時秋反而越來越冷靜，到這個時候她又慶幸是自己被抓住了。
如果是相澤老師的話……就算他身體素質遠超常人，在這樣接二連三的撞擊下恐怕也會受重傷吧？甚至還有可能因此而死去。
現在換成她，至少能撐到大家來的時候吧？
只不過……好困啊。
個性使用過度的後遺症讓時秋眼前一陣陣發黑，梗在喉頭的哈欠被再一次的撞擊化成細碎的嗚咽聲。
就連個性也瞬間停止了。
她那只被死柄木弔抓住的手就像是預示着主人的潰敗一樣化成了黑灰。
死柄木弔掌心的灰有些順着袖管掉落進他的衣服裏，他的手指神經質的收攏了一下。
她終于堅持不住了？
所有人都這麽想。
綠谷出久突然覺得空氣是如此沉重的東西，他每一次呼氣、每一次吸氣都像是把某種滾燙的氣體收納進體內，那些氣體在他體內橫沖直撞，将他的心髒撞得生疼。
眼淚止不住，這些液體模糊了視線，卻又分外明晰的将那片在地面揚起的黑灰映入眼簾。
到底過去了多久？
三分鐘？五分鐘？或許連一分鐘也沒有。
綠谷出久握緊了拳頭，從水中躍起，對死柄木弔揮出了憤怒的一擊：“給我放手————！！！！”
“Smash——！！！！”
拳風揚起風壓，風壓卷起塵土，灰色飓風刮遍平坦的地面，将高頂之上的燈罩悉數震碎，站立不穩的人随着風被吹走。
死柄木弔被腦無護在身後，他低着頭觀察躺在地上的時秋，确定她沒有動後鞋子在劃出一道半弧面向綠谷出久。
“你的動作很漂亮嘛。Smash……難道你是歐魯邁特的追随者嗎？”
“………算了。”
随着死柄木弔的話語，腦無抓住了綠谷出久的手臂，探出手想要按住他的頭。而他自己則是對着側頭救援的蛙吹梅雨和峰田實伸出了手。
相澤消太用盡了全身力氣才挪動了一點，稍微恢複了一點行動力，卻剛好被腦無高大的身軀擋住，這讓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慮中。
該怎麽辦？
……機會來了。
時秋擡起頭，剛剛恢複的手撐着地面，細碎的石子硌的有些疼。
太多次了……她的身體都快要撐不住了。
她側頭看了一眼相澤消太，這位隐秘系英雄掙紮的模樣她也看在眼裏。
但是沒有誰比時秋更清楚自己個性對人使用的副作用了，相澤消太最起碼還需要半分鐘才能有走路的力氣。
時秋的眼底卷起金色的風暴，瞬間出現在死柄木弔與腦無的中間。
雖然沒有做過……但是勉強試試看好了。
她的右手按上死柄木弔的頭，五指收攏抓住他的頭發，将他往後一拽的同時狠狠撞在地面，一如剛才腦無對她做的那樣。
而她的左手指尖堪堪碰到了腦無的右臂，緊接着發動了［時間回溯］。
對時秋而言，時間回溯的時候就像是制作動畫時一幀一幀暫停一樣，将這個時間的物體回到另一個時間點這種事情已經是信手拈來。
僅僅是回溯當然已經夠用，但是……
憤怒讓她已經失去了理智。
……僅僅是回溯根本無法造成傷害。
這種程度的敵人，就該為此付出代價。
選擇時間點，［時間矯正］。
個性使用者沒有對生物進行保護，那麽就會造成只有部分出現在另一個地方。
腦無右手臂的缺口噴出腥臭黏稠的血液，澆了綠谷出久一頭一臉。
他對上了時秋還未解除個性，顯得有些冷酷的雙眼。
腦無的右手在他們身後滾了兩圈。
時秋頂着一臉的血，将反手握住她手腕想要利用疼痛讓她放手，同時掙紮着想要擡頭的死柄木弔砸在了地面上。
她額頭落下的血滴與死柄木弔流出的血液混合在一起。
“腦無！”
死柄木弔憤怒地喊道。
在他喊出口的瞬間，腦無的左臂就将時秋打飛，手刀砍在她腰腹的剎那，灰色特質束縛帶從斜後方卷住時秋的左臂将她帶走。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Usj的大門被暴力破開，滾滾煙塵中走出歐魯邁特的身影。
“已經沒事了。”
他沒有在笑。
“因為我來了。”
“啊……”死柄木弔搖晃着站起來看向這個被稱為［英雄象征］的男人，“……游戲繼續了。”
歐魯邁特将殘餘的敵人一一打飛，又将勉強單膝跪地的相澤消太與旁邊的時秋抱起，飛速穿過腦無與死柄木弔中間，随着水中三人以及其他兩人的安全着陸，死柄木弔臉上的那只手也掉了下來。
不過這些對時秋來說都比不上腹中的疼痛，她張開嘴吐了口血，深色的內髒碎片混雜其中。
這比剛才臉部的痛感還要可怕，特別是利用個性回溯的時候，痛楚快速倒退導致的痛感疊加讓她跪下去。
她已經到極限了。
剛剛憑着一口氣支撐着身體時感覺不到什麽，現在就連頭骨都開始發痛，一時之間她竟然不知道先該去捂頭還是捂肚子。
在因為痛苦而落下眼淚、完全無法對外界做出反應的時刻，時秋能感覺到自己被人抱了起來，那個人或許是第一次公主抱別人，懷抱僵硬得不成樣子。
她哆哆嗦嗦的去拉那個人胸口的衣服，摸到了有些柔軟又有些堅韌的布條，前不久這些布條還将她從腦無手中救走。
是相澤消太。
她完全是控制不住自己，渾身上下灼燒一般的刺痛麻木讓時秋突然産生了一種恐慌。
她的個性有沒有在生效？她會不會死？
這純屬是她被疼糊塗了。
但是她忍不住抓住相澤消太的衣服，狼狽的哭出來，整個人在他懷裏拼命發抖。
伴随着胸口的欲嘔感，耳邊斷續的嗡鳴聲，她能聽到很多聲音。
她聽到歐魯邁特和腦無戰鬥的聲音，聽到綠谷出久大聲喊他的名字沖出去時的腳步。
爆豪勝己那标志性的爆破，轟焦凍的個性在空氣中凝結的細碎聲，切島銳兒郎硬化過的手臂在空中揮舞的聲音。
還有……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蛙吹梅雨拉着時秋的手，就在之前這只手當着她的面在死柄木弔的掌心化作飛灰。
這讓她忍不住捏了捏，就好像這是幻覺一樣。
“我們快走吧。”相澤消太将懷裏的人托了托，“星野她需要去醫務室一趟。”
“相澤老師……”峰田實也十分擔憂，他的眼角都飙出淚來，“綠谷他說了，星野的個性是回溯，造成的痛苦反而會疊加，她剛剛被那個腦無砸了那麽多次……”
相澤消太沉默了一下，剛才才體會過那種感覺，他覺得那并不好受，痛苦過後還有肉體恢複的不确定感，比起疼痛來說，那種輕飄飄的感覺更難受。
“小時秋，你好了點了嗎？”
相澤消太低頭看去。
時秋努力眨了眨眼，淚水從臉頰旁邊滑過。
她的視線模糊了幾秒，緊接着蛙吹梅雨和相澤消太的臉就一起映入眼簾。
……梅雨醬，哭了啊。
她的手指動了動，暗袋裏卻摸不到本子和筆，看着蛙吹梅雨沉默的眼淚忍不住着急起來。
我沒事的……時秋勉強擡起手臂做了幾個動作，卻發現除了她以外的人都一臉茫然，她更加急切了，情急之下張嘴——
“……啊、啊啊……”
我沒關系的。
…………我不能說話啊。
已經習慣了不開口的時秋閉上嘴，拍了拍突然僵硬的相澤消太的手臂。
她拉起蛙吹梅雨的手，在她手心一筆一劃寫——
【我沒事的，你不要哭了。】
寫完，她眼前一暗，陷入無邊的黑暗中。
作者有話要說：
emmmm刀子終于發完啦！！！！【突然高興】
感謝—
讀者“摯愛蘭薇”,灌溉營養液+12018-08-06 20:05:43
讀者“轉瞬年華”,灌溉營養液+12018-08-06 18:02: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