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只琴始皇
“她已經出手了。”曲無容取出一個瓶子,拔下木塞往外傾倒,暗綠色的藥水滴落到地上,将沙礫腐蝕成粘膩的糊狀,冒出縷縷青煙。
梅驚弦無言以對。
能對自己的弟子也下此毒手,石觀音狠辣無情的程度絕非常人可比。
他掃了一圈倒地的女子們,發現少了一人,“白天和你一起的那位紅衣姑娘呢?”
少年沒有明确表明态度,曲無容也沒有在意,只冷冷道:“她叫長孫紅,恐怕已經在你和她們糾纏的時候逃走了。”
梅驚弦沒有深究,淺淺一笑,“石觀音在沙漠為惡許久,手下統領衆多沙盜,這些年必然已經劫掠了一大批財寶,姑娘可知她将這些東西藏在哪裏?”
既然是剿匪,他自然不可能只燒了一處花海就走,贓物也必須一起繳獲。
石觀音的財物劫之于民,自然也應當散之于民,不管是用于修路造橋還是上交國庫造福社稷,都比留在這賊窟來得好。
曲無容沉默了下,“我帶你去,但你必須帶我走。”
“這是自然。”梅驚弦沒有意見,即使對方不願帶路,他也願意帶她離開這魔窟。
眼見已經沒有危險,躲藏的上官丹鳳趕緊現身,緊緊跟在他們身後。
曲無容沉默的看了她一眼,沒有說什麽。
石觀音的藏寶室中的財寶十分可觀,各種金銀玉器,绫羅綢緞,珍珠美玉應有盡有,随意的堆放在地上,映得滿室生輝。
梅驚弦與曲無容面色不變,上官丹鳳卻已經看得目不暇接,驚嘆不已,“天哪!這麽多的珍寶,即使是買下一個小國都綽綽有餘了!”
即使她身為皇族後裔,也從未見過這麽多的財寶。
梅驚弦掃了一圈,欣喜又苦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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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多的財物,要帶走還真是有些麻煩。
他雖然身上有個随身包裹,但曲無容與上官丹鳳在一邊看着,他若不想被當成妖星降世的話,包裹就不能用了。
幸而石觀音的老巢內還算有些可用的人手。
他讓曲無容找來十多輛馬車,将這些財寶裝得滿滿的,又讓那些被罂粟花迷失了心智的男子們駕車,組成一個車隊一起離開。
這些男子雖然被毒性侵蝕了神智,但簡單的指令還是能聽懂的,梅驚弦打算将他們一起帶回中原。
少了那些沙盜的騷擾,這一路上頗為順暢,但曲無容卻十分憂心。
因為他們的車隊負重太多,所以行程也頗為緩慢,若石觀音得知消息趕來,他們必然無法順利離開大沙漠。
然而石觀音不知是被什麽事情絆住了,直到他們離開沙漠的範圍到了蘭州的地界,石觀音也一直沒有出現。
自古以來,蘭州一直是西域商隊往來的要塞,是絲綢之路上的一個重要節點,許多來往西北的商人都長居于此。
到了蘭州,梅驚弦打聽一番後,直接去找了當地的首富姬冰雁,将這批財寶換成方便攜帶的銀票。
商人逐利,姬冰雁不愧是一個合格的商人,看出眼前的少年不懂行情,一直将價格往下壓。
梅驚弦雖然不通商務,卻也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自己必然是吃了虧的。
他也沒計較,只附加了個條件作為最後的成交價——将自己帶來的那些被罂粟迷失心智的男子找到家人。
若一直找不到也不要緊,将他們妥善安置就好。
曲無容很快和梅驚弦分道揚镳了。
“我打算去移花宮。”她平靜的道:“移花宮雖是令人畏懼的武林禁地,卻并不拒絕女子。邀月憐星兩位宮主的武功在石觀音之上,我想去求得她們的收留和庇護。”
跟在石觀音身邊多年,她深深知曉她的手段,也為此而恐懼着。若她獨自在外行走,石觀音遲早都會找到她。
而移花宮雖規矩嚴苛,卻收留了許多孤女,進了移花宮雖然要守一堆門規戒律,卻到底是衣食無憂。
兩位宮主雖然性情冷酷,也從不曾下手毀過女子的容貌。
“我的原名叫曲無思,若有機會再見,就這樣叫我吧。”
曲無思走了,她的一身武功卻還在。
一路同行到蘭州,梅驚弦再也沒有提過要廢了她武功的事,聰明如曲無思,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也承了他的情。
梅驚弦懷揣着巨額銀票,打算前往京城,将這筆錢送出去。
從後世而來的他不信任官府也不信任朝廷,但聽到神侯府的名頭後立刻改了主意。
雖然已經記不太清了,但他依稀還記得“四大名捕”這個稱謂和他們的立場。
四大名捕——主角,正派。
所以他們的師父——正派。
将這筆錢交給他們,那麽不管是用于修路造橋還是赈災,都不怕被貪墨了。
反正他現在有大把的時間,到京城走一趟也無妨。
而上官丹鳳家在山西與河南交接之處,他們仍須同行一段時間。
……
荒無人煙的小道上,路邊三三兩兩稀稀拉拉生長的野草也泛着枯黃色,落日的餘晖灑下,更添了幾分炎熱。
梅驚弦勒停馬,拿出地圖查看了一番,無奈的看向身後馬上的上官丹鳳,“上官姑娘,附近沒有可以投宿的地方,我們今晚怕是要在這野外過夜了。”
上官丹鳳有些不高興,但也知道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她不願梅驚弦認為自己是那等嬌生慣養吃不得苦的人,忙道:“沒關系沒關系,這在野外過夜也好,還可以看星星看月亮,別有一番風味呢。”
梅驚弦無言以對。
在荒郊野外過夜可不是多麽美好的事情,不說擾人的蛇蟲鼠蟻,就說那無處不在的蚊子都毒得很,一咬一個大包。
雖說他身上帶了驅蟲的藥物,也不懼夜間出沒的毒蛇猛獸,但上官丹鳳這一看就是嬌養着長大的女子,今夜恐怕會過得不甚舒心。
這時,兩人耳邊忽然聽到一聲公雞的啼鳴,在這寂靜無人的野外顯得分外突兀。
“這是雞叫聲?”上官丹鳳疑惑的側耳傾聽,“這荒郊野嶺的怎麽會有雞叫聲呢?”
梅驚弦也有些不解,卻也沒有在意,“或許是什麽聲音相似的禽鳥,不去管它,我們還是往前一些,找到一處合适的地方過夜為好。”
兩人繼續打馬往前,沒走多久,正見前方路邊的一顆枯殘柳樹上,一只膘肥體壯的紅冠大公雞正停在上面,豔麗的羽毛在夕陽餘晖下閃爍着誘人(口水)的光芒。
梅驚弦盯着那只大公雞,腦海中閃過了醉雞,叫花雞,糯米雞,白斬雞,小雞炖蘑菇,鹵雞翅……
上官丹鳳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梅公子,我們今晚是吃蜜汁烤雞還是叫花雞呢?”
作為大金鵬王朝的後裔,有先王留下的一批財物支撐着,上官丹鳳自小到大吃穿用度無一不精,吃慣了各種山珍海味後也不再重那口腹之欲了。
但無奈梅公子廚藝精湛,這一路上總能尋摸烹制各種美味,将她肚子裏的饞蟲全都給勾了出來,每日不到飯點就開始期待後面要吃什麽了。
“此處沒有荷葉,就蜜汁烤雞/吧。”梅驚弦手指一彈,樹上雄赳赳氣昂昂的大公雞立刻翻了白眼,咕嚕嚕掉了下來。
上官丹鳳殷勤的下馬撿雞。
這時,梅驚弦忽然聽到一陣人聲,擡頭一看,前方幾個穿着紅紅黃黃辣眼睛花衣的人正圍攻着一個青年,旁邊的一輛馬車上,隐隐還能聽見嬰兒的啼哭聲。
其中一個肥碩的男人獰笑着走向馬車,那被圍攻的青年急切的轉身意圖回護,卻次次被那些花衣裳攔了回來,在幾重毫不留情的攻擊之下,更是傷上加傷。
梅驚弦眉頭一皺,對也注意到那一幕的上官丹鳳道:“上官姑娘,你留在這裏。”
話落,他輕身而去,白羽飄飛,身後的青玉流已經轉到身前。
那肥碩男人已經打開了車廂,一雙粗手正往環抱着兩個嬰兒的少婦臉上摸去。
下一刻,他手腕一痛,一股陰冷的氣勁打入手上筋脈,頓時整只手都擡不起來。
白衣玉冠的少年懸空而坐,膝上橫放一把青玉流光琴,雙手操弦,在流暢的琴音中,淡青流光如利刃般迸射而出,陰寒氣勁一一擊中這些花衣人的周身大穴。
花衣人沒了行動能力,那被圍攻的青年得以脫困,也不顧身上的傷,第一時間去查看馬車上少婦與嬰孩的情況。
花衣人們筋脈受制,體內侵入的陰寒內力給肺腑帶來一陣陣疼痛,面對這忽然出現将己方兄弟盡皆擊敗的少年,面上難言恐懼,聲色內荏道:“小子,哪條道上的?也敢管我們十二星相的事!”
梅驚弦緩緩落地,“不管你們是什麽人,這麽多人圍攻一人,出手狠辣無情,甚至還想辱及孱弱婦孺,如此有違道義之事,我既看見了就不能不管。”
“多謝少俠相救。”那青年男子蹒跚着走過來,即使滿面血污,仍不掩劫後餘生的感激之色,“少俠救我一家于危難,如此大恩,江楓沒齒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