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只琴始皇
這一層薄薄的□□揭下後,露出了一張美麗絕倫的芙蓉面。
而這張美麗面容的主人此刻正滿目怨毒的盯着上官丹鳳,聲音裏帶着仿佛淬了毒的憎恨,“為什麽?你為什麽還要出現?你為什麽不死在大沙漠、死在石觀音手上?!”
上官丹鳳一巴掌甩在她臉上,臉上的憎恨并不比她少,“因為我要回來向你報仇啊!即使我當真死在了大沙漠,化成惡鬼我也不會放過你!”
她這一巴掌打得極重,上官飛燕臉上立刻紅腫了起來。
下一刻,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一直護着閻鐵珊的霍天青忽然一躍而起,一掌拍向上官丹鳳後心。
他這一下出乎意料,速度又極快,陸小鳳等人要阻攔時已經是來不及。
“公主!”
衆人幾乎能預料到上官丹鳳下一瞬間就要死在霍天青的劈空掌下時,眼前白影一閃。
白衣玉冠的少年瞬息間出現在上官丹鳳身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開,險險在霍天青的手掌落下之前避過這一擊。
上官丹鳳原本立在上官飛燕面前,她被拉開後,立刻露出了近在咫尺的上官飛燕。
霍天青對上官丹鳳含着殺心,一只肉掌也蓄着十成力道,最後受累的卻是上官飛燕。
一聲輕微的響擊後,上官飛燕被重重擊飛了好幾丈,一口鮮血吐出,狠狠的摔在地上。
她原本就受了傷,此刻又受了這致命的一掌,口中發出了兩聲痛哼後,沒了聲息。
“不!飛燕!飛燕……”
霍天青悲怒交加,疾奔上前。
待确認上官飛燕已經沒了呼吸,他抱着她的屍體,滿臉木然,仿佛已經失了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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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對他的行為不解的衆人見此也清楚了原因。
霍天青與上官飛燕早已合謀,這次的事他必然也慘了一腳。
“她死了……她居然就這樣死了?”上官丹鳳有些失神,随即有些驚慌道:“我還沒有問她我父王在哪裏?!她怎麽就死了?”
“公主放心。”閻鐵珊讓人将此刻仿佛已經失了神智的霍天青收押,恭敬的對她道:“屬下一定會查出小王子的下落的。”
上官丹鳳雙目無神,這個一向高傲的女子經歷了這連番變故,仿佛變得如風中柳絮般脆弱,“這麽久了?他的屍體會不會都已經……”
梅驚弦嘆息一聲,正要安慰兩句,忽然聽到一個冷漠的聲音道:“你習劍。”
他轉頭,正看到邊上一直一言未發的一個白衣男子正直直的盯着自己的手,雙眸中散發着一絲難言的光彩。
這樣的眼神他太熟悉了,自打他從千島湖去往黑戈壁的一路上,總有那些個好戰分子看出他是長歌門之人後,就是用這樣的眼神看着他,随後一路追着他要比鬥。
梅驚弦有些苦惱,他實在是不喜歡不必要的争鬥。
是琴不好彈、鹿不好玩?還是東西不好吃?
更麻煩的是每每比勝之後,那些個家夥們更是跟在後面窮追不舍,隔三差五的出現要求再鬥,然後一而再再而三沒玩沒了。
自從西門吹雪說出那句話之後,衆人的目光全都移了過來,落到少年身上。
陸小鳳看着抱琴的少年身形纖細,雙手細膩白皙,面貌秀致文雅,左眉上以眉仿枝點了幾朵桃花,在溫雅中更顯幾分天真爛漫與嬌嬈妍麗。
這仿佛是王侯世家中教養出來的小公子,品貌端正,氣度非凡,方才顯露的一手音攻之術更是極為難得令人驚異。
這樣驚才絕豔的少年,若是小小年紀就夭折于西門吹雪手下,未免太讓人惋惜。
不是陸小鳳看低了少年,而是他太了解西門吹雪,他這個朋友一出劍必見血,方才的蘇少英就是這樣死在了西門吹雪劍下。
而這個少年雖然一手不凡的音攻之術,但年紀與閱歷擺在那裏。他年紀不過十五六,即使練過劍想必也敵不過年長他近十歲并七歲就開始練劍的西門吹雪。
陸小鳳摸了摸胡子,“西門吹雪,這位梅公子年紀尚小,你未免太着急了些吧?”
西門吹雪沒有理會他,目光仍片刻不離的盯着梅驚弦。
在他執着的目光下,少年抱着琴嘆了口氣,“偶爾習之。”
西門吹雪幾乎是在他的話落下的同一刻道:“請君一戰。”
梅驚弦搖搖頭,“你贏不了我的。”
少年這話一出,其餘人都驚詫的看着他,又齊齊轉頭去看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面色不變,擡起了握劍的手,“請君一戰。”
梅驚弦有些無奈,“僅此一次。”
他可不想再被人追着比鬥了。
西門吹雪沒有回答,雙眸灼灼發亮。
他的劍若出鞘則必染血,不管此戰結果如何,也終将“僅此一次”。
眼看着這場生死之鬥必不可免,其餘人都不自覺退後,給他們留出盡量大的空間。
上官丹鳳并不如其他人一般憂心少年的安全,一路從大沙漠相伴行至關中,親眼見着對方憑着一己之力破了石觀音的老巢,又挫敗了移花宮邀月宮主,因而即使從未見少年用過劍,她心中仍對少年懷着深深的信賴與崇拜。
西門吹雪的劍緩緩出鞘。
他早已覺察出眼前的這個少年和過去任何一個對手都不同。
明明為習劍之人,卻能收斂一身劍氣,不露半分破綻,仿佛一個從未拿過劍的人一般。
若非他看見他翻轉古琴時露出的一柄青玉墨劍,從而凝神觀察,還當真要錯過一個難得一遇的對手。
梅驚弦從青玉流底下抽出墨石劍,把琴翻到身後,執劍的手一翻,一股凜冽的劍氣沖天而起。
陸小鳳從未見過這樣濃重的劍意,就是在西門吹雪身上也沒有看見過。
這仿佛是生于王侯世家的貴公子一瞬間仿佛化成了一柄出鞘的利劍,生人莫近,望之生寒。
他心中一跳,擔憂的對象竟換成了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的神情已不再冷漠,雙眸直直盯着眼前的少年,他的眼神仿佛不是在看一個人,而是一件完美的藝術品、傳世的珍寶。
“請。”少年唇角仍帶着溫和的笑意,和全身肆無忌憚的冽寒劍意截然相反。
他持劍不動,意下是要西門吹雪先出手。
西門吹雪沒有浪費時間付諸口舌,漆黑的長劍在四周夜明珠的映照下閃着冰冷的寒光,一出手就是毫不留情的殺招,直取少年的咽喉。
上官丹鳳驚呼一聲,撇過了頭。
她從未見過如此快的劍招,眼見着那劍鋒刺向少年的喉嚨,即使心中對少年存有再多的信心,此刻也不敢再看。
下一刻,四周變得一片安靜,什麽聲音也沒有。
利劍劃破空氣的聲音,衣物摩擦的聲音,抑或是劍尖刺入人體的聲響,全都聽不見。
她不敢看前面,眼角看到了陸小鳳,他的神情有些奇怪,似乎放松又有些緊張,眼角瞪得有些大,很有些驚異的模樣。
她又瞅了一眼身邊的閻鐵珊,差不多也是這個表情。
上官丹鳳終于按捺不住了,豁然轉頭去看——
場上立着兩個白衣人,他們一人白衣勝雪,一人白衣青帶,身上都未染半點血色。
沒有見血,她放松的大大吐了一口氣,在一片安靜的水臺中十分突兀。
這一聲卻仿佛打開了什麽機關似的,在場的其餘人等都回過神來。
“西門吹雪……”陸小鳳嘆了口氣,緩緩道:“敗了。”
花滿樓偏過頭,“我沒有聽見聲音。”
殺人總是有聲音的,刀劍入體的聲音,血液湧出的聲音,還有被殺之人沉重的呼吸。
而西門吹雪練的是殺人的劍,不是對手死,就是自己死,比鬥一開始,必然會有一人倒下。
“西門吹雪敗了,但他并沒有死。”
陸小鳳此刻的心情是輕松的,不管是他的朋友西門吹雪還是那個年歲尚小的梅姓少年,他都不願看到他們任何一個死在對方劍下。
這場比鬥來得快,結束得也很快。
沒有任何一個人倒下,西門吹雪的劍偏了一寸,而少年的劍就擱在西門吹雪脖子邊,劍鋒緊貼着西門吹雪的脖子,卻沒有刺破他的皮膚。
打眼看去,兩人之間仿佛差之分毫不相伯仲,西門吹雪的劍雖然偏了,少年的劍卻也沒來得及劃破他的脖子。
但細看之下才發現,西門吹雪雙鬓邊的黑發已經出現了斷口,腳下也落着兩縷青絲。
換言之,就是少年在把劍擱在西門吹雪脖子之前,還游刃有餘的割斷了他的頭發。
誰勝誰負,足見分曉。
梅驚弦收回墨石劍,插回琴後,看向西門吹雪,重複了一次之前的話:“僅此一次。”
“為什麽?”西門吹雪轉頭看他,原本發亮的眼睛此刻竟仿若一潭死水,“為什麽不動手?”
梅驚弦搖搖頭,“你并非我生死仇敵。”
他們之間并無深仇大恨,頂多是一次切磋,無須到以命相抵的地步。
“敗了,只有死!”西門吹雪冷冷道,“我輸了,自該死在你的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