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瞎、了、我、的、狗、眼、吧！
這是夏小涼的第一反應。
第二反應就是立起桌上的筆記本，壓低身子鹌鹑似的趴在桌面上，看不見看不見，我就是只鹌鹑誰都看不見。
你說柳蔡怎麽就那麽勤快呢？非要早早跑來給她占了個前排正中間的座位。
“你幹嘛呢？看帥哥呀！”柳蔡推搡了她兩下。
階梯教室因為主講人到來引起的轟鬧還沒消散，夏小涼卻覺得柳蔡今天戴了擴音器似的，聲音全場最響亮，把手放在嘴邊用力“噓”了一聲。
柳蔡鄙視臉：“毛病。”
夏小涼拿手指了指講臺，一臉悲壯，無聲地做着口型：“小、白、臉！”
“噗……”
柳蔡不愧是夏小涼二十多年的好姐妹，當下立起筆記本，和她縮在一起，滿臉吃瓜群衆的幸災樂禍：“這是什麽天賜孽緣啊哈哈哈。”
夏小涼狠狠掐了一把她的大腿。
“我喊了啊！”
夏小涼趕緊松手。
柳蔡馬不停蹄繼續幸災樂禍：“讓你不看班級群的消息，活該連顏紹之都沒認出來哈哈哈哈！”
夏小涼拿腦袋磕了一下課桌，恨不得整個腦袋都塞進去算了。
她知道顏紹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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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才是這學期第一節 正式課，開課前的第一講，班級群裏早就通知過，院長親自請來了新銳設計師給他們做講座。說是“新銳”，因為其人都不是科班出身，但入行僅僅三年時間就獲獎無數，名聲大噪。今年還在巴黎時裝周舉辦了首場個人服裝秀，接到各大國際品牌的邀請函，一時間身價暴漲。
這次據說是好不容易回一次國，就被請來學校給他們講座，所以學院特別重視。
當然，班級群裏除了刷他的各項成就，讨論得最多的還有他的臉……
這樣說起來，在今天之前，她就見過他，的照片。當時掃了一眼，結論和今天見他的時候一致。
——小白臉。
她受不了群裏對着一張完全不符合她審美的臉瘋狂舔屏，妥妥把群消息屏蔽了。
“起來吧你！難道你不覺得這樣反而更顯眼？”柳蔡推搡她。
滿教室的少女們都在伸長了脖子星星眼盯着講臺上的一舉一動，就她這裏墓碑似的立個黑色筆記本。
夏小涼哼唧一聲，放下筆記本，爬了起來。但還是沒支起身子，一個勁把劉海啊耳邊的頭發啊都往前面撸，然後拿着筆埋着頭，一副很認真做筆記的樣子。
服裝設計畢竟是實操性比較強的專業，太偏學術性的講座其實向來不怎麽受歡迎，學院大概是考慮到這一點，又是在正式開課前的講座，并沒有安排太多學術上的問題，反而更像一個動員大會。
顏紹之也沒像一般主講人那樣從頭到尾hold全場，而是在院長的引薦下做了個簡單的自我介紹就退居幕後。扛大旗的還是院長，激情滿滿地動員學生們把握好最後一年的大學時光，努力實習，好好學習，為做一名走出國門、走向世界的真正的服裝設計師而熱血奮鬥！
挂羊頭賣狗肉啊……
就在興致勃勃跑來打算一睹服裝界新貴的女生們默默有點怨言的時候，院長大人識趣地收了尾：“接下來是自由提問時間，顏老師入行時間雖然短，但專業過硬，經驗豐富，同學們有什麽疑問和難題都可以暢所欲言，一起探讨探讨哈。”
夏小涼眼前一亮，這是她最擅長也最感興趣的環節。
但是今天……
算了。
提問小能手趴回課桌上，安靜如雞。
不過階梯教室內，仍舊前所未有的熱鬧。同學們熱情似火，問起問題來大有争分奪秒之勢。尤其中途院長離場，女生們更加活躍起來，而且問着問着，不知不覺就偏了……
“顏老師，您三年前才轉行做的服裝設計，這之前您做的什麽呢？”
這個問題有點涉及個人隐私了，顏紹之頓了頓，還是答了：“做些感興趣的事情。”
所以服裝設計您不感興趣咯？
可惜提問的學生太敦厚了，見他語焉不詳，說聲“謝謝老師”就戛然而止。
夏小涼嘆口氣。
“顏老師，除了工作，您平時喜歡幹些什麽呢？”
顏紹之又頓了頓，似乎在思考，仍舊答了：“健身，閱讀，看些紀錄片。”
紀錄片？果然是很無趣的人。夏小涼百無聊賴地換了個方向趴。
大概是前面兩個問題鼓勵了同學們，馬上有更隐私的問題問了出來：“顏老師，您有女朋友嗎？”
“沒有。”這個問題他倒答得幹脆。
“那有男朋友嗎？”有大膽的學生笑着問。
不愧是受過國外開放式教育熏陶的人，當即笑了聲：“我還是對女性更感興趣。”
“Oh yeah！”夏小涼清晰地聽到後面一排的女生興奮地對擊了下雙掌。
“您會考慮在同領域找女朋友嗎？”又有女生問。
怎麽不幹脆問他要不要在教室裏找個女朋友算了？夏小涼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又換了個方向趴。
“喂夏小涼，上啊！”後面有同學戳她，“提問夏今天怎麽蔫兒巴了，趴了一晚上了！”
夏小涼“啧”了一聲，有點小煩躁：“我痛經。”
顏紹之正好回答了剛剛的問題：“碰到合适的會考慮。”
“啊啊啊顏紹之本人好溫柔好親切好有耐心，一點都不像照片上那麽高冷而且居然還沒彎，好可愛嘤嘤嘤！”
夏小涼嘆口氣，不知道的還以為誤入相親現場了呢……下一個問題是不是要問擇偶标準了？
“顏老師，聽說您六歲就去了法國，能不能站在局外人的角度，說說您對國內服飾品牌頻繁出現過度借鑒現象的理解呢？”
居然出現個正常的問題。夏小涼掃了眼後排提問的男生，這種時候，果然同性更能保持理智。
“服裝是快消品。”問題正經了，教室也安靜下來，一時間教室裏只有顏紹之低醇的嗓音，“商品屬性決定了它的著作權保護難度大，維權難度更大，因此不止是國內借鑒抄襲成風，國外同樣屢見不鮮。”
不等他說完，剛剛提問的男生就追問一句：“所以您是認同這種行為的嗎？”
對面聲音一頓，馬上有人站出來替他說話：“老師只是說這種現象常見，怎麽就變成認同了？”
“對啊，老師話還沒說完呢！有些人就喜歡捕風捉影，曲解本意然後肆意造謠。”還有人用詞更激烈。
男生的臉瞬間就憋紅了：“我怎麽造謠了？我說什麽了？你們這些女生才喜歡以貌取人！”
嘩——這個地圖炮炸得階梯教室一片嘈雜，說那話的男生幾乎要被群起而攻之了。
這下有意思了！夏小涼露出這次講座的第一個笑容，也第一次正眼看向顏紹之。
他站在講臺上，顯得身姿更加欣長，教室的白熾燈也照得他的皮膚更加雪白，得虧了鼻梁上的金絲眼鏡，給他添了不少顏色，也襯得他更像一位儒雅的學者。
他沒有出聲阻止突如其來的混亂，只是沉靜地看着現場吵嚷的學生們。
哼哼，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吧？
“我認為‘過度借鑒’的現象，是工業化之後服裝行業高速發展的後果，也是必經階段，所以無論國內還是國外，無論是經濟發達地區還是經濟欠發達地區，都同樣面對這這個難題。”坐在夏小涼旁邊，同樣一直安靜如雞的柳蔡突然站了起來，“顏老師，我也有個問題，雖然我們身處在這樣的大環境中，但相信在座的每位同學都和我一樣，有一個‘設計夢’，顏老師覺得，我們這些未來的設計師們，踏入職場之後，在夢想與現實之間應該怎麽平衡呢？”
親愛的蔡蔡寶貝，咱們不是說好了一起裝死嗎？你給他解什麽圍呀？！夏小涼一臉悲痛地看着柳蔡。
柳蔡遞給她一個驕傲的眼神：老公我得守住，老公的男人我也得守住！
夏小涼：……
柳蔡聲音響亮，又問了一個幾乎所有同專業學生都糾結過的一個問題，教室馬上安靜下來，顏紹之也輕笑了一聲：“這位同學的問題很有意思。”
“顏老師，我不是‘這位同學’，我叫柳蔡。”
夏小涼去拉柳蔡的手僵在半空中……
“柳蔡？”
“對。柳絮的柳，蔡明的蔡。”
夏小涼：……
感覺到一道清涼的視線落在她頭頂，夏小涼果斷立起她的黑色筆記本。
此人已死，有事燒紙。
最後顏紹之說了些什麽夏小涼都沒仔細聽，掐着時間講座一結束，馬上抱起筆記本，低着頭推着人群往外沖。
“夏小涼！”中途離開的院長大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了，洪亮的聲音響徹階梯教室，“夏小涼，你過來一下。”
夏小涼的動作頓時被按了暫停鍵。
有句話怎麽說的來着？既然無力反抗，那就躺着好好享受吧。
她認命地收回步子，深吸一口氣做了下心理建設，然後轉身，擡頭挺胸，坦然地走向講臺。
三年專業第一，一等獎學金得主的夏小涼同學，一直很受老師們器重。院長姓戚，五十多歲，同樣喜歡愛學習夠努力成績好嘴巴又甜的夏小涼。這會兒叫住她，就是為了把她引薦給顏紹之。
“紹之，這是我之前跟你提過非常優秀的那個小姑娘，夏小涼。”
夏小涼深吸一口氣，挂上夏氏招牌純良笑容，一點點勉強都瞧不見：“顏老師好。”
顏紹之比她高了不是一星半點，微微垂首，透過那副金絲眼鏡看她，可能是鏡片反射的原因，眼底像是有細細碎碎的光在閃爍。
他沒像她那樣若無其事地笑，但似乎也沒有給她難堪的打算，只是眉尖一動，眼神裏有那麽點兒說不出的意味深長：“你好啊，夏小涼。”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坑應該有……四年了吧？
昨天看到還有小天使在坑底，感動，愛你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