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到家已經将近十一點了, 夏小涼不知道她還要不要向沈姚反饋這次出差的成果,但還是撐着眼皮做了個總結, 才去洗澡躺床上好好睡了一覺。
第二天還沒到公司, 她就收到蔣楠的信息。
【蔣楠:出差回了?今天來上班嗎?】
夏小涼回了個“當然來”。
【蔣楠:做好心理準備】
夏小涼:?
蔣楠沒有回, 她也沒再問, 周一早晨的公交車,人太多了,讓她想起昨天被擠得完全失控的無力感。
到了公司直接上四樓, 還沒進設計室呢, 一路上碰到的同事都會別有意味地看她兩眼, 等走進設計室,正在伏案的設計師們,幾乎全朝她看了過來。
夏小涼:……
背着包去到卡座, 連忙低聲問蔣楠:“什麽情況?”
蔣楠也不回她,轉而拿起手機,給她發了條微信。
【蔣楠:你都跟總監出差了你問我什麽情況???!!!】
夏小涼大出一口氣:“草, 我以為我又被什麽人從奇怪的角度陷害了呢,就這個啊,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蔣楠還是繼續微信。
【蔣楠:你知道上次跟總監出差的是誰嗎?】
【蔣楠:是江疏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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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面不說話, 非要微信,毛病。
夏小涼只能拿出手機。
【夏小涼涼涼:可能這次出差任務不重要吧】
【蔣楠:不重要怎麽用得着總監出馬?!】
【夏小涼涼涼:那不是沈姚臨時放鴿子, 自己不去了麽】
【蔣楠:不過咱們總監就是不按套路出牌的風格,明年秋款的設計,他居然完全不參與】
【夏小涼涼涼:他不是在做‘夏夜’系列麽】
【蔣楠:那也不能完全不管秋款的設計啊, 他現在可是比Ever還大一級的總監!】
【夏小涼涼涼:大神的世界不是我們凡人可以揣測的,歇歇吧】
【蔣楠:也是,他都跟你這個實習生出差了】
啧,實習生怎麽啦?
夏小涼扣下手機,不跟蔣楠講了,明明就在對面,又沒到上班時間,搞得像怕被班主任抓到上課講話偷偷傳紙條的小學生似的。
早上Ever和沈姚組一起開了個會,夏小涼終于第一次參加了小組會議。
重新設計的夏款圖紙出來了,需要經過Ever的審核,再進入制版制作樣衣的環節。沈姚帶着圖紙和面料,講解得很仔細,偶爾咳兩聲,還當着大家的面吞了兩顆藥。
夏小涼本來還聽得認真,看她在那兒嗑藥,又覺得沒意思,撐着腦袋拿着筆心不在焉地畫圈圈。
沒想到審完款,Ever突然問:“夏小涼,這次出差情況怎麽樣?”
夏小涼一個激靈坐直身子,幸虧昨晚準備了,馬上按照出差的三大任務,總結彙報了一下。每個店秋冬銷售得最好的幾個款啦,他們對款式的一些想法意見啦,采購的樣衣數量金額啦,還有老用戶們的意見建議,最後說:“我那邊做了一個詳細的表格整理,等會發給您吧。”
Ever對她的口頭總結很滿意,認可地點了點頭,接着垂首,一邊整理手上的文件夾,一邊說:“咱們總監雖然看起來不管事,但是哪些人在用心做事,哪些人在利用職權耍些對公司不利的小手段,都清楚得很。沒幾天就過年放假了,大家最好把個人恩怨放一邊,給這一年做個漂亮的收尾,回家過個好年。”
這話說得沈姚面色發白,其他組員各個低着頭,默不吭聲。只有夏小涼眼睛亮了亮,沒想到Ever會替她說話。
“散會了。”Ever拿着文件夾率先離場。
夏小涼捧着臉,Ever也這麽A!設計一室真是卧虎藏龍啊!
回到座位,夏小涼把昨天做的總結表單修改了一下,再發給Ever。看了眼時間,差不多11點了,本來打算去大群問問大家要奶茶還是咖啡,結果發現自從她加入之後萬年沒人吭聲的小組群居然有人在說話。
【沈姚:夏小涼,你今天下午跟我一起去拍夏小涼涼涼】
夏小涼一驚,又給她派任務了,這次不會給她放鴿子了吧?!
夏小涼找蔣楠緊急求助,惡補了一下拍Lookbook的注意事項,甚至連拍攝地址都讓她給她發了一份,就怕中途又被丢下了。
每一季訂貨會結束,設計室就會把樣衣送去拍Lookbook,做成冊便于宣傳,也便于存檔。
“聽”有固定的合作對象,拍攝模特,拍攝地點,拍攝的攝影師都是直接指定的。沈姚開車,後備箱和後座位裏,裝了滿滿一車衣服。夏小涼坐在副駕駛,翻了一會兒蔣楠發給她的設計圖紙,還是開口說:“姚姐,如果我有什麽做得不好,讓您不滿意的,可以直接跟我說的。”
總歸要一起工作的,老這麽冷戰似的多尴尬。
沈姚馬上嗤笑一聲:“哪兒敢啊。”
夏小涼眨眨眼,也就不說話了。
很快到了攝影棚,夏小涼手腳麻利地把衣服一包一包往下扛,也不等沈姚吩咐,就開始整理熨燙。沈姚則是把配套的小飾品,小道具都拿出來整理,仍舊不和夏小涼說話。
不到半個小時,攝影師和兩位模特都過來了,沈姚過去,大家都客氣地喊她“姚姐”。
夏小涼一邊挂衣服,一邊看了幾眼,還是過去打了聲招呼:“嗨,我是今天的助理夏小涼。”
沈姚面無表情地轉身,攝影師和模特們互相看了眼,仿佛什麽都沒聽見,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誰能得罪誰不能得罪,大家都心知肚明。
夏小涼無所謂地努努嘴,回去繼續燙衣服。
衣服都是夏款,很輕薄,所以那麽一車整理出來,數量相當驚人。好在輕薄的衣服也相對更好整理,一整個下午,夏小涼都在埋頭燙衣服,時不時看下影棚那邊的拍攝情況,燙完衣服,她開始按照蔣楠發給她的設計圖紙給衣服做搭配。
還沒開始一會兒,就聽到沈姚的冷喝聲:“誰讓你把項鏈配在這條裙子上?你有基本的審美嗎?”
夏小涼眨眨眼,走過去:“那把它取下來就行了,姚姐,您看挂哪裏合适?”
夏小涼把項鏈拿下來,一臉認真地問。
沈姚本來就是故意找茬,卻沒想到她完全不接茬,還一點怨氣沒有的乖乖女樣子,反倒把她給噎住了。
“你別在這裏添亂了,找個空地自己待着去。”沈姚煩躁地擺擺手。
不幹就不幹吧,樂得清閑。
夏小涼退到一邊,找了個小板凳圍觀模特們拍照。
果然是專業模特,這麽冷的天,影棚裏暖氣并沒有很足,她還穿着毛衣,兩位模特卻只穿着夏裝,拍完一套還要馬上去後面換一套,換完衣服回來瑟瑟發抖,一到燈光下,馬上擺出漂亮的笑容和姿勢。
夏小涼看了會兒,搓了搓手,決定出去買點熱奶茶。
出門才發現外面已經全黑了,北風呼呼地,像是要下雪。她趕緊拿出手機,給顏紹之發了條信息:【今晚加班,不過去吃飯啦。】
衣服整理得快,但是按照這個拍攝進度,肯定得熬夜才能收工了。
“聽”拍攝Lookbook在一家專業傳媒公司,裏面很多個攝影棚,據說經常會接一些雜志拍攝,有些電視劇組也會租棚來拍攝,整個公司規模挺大。夏小涼步行到門口,就花了十五分鐘。買好奶茶回去,前後去了大半個小時。
“姚姐,不給剛剛那小姑娘留一份嗎?”
“留什麽,她不是自己去吃了?”
她在的時候安安靜靜的攝影棚,此時氣氛居然還不錯,裏面四個人有說有笑的,夾雜着吃飯的聲音。
“姚姐,你平時不這樣啊,小姑娘怎麽得罪你了?”
“得罪我倒是小事。”沈姚嗤笑一聲,“我就是看不慣這種自己沒本事,憑着後臺往上爬的關系戶。”
“是個關系戶啊?看起來不像啊。”
“你們跟‘聽’合作這麽久,見過還沒畢業就能進‘聽’的學生嗎?一個實習生,在其他品牌讓她獨立設計就很奇怪了,運氣好出了個銷量不錯的款,居然就直接提到‘聽’來了。”沈姚的聲音裏帶着濃烈的譏诮,“如果只在樓下,我也就眼不見心不煩,她犯了一個大錯沒被趕出公司居然還弄到我眼前來說什麽将功折罪?”
“我上次讓她一個人去出差,你們猜怎麽着?我們新任總監居然跟去了!今早主管還為了她罵我,這不是關系戶是什麽?我是新人的時候,沒見人這麽關照我啊。”
“姚姐你也太率真了,明知道她是關系戶還這麽怼她,不怕得罪人啊?”
“我倒想看看她背後的靠山到底是誰,能把我怎麽着?我在R.K可有十年了,跟着任總打過江山的,還能怕了一個新人不成?”
話剛剛落音,門被推開了,一股冷風灌入。
攝影棚裏的聊天戛然而止。
夏小涼低着頭進去,把奶茶放到他們吃飯的小桌上:“給你們買了奶茶,我出去吃飯了。”
把自己的那杯拿走,轉身出去,帶上門。
門裏又有聲音傳出來:“姚姐,要不算了,看着挺乖一小姑娘。”
沈姚又是一笑:“看吧,她就喜歡靠這種小手段收買人心……”
夏小涼轉個彎,走到樓梯道,把那聲音屏蔽掉了。
還是有點生氣的。但進入社會就是這樣吧,總會碰到形形色色的人,有嚴嵩和梁姍那樣賞識她的,也會有楊薇薇和沈姚這樣看她不順眼的,不會每個人都對她心懷善意。
夏小涼在樓梯上坐下,拿出手機,有一條信息沒看。
【YAN:加班吃什麽?】
夏小涼看了眼手裏的奶茶,回:【點了外賣】
不一會兒,他發來一張圖片。
夏小涼點開一看,滿桌子的菜。
夏小涼:……
喪心病狂!
夏小涼憤怒地退出去,不理他,去了326群裏吹牛。什麽今天的攝影師多帥,模特們多靓,攝影棚裏的設施多炫酷,什麽迫不及待看到自己的作品也能拍成Lookbook,反正怎麽拉仇恨怎麽來。
群裏的憤怒值成功被她挑起來了。
【一棵小蔡:過完年我也能開始做設計了!你給我等着!】
【Loli燕:來自學霸的死亡俯視……我們公司都不做Lookbook,開年就換公司!你給我等着!】
【彭老大:夏小涼你飄了啊,給我老實點,小心飄不見了】
夏小涼心滿意足,收起手機準備去吃飯。
他們的攝影棚在五樓,之前都是電梯上來,這會兒人在步梯上了,就幹脆順着步梯往下走,正好冷得不行,動一動暖和點。
只是走了幾步,就聽到幾下抽鼻子的聲音。
她懷疑自己聽錯了,仔細聽下,還是有。
咳咳……夏小涼從小膽大包天,就是有點怕……阿飄。
這寒風嗖嗖的,黑黢黢的樓道,來那麽點兒哭聲,還是挺瘆人的。夏小涼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光線亮些才往下走。
走了一層樓,就看到了聲源,是個小姑娘,穿着件單薄的毛衣在樓梯上坐着,她下來的時候,她正在擦眼淚。
夏小涼打算假裝沒看見,直接路過,可是下了幾步,還是折回去一點,把奶茶放到小姑娘身前:“喝點熱的吧,暖和。”
說完就打算走。
小姑娘卻叫住了她:“你也是在這邊拍戲的嗎?”
夏小涼一愣,拍戲?
她再回頭看那小姑娘,還真是個小姑娘,絕對比她年輕比她嫩的那種,巴掌大的臉,哭得眼睛紅紅的,好看極了。
“你是演員?”夏小涼問。
這句話似乎讓小姑娘很高興,馬上笑起來,點頭。
“我是過來給衣服拍……”夏小涼怕術語她聽不懂,于是說,“畫冊。”
小姑娘又說:“你是模特?”
夏小涼:“……”
她腿這麽短,臉辣麽大,怎麽可能是模特嘛。
“我是服裝設計師……的助理。”夏小涼覺着,自己在設計一室,的确就是個助理來着。
小姑娘卻沒聽見她最後三個字似的:“哇!你好厲害!”
從來都只有夏小涼給人吹彩虹屁的,還是第一次有人對着她吹,夏小涼表示很受用,于是坐下來:“你也很厲害啊,這麽小就是演員了。”
小姑娘搖搖頭,聲音甜甜軟軟的:“我只是個十八線,哦不,一百八十線都不到。剛剛還被導演罵,連哭都不會哭。”
夏小涼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跟人家聊上了,可能因為小姑娘長得太美,也可能因為她和小姑娘一樣,剛剛被人排擠了,躲在樓道裏不想回去面對那些人。
兩人聊着聊着,還越聊越起勁了。
“誰說你不會哭了?你看你哭得這麽美,以後一定會紅的,到時候我就當你的粉頭,天天給你拉票助威。”
“你這麽年輕就是設計師了,以後一定是鼎鼎有名的國際大設計,等我紅了就找你做我的私人設計師!”
“我還是個小助理呢。”
“我也還在跑龍套啊。”
“國際大設計都是名校出身,比我強多了。”
“我大學都沒畢業呢,你比我強多了。”
“行,那到時候你天天穿着我設計的衣服走各種紅毯,領各種獎,你是我的VVIP,所有衣服全部給你贊助!”
“到時候有人找你定制衣服,你就說不行呀不行呀,今年的視後你知道吧?我的檔期全給她填滿了,沒空的。”
“對,我可是被視後看好的設計師,一般人承包不起的!”
兩個小姑娘在黑黢黢的樓道裏,做起了白日美夢,越做越激動,最後夏小涼打開自己的包:“哎呀我現在就可以給你私人訂制呀,來,這麽多圖紙,你選張喜歡的,我做套送給你。”
“真的啊?”小姑娘兩眼亮晶晶的,“哇塞,這些都是你畫的嗎?太漂亮了吧。”
夏小涼包裏的,是她一直在琢磨的“秋收”系列。
“就這個吧,這條裙子我喜歡!”
“行,咱倆加下微信,你回頭把地址發給我。”夏小涼掏出手機,“不過有言在先,我技術嫩得很,你不要嫌棄我做得不好看哦。”
“我也有言在先,我身材不夠好,你不要嫌棄我把衣服穿難看了哦。”
兩人對視着大笑。
多年後視後林璇接受采訪,被問及小透明時期記憶最深刻的一件事。林璇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在一個暗不見光的樓道裏,我遇到了一位至交,和她一起做了場荒唐美夢,後來那個美夢,成真了。”
作者有話要說: 啊,昨天忘記和大家說了,節日快樂~
也祝大家都可以美夢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