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比目
那一場小小的賭氣并沒有成為兩個人的負擔,耿介因此想通了很多。他已經這個年紀了,還沒有雲沐這個小姑娘有勇氣,這不該。更何況他們不是感情不确定,只是年齡差太大了,可既然她都不在乎,他還有什麽理由總是因此惴惴不安。他如今要做的,唯有努力,給她一個平安穩妥的将來,替她遮擋風雨。
兩個人的生活一如既往的繼續着,耿介帶她去參加兩周一次的讀書會,雲沐受益良多。這些人,都是有過故事,更是有學識有本事的人,他們的身上有着這樣那樣她所不具備的東西,幾個小時的談話聽下來,不亞于給她上了一堂極其生動的課。
讀書會結束已經是兩點了,路上耿介開着車,雲沐坐在副駕。這時候的首都城已經是一片寧靜了,她看看窗外,突然對他說。“等過兩年,就換我來開車你來坐副駕好不好。”
耿介笑着點頭,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其實雲沐暢想過很多很多屬于兩個人的未來,只是她沒和他說過。
她想,等他年紀大了眼睛花了,她可以給他讀書,代替他寫字;等他年紀大了,她做飯給他吃,即便不好吃也只能說好吃;等他年紀大了,她可以用輪椅推着他出去遛彎;等他年紀大了,她可以幫他剪指甲····她想了那麽多那麽多,只等着兩個人的将來她一一去實現。
耿介給她洗了頭發,吹幹。兩個人一直是一起洗澡的,沒有羞澀,沒有幹柴烈火。雲沐喜歡這種感覺,溫和平靜的像水,卻是最濃最深沉。時間已經太晚了,收拾好一切躺下已經是三點多,沒一會兒就都睡了。兩個人面對面,耿介的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呼吸間從不缺乏彼此的氣息。
第二天自然起的就晚些,十點多雲沐才打着哈欠醒過來,耿介也是才剛醒,笑着對她說“早安”,親了她一下。
“早。”她笑着伸了個懶腰,一天的開始就如此美好。她下床,拉開了窗簾,陽光立刻灑滿了屋子。進浴室洗漱,然後一邊刷牙一邊給露臺上的植物澆水。
耿介先一步洗好了下去做飯,她不急,慢吞吞的漱口,洗臉,擦乳液,梳頭發,才下去。
他給她一小塊蛋糕,和一杯牛奶,直接做起了中午飯。“這個周末我有一個聚會,你陪我一起去吧。”
“什麽樣的聚會?”她幾口把蛋糕吃掉,坐在那慢條斯理的喝牛奶。
耿介是下樓的時候看手機才看見的短信,今天才周日,時間綽綽有餘“當年一起下鄉的朋友,決定回去看看。”
“好啊,我也想看看你下鄉的地方,不過估計早變樣子了吧。”
“我一直沒回去過,應該變了。”耿介把切好的菜裝盤,回頭對她說。“幫我回個短信吧,那邊也好安排住處。”
雲沐點頭,替他回了短信,也把一杯牛奶喝完。吃過了飯,兩個人繼續工作,雲沐中途出來拿水果,在茶幾前站起來的時候突然看見了被布蓋着的畫,她好奇的過去掀開,沒想到是自己。
其實那畫一直都在那,只不過那裏除了畫還有木質的長桌,上面擺着書和毛筆宣紙,有些亂,所以她今天才發現。
Advertisement
她看了一會兒,畫上的自己馬尾低垂,發絲被風吹的揚起。雖然只是個側臉,可嘴角的笑和眉眼都畫的極其像。只是,她實在想不出自己這是在哪兒。
“耿先生。”她叫他,咬了一口自己手上的蘋果。
“怎麽了?”耿介聞聲出來,看見她站在畫前,這才想起自己之前畫的這幅畫。“我都忘了,畫的像你吧。”
雲沐點頭“沒想到你還會畫油畫,不過這是在哪兒?我怎麽不記得了。”
“第一次帶你去爬妙峰山的時候,在山頂上。”
“耿先生,其實你那時候已經很喜歡我了吧。”她嘻嘻笑着,臉皮厚的問。
耿介在她臉上捏了捏,笑着說“是啊。”拉她回書房“快點來幫忙。”
“閑的時候你也教我畫畫吧,我想畫一幅你。”她嘴裏咬着蘋果,口齒不清的說。
耿介笑着應了,後來也卻是教了她,只是雲沐一直沒有用油畫畫成他的畫像。
耿介收拾行李的時候裝上了那本《伊索寓言》,雲沐坐在一邊笑嘻嘻的問他。“這本讀完了怎麽辦?”
他也笑,将兩個人的衣服一人一邊的裝好。“我還買了《格林童話》和《安徒生童話》”
雲沐看着耿介說這話時候的得意,笑倒在了床上。
過去的方式是火車,因為是個小城市,坐飛機要換乘,反而麻煩。同路的還有張天昂,兩個人說着過去的事情,雲沐就在一邊聽着,似乎也參與到了他曾經的人生。
住處是組織者早就安排好的,在前臺報名字就好,耿介放下了箱子,笑着問她。“累不累?”
“不累,一路上聽你們說話過的很快。”她拉下他的手,臉頰在他掌心蹭了蹭。
“去洗個臉吧,休息一會就到了晚飯時間,大家應該都到了。”耿介拉她站起來,說。
的确,當年那些返城的也好,留下的也罷,21個人,都到了。大多數也都帶着家人,将近四十年沒見了,一見面似乎就又回到了那個時候。不過,歲月的漫長将人的容貌改變了許多,也将記憶淡化了,有些人看着臉熟,卻也叫不出名字了。
彼此熟悉着,聊着,介紹着家人。
“耿介,這是你女兒?多大了?”有人問他,張天昂在一邊大笑起來。
耿介搖頭,“是我愛人。”
雲沐始終保持着淡笑看着對方,并沒覺得尴尬,這種場景其實她預料到了。
有驚愕的,有驚嘆的,也有不動聲色的。問話的人将尴尬掩飾下去,笑着說起了別的,不一會兒就去和別人說話了。
張天昂走過來,看着雲沐說。“別介意,大家幾十年不見了,難免誤會。”
雲沐搖搖頭,表示自己不介意,張天昂贊賞的看了她一眼,去和別人說話了。她就拉了拉耿介,問她。“哪個是你初戀女友啊?”
耿介動作不大的在她頭頂拍了拍,看了一圈,隐晦的伸手指了指。雲沐看過去,覺得耿介的眼光真不錯。
她的年紀比他還大,此刻站在那仍舊腰背挺直,精神奕奕。頭發可能是染過,烏黑也足夠濃密,在腦後盤好。雖然只是個側臉,臉上也已經布滿了皺紋,但還看得出年輕時候漂亮的影子。
“耿先生,這些年你自己一個人過得辛苦麽?”她問他,耿介知道她的辛苦說的是什麽。
“如果連欲望都忍不住,我又有什麽資格期待自己想要的感情,又有什麽資格等到你?”
她看着認真的耿介,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晚餐時自助式的,她拿了食物找了地方坐下吃東西,她餓了,胃口不錯。耿介在不遠處和人說話,在聊過去,也聊各自這些年的生活,他偶爾回頭看她一眼,兩個人對視的時候就顯得格外安心。她表現得很好,陳靜穩重。
晚餐結束,大家的聊得也足夠盡興,廳裏突然響起了華爾茲舞曲的聲音。三步,四步是他們這一代人最為熟悉的舞蹈,耿介向她走過來,極其紳士的行了個禮。“可以和我一起跳個舞麽?”
她微笑,用歐洲宮廷式的口吻說。“我的榮幸,先生。”将手放在了他的手心裏。已經有人在跳了,但是他們倆的确是最吸引眼球的那一對兒。
“耿先生,我不會跳的。”她的一只手搭在他的肩頭,小聲說。
耿介笑起來,剛才看她的樣子他還以為她會呢。“沒關系,很簡單,跟着我就行。”
她點頭,順着他的力道和舞步跳起來,除了最開始踩了他兩下,之後就順起來。
一曲結束,雲沐有些意猶未盡,耿介在第二只舞曲響起的時候拉着她又跳了起來。
她喜歡這種感覺,很喜歡。被他擁着舞動的感覺,很奇妙。
雲沐先回了房裏,因為這群男人還要在一起喝酒說話。她洗了澡,本來不想吹頭發,可一想到耿介的唠叨,還是吹幹了才躺到床上去看書。
耿介回來的時候她已經睡着了,被子被踢到了一邊,書攤在臉前面。屋子裏冷氣開的很足,耿介怕她感冒,悄悄的走過去給她蓋被子。
她睡得不熟,被子剛蓋上就醒了,知道是耿介回來了就迷迷糊糊的伸手去抱他。
他拍拍她的後背“我身上都是酒味兒,熏到你。”
“才不怕。”她嘟囔,吊着他的脖子擡起上身,找到他的嘴用力的親了一下。“我沒害你被人笑話吧?”
雲沐整個晚上一直都在想這個問題,不知道自己的年齡會不會讓別人覺得他為老不尊,現在終于問出了口。
耿介笑着坐下來,把她抱在懷裏,拍着她的後背。她實在是不了解男人,那些人只有羨慕的,怎麽會笑話。“沒有,你乖乖睡,我去洗個澡就躺下。”
“好。”她翻了個身,從他懷裏骨碌下來。
第二天,她跟着這些人去到了當年下鄉的農村,村子早就大變了樣。找到了一些當年認識的人,在那吃了中飯就回來了。又住一晚,大家也都各自有各自的事情忙,也就散了。
回程還是火車,一路上兩個人的手一直拉在一起。雲沐突然想到了那句‘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 ’不覺笑出了聲,耿介問她傻笑什麽呢,她只搖頭,不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