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美尼斯的小悸動沒有持續很久,這一粒小種子被他深埋起來。

他是個很理性的人,把一切歸功于‘那晚的月色太美你太溫柔’之後,就恢複了一開始的模式。不動聲色的向雲澤示好,向他推薦泰錫這個國家和美尼斯這個人。

只是偶爾還是無法自控地找各種冠冕堂皇的理由靠近他。

而雲澤呢?從頭到尾都沉浸在那被人需要和認可的快樂裏,壓根也沒注意到邊上美尼斯有什麽不對。

話說回來,就算有什麽不對,在他這邊也會和‘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喝點熱水?’這種直男安慰直接聯系在一起。

所以,無事發生。

因為拿出來的藥效果立竿見影,美尼斯擔心引起這個荒唐舅舅的注意,畢竟這個舅舅除了荒唐還特別惜命,所以他們一大早就帶着商隊離開。

他們是第一波出城的隊伍,守城的人還奇怪了一下,怎麽剛來就走。美尼斯用家人生病糊弄過去了。

雲澤就在車上清洗他的臉,嚼口香糖漱口,最後食用了一頓十分豐盛的早餐。

口香糖?

是的,這是一種用樹脂混合了許多香料和草藥粉制作的丸狀物,美尼斯向他示範如何使用這種東西——和口香糖一模一樣的使用辦法,但是沒有口香糖那麽好咬又甜,咬完之後整個人都清醒了。

又苦又辣,這到底是什麽東西?不過說真的,之後口氣的确清新了一些。

至于早餐,真的是雲澤來這邊之後吃的最豐盛的一餐。雞蛋、白面包、野牛肉、新鮮蔬菜、蜂蜜和檸檬醬制作的夾肉面包,配以烤洋蔥,還有盛放在精美的陶杯裏的羊奶、石榴汁。

美尼斯這樣說:“漠西的産品很豐富,路上用掉的都已經補上。”言外之意就是之前吃的都是物資匮乏的情況下的低配版。

已經對這邊的生活條件有了一定概念的雲澤自動把這話翻譯成:‘之前金色小翅膀去檢修了,所以這段時間不得已開了寶馬’。

作為一個受益者,雲澤一點不反對美尼斯的隊伍加強兩餐質量,雖然未來某一天他要給出的回報一定也會更多。就算死前他是未成年,世上沒有免費午餐的道理還是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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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馬被重新召喚出來,雲澤再一次喂了一個胡蘿蔔。

他的斜挎包裝不下那麽多的胡蘿蔔,美尼斯已經注意到了異常。只是他大腦裏沒有那種空間物品的概念,所以也聯想不到空間裝置空間門。

事實上,他已經把雲澤的‘神職’和變這種長長的橙紅色的果實對接起來,還在心裏默認了雲澤的能力之一就是變出胡蘿蔔。

雲澤:?

雲澤騎在馬上繼續行走,白馬走得十分安穩。

他們并不知道,他們前腳才走,後腳城主府的人就上門了,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美尼斯的确把他舅舅的心思猜得準準的。巫醫回去後就把這件事報告給了他的老師,他的老師今天早上跑到城主府,等到日上三竿城主醒了,他說了這件事,城主一聽,這藥居然這樣厲害麽?把一個瀕死的人救回來?

城主就立刻下令,藥,和獻藥的人,都給我留下來!

這個反應速度很快了,昨兒晚上發生的事,早上就有了處理意見,哪怕哪天漠西城發生騷亂都未必有這種反應速度。但就是這樣,還是晚了,這會兒美尼斯的隊伍都走出十幾裏地了,也不知道他們的方向,哪兒追去?

但是漠西城主這樣不講理的人,他會覺得是自己起晚了嗎?不,他覺得都是別人的錯,是逃跑的商隊的錯,是被救回來的商人的錯,是彙報不及時的巫醫的錯,反正自己沒錯。

商人為了自保,就把雲澤送他的一粒藥丸給了城主。對,這種危險時刻商人還是昧下兩粒,準備帶回家高價賣出去。哎,就這生死面前不改商人本色的氣魄,活該人家能發財。

城主一拿到小藥丸:“就這東西?”他左看看右看看,都跟泥丸一樣,腦子一抽,就想舔一舔,看看是什麽味道。

萬萬沒想到啊,這世界真還存在入口即化吐都吐不出來的藥物設定,這藥丸子一碰舌頭就化開了,半點反應的機會不給他就帶着一股霸道的藥味沖入食道。緊接着城主菊花一緊,突然有了強烈的上廁所沖動。

“你!先關押!”城主沒時間了,邊跑邊回頭說。他一路沖到了專用的廁所那裏,有一個墊着柔軟皮毛的環形椅子,下面就是廁所。

之後的過程咱就不細說了,免得惡心。反正這城主捂着肚子罵罵咧咧了半天,結果完事了發現有點不對。

這怎麽腰不酸了腿不痛了一口氣能跑五公裏了呢(誤)?

城主摸摸自己的肚子,覺得自己如今的感覺異常美妙,從來沒有上廁所上得這樣舒爽過。他下意識回頭看看自己馬桶椅子下的東西,差點沒把早上吃的東西全部吐出來。

他自己看了惡心不算,還把醫官也找來看,讓他辨認那都是什麽。醫官也差點兒吐了,但醫官的求生欲還在,他還是非常冷靜地說:“殿下,這是蟲子,是別人對你的詛咒,但是現在已經全部被化解了。神靈庇護啊殿下。”

“我每年給神殿這麽多供奉,他們還讓我被詛咒了?”城主大怒。

“不是如此啊殿下,正是因為您虔誠,神靈派遣了商人送神藥過來,否則普通的巫醫絕沒有這樣的能力。”醫官兼職神職人員這樣解釋道。

城主一聽,有理:“待會兒我再祭兩只羊,你要和神靈祈禱,繼續保護我的健康。”

然後,他把自己一隊侍衛叫過來:“不惜一切代價找到那個商隊,帶回來裏面的醫生。那是神靈為我派遣來送藥的醫生,憑什麽讓商隊截留了?馬上去找,如果找不到,你們也不用回來了!”

“啊欠!”馬背上的雲澤打了個噴嚏,他緊了緊鬥篷,繼續向美尼斯學習新的詞彙。

雲澤已經掌握了‘你、我、他、好、不好、對、錯誤……’等十幾個簡單常用詞彙,身處這種語言環境中,學習起來很方便,随時複習和預習,他已經可以開始回應美尼斯的部分問題。

他們順着一條河往上游走,美尼斯告訴他,這條河的發源地就在國都庫裏,因為庫裏背後就是山群,最高的就是他們泰錫的聖山,山上的雪水融化成溪流,溪流帶來了豐盛的草原和食草動物,之後才有了最初的泰錫人。

泰錫的先知帶着他們找到這裏,占蔔和祈禱後,神靈應許,他們就在這裏建立了國家,而現在,經過幾百年拼搏,泰錫也從一個小國發展成了現在這樣的大國,擁有了更多更好的土地,但是首都一直在庫裏。

泰錫人拓寬了流經庫裏的河道,現在最大的一個主幹線已經直通大海,每年都有很多商人逆流而上把商品從港口帶到庫裏。庫裏有來自大海的商品,有來自荒漠的商品,有來自高山的商品……那是比漠西更加宏偉并且繁華的城市。

原始社會的人遇水就停,順水而居,多生活在有活水的環境,如果交通再好一些這就足以成為一個城市,文明就這樣慢慢發展起來。所以美尼斯這樣說,雲澤一點不覺得意外,他意外的是,這居然還是個國際商業性城市。

穿越至今,随着對這個時代了解的深入,雲澤也有一些對未來的期許:

他想要找一個适合的居住地,成為那裏的合法居民。

雲澤不喜歡那種漂泊的生活,也不喜歡不安定的日子。如果可以,他想要找一個有着強大實力的國家,不必擔心随時的戰亂和盜匪,如果那個地方交通發達物産豐富,那便更好了。

從這個角度看,庫裏完美契合他的要求。

他還想要有自己的土地,可以種植些作物,正好他的商品裏還有一些種子禮包,玩家喜歡在自己的花園裏栽種植物,有花卉也有果蔬,這種休閑類商品一向賣得特別好,存貨也很足。

這些後世選種培育的特殊植物也能證明他的個人價值,不會讓他輕而易舉變成犧牲品和炮灰。

是的,雲澤已經看明白了。想要在這個時代活得像個人,就一定得有地位,他本身沒有權勢,那就需要借勢,借這個時代最強大的兩種勢力,一個是王權,一個是神權。

他可利用自己身上種種不凡讓王族對他産生敬畏之心,然後從被壓迫被奴役的食物鏈中脫離出來。他還需要合理利用自己身上的東西,制造一個迷惑人的假象,讓人覺得他來頭很大,不可以怠慢,有必要的時候,甚至可以假借神靈名義。

美尼斯的再三試探,雲澤都看在眼裏。他的不露痕跡,對雲澤這種打小看電視電影長大的人來說還是很明顯,兩邊從小接觸到的信息量根本不對等。雲澤知道對方是在懷疑自己是‘神使’。

美尼斯的一切關懷備至都是基于‘他是神子’這個前提,雲澤內心十分清楚,感情上卻忍不住生出好感。

“雲澤啊雲澤,遲早有一天你會被自己這種不該有的情感弱點害死。”雲澤一再告誡自己。

雲澤還沒想好自己未來的具體方向,但是一定不是醫生。

這一路看,這會兒對疾病尚沒有科學的定義,很多地方疾病就是詛咒、神罰、巫術,以至于巫醫不分家,一個醫生往往同時兼職宗教工作者、心靈導師。雲澤不認為自己可以做好醫生或者祭司的工作,這兩個他都沒有信心。

之前治好的兩種疾病都有瞎貓遇上死耗子之嫌,要是再來一個,未必就準。知道自己是水貨,還要厚着臉皮去醫治人,根本就是殺人。

而且,他要是顯露出‘我就是醫生’的意思,估摸着等待他的絕不是人生巅峰,更多的可能是被上交給國家,從此享受霸道帝王‘救不了某某朕就砍了你’的禦醫待遇。

從自己的能力角度和安全角度出發,雲澤認為最适合自己的職業還是——農民。

哦,不,更準确的說法是‘地主’,就是自己不勞動但是有吃有喝的剝削階級——哎,對不起祖國的教導,他最終還是變成了曾經最讨厭的人。

其實他身上還有一個大問題,是關于他這個身體的。

雲澤不知道這個身體未來會不會衰老,衰老的速度和普通人是否一致,目前看來頭發和指甲都在長,而且受傷會流血,需要休息和攝取食物,和常人沒什麽不同。所以他準備先把這個問題放一邊,以後定居下來再考慮。

隊伍順着溪流往上游走,一直走到一個交叉口,出現了一個寬十四五米的主幹河道,蜿蜒曲折,河水清澈微涼。

美尼斯說這就是聖山的雪水所化的河的支流。

河道兩旁開始出現一些農田和牧場,有簡易的灌溉系統,還有大量的田裏勞作的人。他們一個個骨瘦如柴,身上什麽也沒穿,平民還能在腰上圍一塊遮羞布,他們什麽也沒有。遠遠的雲澤就看到他們臉上分明的烙印,這些都是奴隸,而且是從事最累最低下工作的那種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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