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天氣變化得讓人有些措手不及。從甜品店到購物街短短二十分鐘的車程,大雨傾盆而下,路上滞留了不少車輛,一瞬間擁堵起來。

雨刮器在車前窗快速地來回刷動着,依然趕不上雨水擊落下來的速度。紀肇淵皺起眉,混在車流中艱難地往前挪動。

“紀喵,”楚九歌靠在座椅上,偏過頭說,“如果我說我想報UCLA,你會不會覺得我有點自不量力?”

紀肇淵猶豫地看着他,身體往這邊傾了一點。楚九歌愣了一下,趕忙擡手按了一下他的嘴,然後笑着說:“不用安慰我,我就是咨詢一下你的意見。”

“是有點難,”紀肇淵如實說道,“不過也不是不可能。成績只是一方面,每個學校都有自己的文化特色,也更傾向于選擇與自己相match的學生。更何況你才剛開始,低谷期反而是最适合追趕的時候。”他頓了兩秒,空出一只手捏了捏楚九歌的手指,“不要擔心。”

紀肇淵很認真地把利弊分析給他聽,沒有過分褒獎卻隐隐帶了些回護。

楚九歌對他眨眨眼:“我在你眼裏應該算是支潛力股吧……”

“不是,”紀肇淵搖頭,然後抿了抿嘴巴才再次開口說道,“2014年世界人口達到72.08億,其後的每一年都在不斷增長。”

楚九歌用了些力氣反握住他的手,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評價類的話語應該要避免絕對性和主觀性,”紀肇淵目光清明,耳朵卻泛出一線紅:“但在我眼裏,你就是這七十多億人中的第一名。”

楚九歌想象不到他是怎麽逼着自己說出來的。這種正常人信手拈來的情話,對于他來說就像是違背了客觀規律的謊言,每一個字都和他多年信仰相悖。

“寶貝兒,”楚九歌笑起來,笑容暖得似乎能蒸幹整個城市的雨,“現在可以親我了。”

楚九歌靠過去捧着他的臉,然後他們在紅燈前,雨幕下,溫暖安靜的車廂裏,交換了一個柔軟的吻。

車開進停車場時,雨已經小了很多,他們擠在一把傘下,快速地跑進商場裏。

兩個大男人逛超市,最大的好處就是節約時間,尤其在紀肇淵還列了購物清單的情況下。沐浴露換了新的味道,還額外多買了兩盒培根和芝士,但直到結完賬回到車上,都沒有一個人想起來被删掉的那樣必需品。

楚九歌有些餓,當即便拆了一袋薯片,先給紀肇淵塞了一片,“對了,我下下個周末可能要跟跟洛米他們去UCLA玩兒。”

紀肇淵拐上主道提高車速,然後微微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楚九歌“嘎吱嘎吱”吃着東西,卻依然停不下嘴。他含糊不清地跟紀肇淵講:“洛米他爸爸現在每天都監控着他,他和格裏斯搞得像是現代版的王子和灰少年一樣,”他咽下口裏的食物,喝了口水,“這兩個未成年人有時候真是沖動得讓我都很操心。”

紀肇淵瞥了他一眼,“你不沖動嗎?”

“不啊,”楚九歌否認得理直氣壯,“我最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等到聖誕的時候送你一個大驚喜!”

紀肇淵挑眉,看起來對禮物并不是很好奇,“你可以提前訂機票,聖誕假期時候回國看看家人。”

“那你呢?”楚九歌問他。

紀肇淵沒思考過這個問題,往年都是回Orange County待幾天,然後在實驗室和書房兩點一線間耗完整個假期。他想了想,低聲說道:“應該和平時一樣吧。”

楚九歌半倚在車窗上,手掌支着腦袋看他,“那你想和我一起嗎?去看看到底得多麽鐘靈毓秀的地方才能養出我。”他說着倒是把自己逗樂了,眼睛裏似乎淌着一灣溪水,“想嗎?”

楚九歌胸有成竹地看着他,手指放松地在膝蓋上一點一點。

過了一會兒,紀肇淵輕輕回了聲:“想。”

楚九歌得意地打了個響指,然後笑說:“想幹嘛?”

紀肇淵擡頭看他,會意笑了起來:“想和你一起過聖誕節。”

“這就對了,”楚九歌湊過去親親他,“你以後主動一點,想要什麽直接說出來就好……我不可能拒絕你的。”

紀肇淵抿抿嘴:“我還想去你奶奶的書店裏看一看。”

“我奶奶的書店?”楚九歌疑惑起來,有些好奇他是怎麽知道的。

仿佛被他的态度刺了一下,紀肇淵背部猛地繃緊起來。他打開音樂放了首歌,小心翼翼地措辭着:“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接你從機場回來的路上放了這首歌,當時你說……”

“哦哦哦,我想起來了!”楚九歌錘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我說我奶奶書店裏有兩張簽名版的《Channel Orange》,還說有機會帶你去看看,對吧?”

紀肇淵點頭,神情放松了些許。

“你明明就很想去啊,我如果剛才不問的話,你是不是就打算一個人孤苦伶仃地過聖誕?”楚九歌嘆了口氣,有些恨鐵不成鋼,“怎麽辦啊,我們兩個好像都有些不自信。”

紀肇淵感知不到他的情緒,像是蒙着雙眼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踏出的每一步都沒有安全感。而他的問題出在自己身上,他急迫地想在紀肇淵愛上他之前變成一個值得被愛的人。

這種如履薄冰的相處模式,終有一天會從內部土崩瓦解的。

楚九歌看着車頂,伸手戳了戳紀肇淵的大腿,“紀先生,幫忙想個辦法?”

紀肇淵壓住他放在自己腿上的手,又說了一遍:“自信一些,你是我的第一名。”

楚九歌笑道:“完了?”

“嗯。”紀肇淵點點頭,兩只手重新握回方向盤上。

“那你怎麽辦?”楚九歌問,“不管自己了嗎?”

紀肇淵垂下眼簾:“我可能需要你來安慰我。”

“撒嬌呢,”楚九歌又戳了他一下,“我覺得我能說的都說完了,你還想聽我說什麽?”

紀肇淵沉默了幾秒,試探道:“就說……你知道了。”

楚九歌皺了皺眉一字一頓地複述了一遍:“我、知、道、了。”

他完全懵了,到底應該知道什麽才會讓紀肇淵有安全感?他翻來覆去想了一路,最後還是問出了口:“我應該知道什麽?”

紀肇淵看着他,眼神隐忍地搖搖頭,不肯說話。

楚九歌突然意識到,他們早已經不是最原始的狀态,他不能拿最初的觀念來往紀肇淵身上套。他有一個有些瘋狂的想法,在一瞬間被飙升的心跳推到了嗓子口。

楚九歌盯着紀肇淵的眼睛,有些孤注一擲地問:“你喜歡我,你想讓我知道的是這件事嗎?”

一句話正中紅心,紀肇淵像被按了暫停鍵一般,緩緩緩緩地點了下頭。

楚九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們為什麽要這麽擔驚受怕啊?”他撈過紀肇淵的脖子,兩個人湊到後視鏡前面,“看看你的眼睛,再看看我的眼睛,瞎子都知道我們是互相喜歡着的。”

是啊,你的眼裏只有我,我怎麽可能不知道你喜歡我?

楚九歌摸摸他的睫毛,又睜大眼睛笑着指了指自己瞳孔裏放着的那個小人,“看清楚了嗎?”

紀肇淵也笑起來,靠過去和他輕輕碰了一下腦袋。相觸的頭部還沒分開,車子猛地往旁邊偏了一下,撞在了家門口的垃圾桶上。

楚九歌吓了一跳,擡眼就看到一道白影竄進車下面。他和紀肇淵對視一眼,然後立馬打開車門沖了下去。

楚九歌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往裏面看,車底很昏暗,只能隐約看到一團瑟縮着的影子,還不斷發出微弱的呼叫。他仰頭看了看紀肇淵,接着撈了下褲子,貼着潮濕的地面爬了進去。

叫聲突然停了下來,紀肇淵蹲下來按着楚九歌的小腿,“是什麽?”

楚九歌打了個噴嚏,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只是聲音隔着車體顯得有些悶:“你相信前世今生嗎?”

紀肇淵是無神論者,自然是不信這類荒誕的概念。

楚九歌左扭右扭地從車底下蹭出來,渾身髒兮兮的,懷裏抱着一個比他更髒的小東西。他開心地捧着小東西轉了個圈,然後舉到紀肇淵面前,“你看,她回來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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