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編小辮子

已經被查抄的恭王府門前, 正在進行一場激烈的拉鋸戰。

參賽雙方分別是當今聖上傅詢與起居郎韓憫,裁判兼工作人員為衛歸衛将軍。

觀衆席兩位觀衆,小柳學官柳停與小江丞相江渙。

後來衛環趕着馬車過來, 就增加了一位觀衆。

衛環小幾歲,從沒見過這樣厲害的場面——

韓憫用力往回拽自己的衣袖:“你幹嘛?松手, 我要和我師兄說話。”

傅詢仿佛很輕松地拉住他:“就在這裏說,你還想去哪裏?”

“我不要在這裏說, 我要和師兄說悄悄話。要不是因為你現在是皇帝,我就……”

打你了!

努力勸架的衛歸連忙低聲喝止他:“韓憫, 現在可不敢這麽說。”

傅詢倒不在意,反倒笑出聲來。

韓憫試圖冷靜下來。雖然很想像從前一樣和傅詢打架,但是現在不行。

他按住自己的手, 自言自語道:“韓憫,住手, 大齊百姓罪不至此。”

當然傅詢最後還是松開他了,讓他快點說完, 快點回來。

韓憫跑到柳停身邊,挽住師兄的手, 把他帶到旁邊去說話。

柳停偏頭看了一眼, 嘆氣道:“你住在宮裏時, 也是這樣?不如早點搬出來, 回家裏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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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的回家是指回柳家。

柳老學官是韓憫的恩師, 柳家也算是他的半個家。

韓憫也往回看了一眼, 撓撓頭, 小聲道:“也不是經常這樣,不知道他今天怎麽回事,平時還……挺好的。”

“哦?”

柳停含笑看着他。

韓憫沒有察覺, 只是遲疑道:“我前日才知道,江師兄住到師兄家裏去了,會不會……”

柳家已存續百年之久,是大齊最有名的經學之家,柳老學官也是學宮裏最好的老學官。

雖然門生遍布四方,但是柳家人從不出仕,柳停也只是在學宮裏做一個學官。

不入仕,便不用在朝堂上站位,這也是柳家得以長久的緣故。

所以韓憫一直不怎麽擔心柳家。

如今江渙住進柳家,他有些擔心,擔心柳家會因此卷入朝堂争鬥。

朝堂政事雲波詭谲,柳家既能獨善其身,韓憫不想看着已是暮年的老師也涉水沾衣。

見他的模樣,柳停也猜到他在擔心什麽。

柳停解釋道:“不要緊,江釋冰是以爺爺學生的身份住進來的,爺爺也同意了。”

韓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唔,那就好。”

倒不是他多心,他與柳停交好,與江渙又許多年沒說過話了,現在也有些冷淡。

再加上經歷過韓家抄家,他自然更偏向柳停,關心柳家。

柳停佯怒道:“你還擔心我們家呢?我聽江釋冰說,你那日在殿上只身進言,指着恭王的鼻子罵?”

“事出緊急。”韓憫見他板起臉,忙道,“我知錯了……”

他小聲嘀咕:“下次還敢。”

柳停嘆了口氣,伸出手,彈了一下他的額頭:“之前讓你搬來柳家住,怎麽沒來?”

韓憫揉揉腦袋:“我早先就跟聖上提了,不過那時還沒處置恭王,聖上說恭王記恨我,我出宮不太方便,又怕連累你們,就沒有去。”

“那這回處置了恭王,應該要來了吧?爺爺跟我念了許多次了。”

“我知道,過幾日就去看老師。”

“早點搬來住,爺爺很想你。”

韓憫連連點頭:“我知道,我也很想老師。”

柳停卻問:“你知道什麽?你還記得今年六月有什麽事情?”

他一時記不起:“啊?什麽日子?”

“小師弟,你今年滿二十了啊。”

“哦,對。”

韓憫恍然大悟。

這種事情也能忘記,柳停實在是有些無奈。

韓憫摟住師兄的手臂,撒嬌道:“我一直以為我還十八。”

柳停失笑,随後斂了神色,正經道:“老韓史官現在不在永安,料想六月時間太急,老人家年紀大了,舟車勞頓,也趕不回來。爺爺想給你辦冠禮,房間都給你整理好了,所以一直催我,把你帶回去。”

韓憫應道:“知道了,那我這幾日就跟傅詢說一聲,從宮裏搬出來住。”

一聽他這句話,柳停又有些無奈,認真叮囑:“可不能再像從前那樣對聖上了。我想起從前你們打架那個樣兒,我就覺得頭疼。有時候忍不住想啊,要是你在宮裏和他打起來了,那怎麽辦,救也救不了了。”

韓憫伸出手,然後握拳,語氣堅定:“師兄放心,我會忍住的。”

柳停嘆了第三聲,又問:“上回給你的藥丸吃完了沒有?我這次把藥丸給梁老太醫了,他大概明天進宮就會給你。”

“好,謝謝師兄。”

柳停殷殷囑咐:“最近天熱了,夜裏還是有些涼,你別蹬被子,別把窗子全都開開……”

韓憫把方才他說的話重複一遍:“師兄,我馬上就二十了。”

柳停一噎:“不論如何,還是快搬回來住,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待着,我放心些。”

“是,我回去就跟聖上說。”

看天色不早了,柳停便推開他挽着自己胳膊的手:“回去吧?”

“好。”

韓憫轉身要走,想了想,在衣袖裏摸了摸。

沒有找到什麽東西,便打開随身帶着的筆橐,從裏邊拿出一張紙。

他站在原地,用紙折出一個小青蛙。最後用筆尖點了兩顆圓圓的眼睛上去。

他将小青蛙交給柳停:“麻煩師兄幫我把這個交給老師。”

可可愛愛。

柳停揉了揉他的腦袋,待他走遠了,還是不放心,囑咐道:“我方才說的,你都記得啊。”

韓憫回過頭,朝他揮揮手:“我都記得了,師兄我先走啦。”

他轉回頭,發現傅詢已經上了馬車。

馬車的簾子一動不動,衛環朝他招了一下手,他便提着衣擺過去。

衆人作揖,宮裏的馬車緩緩駛走,暮色四合。

銅鈴輕響,傅詢端正地坐在馬車裏,脊背挺直,雙手按在膝上。

韓憫悄悄觑了他一眼,想要跟他說搬出宮去住的事情。

但是見他面色正經,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想事情,還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默了一陣,傅詢道:“方才柳停跟你說了什麽?還讓你一定要記得。”

正中下懷,韓憫答道:“哦,就是他……”

卻不料傅詢根本不聽他說,直接就打斷了他的話。

他冷笑一聲:“朕就知道,柳家一直想把柳毓嫁給你。”

韓憫微怔,表情呆滞:“什麽?”

他在說什麽胡話?

柳毓就是柳停的妹妹,柳老學官的小孫女,與韓憫見過幾面。

傅詢繼續道:“柳停的姐姐嫁給了你叔叔,他再把他妹妹嫁給你,就是親上加親了,倒是好主意。”

他就是以為柳停要跟韓憫說這個,所以才扯着韓憫,不讓他二人說話。

傅詢面色稍冷,韓憫則在心底緩緩地寫下一個問號。

他到底在說什麽胡話?

韓憫試圖解釋:“師兄沒……”

傅詢抱着手,語氣平淡:“你們家尚未平反,雖然門第不大配得上,但你這個人還是不錯的,他們圖你這個人,說不準還想把你招贅。”

“難怪上回柳停給你送東西,還送了衣裳給你,想來就是柳毓柳二姑娘給你縫的衣裳。怎麽?這回沒給你送東西?”

“哦,或許是你答應了,就不用再送東西了。”

韓憫蹙眉,心道完了,傅詢好像瘋了。

他用手勢打了停,朗聲道:“師兄沒跟我說這個。而且,兄弟,我還沒成年。”

傅詢眼睛一亮,但說話口氣還是淡淡的:“挺好的。”

是柳停沒跟他說這件事好,還是韓憫沒成年好?

韓憫想不明白。

他道:“師兄想讓我搬去柳府住,是六月的時候,老師想幫我操辦冠禮。”

“原來如此。”

傅詢往後靠了靠,悄悄看了幾眼韓憫。

他身量小,看起來有些瘦弱,樣貌也秀氣,面白唇紅。

傅詢眼裏帶笑:“你要成年了。”

韓憫點頭:“嗯。”

傅詢心情不錯,馬車裏的氣氛也好了一些。

韓憫便趁機道:“還是要謝謝陛下這些天讓我住在宮裏,原本也是因為擔心恭王記恨,不過我住在宮裏還是不太方便。如今恭王已除,我是不是也應該……搬出去了?老師也在柳府等我。”

傅詢瞧了他一眼:“你搬出去住,晚上睡得着嗎?”

“那就要請陛下把那尊小香爐送給我了。”

“還有呢?”

“還有……”韓憫舉起手裏的長劍,“這柄劍,也請陛下一起送給我。”

于是傅詢又不高興了。

不明白,他到底哪裏不如一柄劍?

一路無話。

回到宮裏,韓憫随便吃了點東西,就躲回偏殿,要給桐州寫信。

今日去見了恭王,他終于明白這人是怎麽想的了,先跟爺爺抱怨一下。

還要跟爺爺說一聲,老師要給他操辦冠禮的事情。

冠禮應當由德高望重的長輩來辦,柳老學官再合适不過的人選。

還有一件事情,必須告訴兄長——

原來前些年先太子傅臨的死,也與恭王有關。

不過他還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具體狀況,想來江渙在審傅筌,再過一陣子,就會整理出卷宗來。

等那時,自然會真相大白。

寫好了信,韓憫又拿出正在寫的書稿——

《聖上與探花郎二三事》第一冊 。

與禦史的故事,講了四冊本子,上回已經講完了。

所以他又給故事裏的聖上換了一個主角——

探花郎。

鐵打的聖上,流水的朝堂某某。

不過這個稿子他還沒寫多少,卡在起頭聖上和探花郎金殿初遇的地方。

得閑時,才拿出來續上兩筆。

不知不覺就到了深夜,楊公公來催他睡覺,他正寫得入神,就随便應了兩聲。

楊公公催的次數多了,韓憫只好放下筆,應着“馬上就睡”,卻立起書卷,把燭光擋住。

睡在外間的楊公公看見燭光熄了,便以為他睡了。

韓憫輕手輕腳地寫字,連磨墨的動作都放緩了。

這日晚上他睡得晚。眼睛發花的時候,丢開筆,趴在案上睡了一會兒。

醒來時,外邊的天還是黑的,蠟燭也已經燒盡。

他揉揉酸疼的脖子,爬到床上去睡。

這樣能睡得好一些,他一直都是這麽睡的。

福寧宮正殿裏的傅詢,今夜輾轉難眠——

韓憫怎麽不過來?

他是不是又抱着我的劍睡着了?

翌日清晨,楊公公推門進去,一看案上的蠟燭都燒光了,也就明白韓憫昨天晚上熬夜了。

雖然不知道他在忙什麽,再生氣也沒舍得喊他起來,只是幫他把案上堆疊的書稿收起來,最後默默地把門掩上。

與前日一般,在廊前遇見正要去武場的傅詢。

傅詢也同從前一樣,讓他過來。

“睡着了?”

“嗯,昨天夜裏好像是熬夜了,睡得晚,還沒起。”

傅詢轉去偏殿看他,韓憫趴在榻上睡得正香。

再一擡眼,看見那柄長劍就挂在帳子前。

傅詢很滿意,不錯,他還沒有輸給自己的劍。

他在榻前坐下,手指穿過韓憫的烏發。

想想韓憫馬上就要束冠了,這一頭長發也要束起來了,傅詢不是很喜歡——

這樣就不能扯韓憫的頭發了。

韓憫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覺得好像有人在動他,在夢境裏掙紮了有一會兒,才終于半睜開眼睛。

他睡眼朦胧,說話聲音也小小的,像貓叫:“你幹嘛?”

傅詢正捏着他的一縷頭發,給他編小辮子,見他醒來,卻正經了神色:“吵醒你了?對不住,你再睡一會兒吧,我在這兒守着。”

最後那句話對韓憫來說,有着非同一般的魔力。

他的腦袋往枕頭上一磕,又睡過去了。

傅詢伸手撓了撓他的下巴,繼續編辮子。

再睡了一會兒,韓憫清醒過來,傅詢若無其事地收回手。

“醒了?”

“嗯。”

韓憫坐起來,打了個哈欠,還真誠地向他道謝:“多謝陛下陪着我。”

看着他頭上十來個小辮子,傅詢抿着忍不住勾起的唇角,正色道:“不用謝。”

只覺得他的表情好像不太對,韓憫覺着奇怪,下意識擡起手,想要摸摸頭發,就被傅詢按住了。

他轉移話題:“昨日不是說,要搬去柳家住嗎?”

“是,臣……”

“恭王餘黨未除,你那日在殿上與他對峙,已經算是惹惱他們了。等除盡他們,你再出宮。”

接着傅詢舉例說明,刺客殺人的兇殘手段。

只是這些說辭,韓憫好像先前什麽時候就聽過。

他來不及多想,就被傅詢的話帶跑了。

最後傅詢道:“到時讓衛環陪你過去,他功夫還算不錯。”

韓憫點點頭:“好。”

“衛歸就不怎麽樣。”

“為什麽?我覺得他挺好的。”

“你們兩個整日聚在一起,黏在一起,這樣不好。”

原來是因為這個,韓憫還以為他說衛歸武功不好。

“燕支你要帶走,還是留在我這裏?”

“陛下想把它留下嗎?”

“給你吧。”

韓憫道過謝,外邊楊公公叩了叩門,通報道:“聖上,江大人與楚大人到了,說有要事回禀。”

傅詢起身,對韓憫道:“你想睡就再睡一會兒吧。”

韓憫點頭應了,傅詢推門出去,看見楊公公與小劑子候在外邊。

他的目光掃過楊公公,落在小劑子身上:“回來了?”

小劑子俯身行禮:“是。”

“韓憫過幾日去柳府,你二人……”

兩人反應迅速,一起謝恩:“謝陛下,臣一定盡心盡力。”

不愧是師徒倆,這搶着謝恩的法子,也是通用的。

傅詢也不在意這些事情,一擺手:“進去伺候吧。”

韓憫坐在榻上還犯困,只知道楊公公領着一個小太監進來了。

待那小太監上了前,他定睛一看:“你回來啦?”

小太監快步上前,俯身行禮:“公子,小劑子回來了。”

韓憫從楊公公那裏接過漱口水,又揀了兩片茶葉,随口問道:“什麽時候回來的?你姐姐的事情……都處置好了嗎?不用急着回來。”

“今日清晨回來的,小人姐姐的事情都辦好了,勞公子挂心。”

“事情我聽衛将軍說了,你節哀順變。”

小劑子一撩衣擺,在他面前跪下,給他磕了個頭:“公子大恩,還未來得及叩謝。”

韓憫忙道:“起來吧。你才回來,要不要休息幾天?”

小劑子搖搖頭拒絕了,站起身,走到他身邊,接過他手裏的茶盅,輕聲道:“小人要跟着韓公子。”

楊公公笑着對他道:“還是孩子氣。”

小劑子放下茶盅,轉身去拿韓憫的衣裳,悶悶地道:“我就要跟着韓公子,趕我走也不走。”

“原本不是說好了,等我出了宮,就讓你做太監總管。韓公子過幾日就出宮了,你還怎麽做太監總管?”

他将衣裳抖落開,給韓憫披上:“現在不稀罕了。”

韓憫扯了扯衣裳,走到鏡前:“你這是怎麽了?”

小劑子走到他身後,将淨面的巾子遞給他:“皇宮太兇險,不太适合我。我看那滿宮的牆上,都寫滿了兩個字——”

自覺失言,他沒有再說下去。

韓憫在心中默默道:“怕不是‘吃人’兩個字,小劑子經此一事,思想境界提升得很快。”

大齊反封建第一人。

他在銅鏡前坐下,拿起木梳扒拉了兩下頭發。

小劑子捏起一個小辮子,放到他眼前,弱弱道:“公子,這……”

“啪”的一聲,韓憫将木梳拍在桌上,一捋頭發。

好嘛,十來個小辮子,編得也不好看,歪歪扭扭的。

他知道是誰,這個笨拙的手法他認識。

從前在學宮念書時,他就被傅詢這樣弄過。

韓憫煩躁得很,小劑子輕聲勸道:“我幫公子把這些拆掉吧?”

才拆了兩個,韓憫越想越氣,一抓頭發,豁然站起,一邊走出去,一邊撩起衣袖。

忍無可忍。

那時傅詢正在書房,與江渙、楚钰議事。

當日在封乾殿,他讓随恭王逼宮的朝臣們,一人寫一封陳情書上來。

他一頁一頁地翻過去,只覺得可笑。

随口問道:“江渙,你爹的陳情書,你看了沒有?”

坐在下首的江渙答道:“臣這些天住在柳家,不曾看過江老丞相的陳情書。”

傅詢便從那一疊紙裏,抽出幾張,遞給他:“你也看看。”

江渙起身上前,雙手接過。

探花郎楚钰道:“讓我也看看。”

傅詢擺擺手:“去罷。”

他将一疊陳情書丢在案上,靠着憑幾,捏了捏鼻梁,不再說話。

忽然,有人用力地推開書房的門。

門扇一聲響,傅詢不悅地皺了皺眉,待看清來人之後,卻忍不住莞爾。

韓憫頂着那十來個小辮來找他了。

他快步上前,一拍書案,怨憤地看着傅詢。

江渙與楚钰同時扭頭看去,傅詢朝他們擺手:“不妨事,你們繼續看。”

他二人慢慢地轉回腦袋。

陳情書有什麽好看的?還是這個好看一些。

傅詢忍住笑,看向韓憫,明知故問:“怎麽了?”

韓憫一撩頭發,把小辮子甩到身前:“這又是做什麽?陛下,我一覺醒來,我們是還在學宮念書是嗎?我幾歲了?陛下幾歲了?”

見他氣呼呼的模樣,傅詢只覺得有意思。

韓憫生起氣來,杏眼圓睜,活像是一只被惹急、要咬人的兔子。

就是因為有意思,傅詢從前就喜歡惹他。

傅詢摸摸鼻尖,遮住就沒有放下來過的唇角:“守着你睡覺的時候,有點無聊,就……”

韓憫又不敢罵他,更不敢打他,想要朝他喊一聲,但是臨出口,就變成了——

“嗷!”

“撲哧——”

傅詢到底沒忍住,笑出聲來。

怕韓憫被他氣走,他趕忙拉住韓憫的手:“其實挺好看的。”

“好看是因為我好看,不是因為你弄的頭發好看。”

他連連點頭,表示贊同:“是是,你好看。”

韓憫使勁抽回自己的手,賭氣道:“陛下若是看不慣我,不想留我在宮裏,我回柳家就是了。反正我在這兒也是礙你的眼,你看我哪哪兒都不順眼,昨天弄我的衣裳,今天弄我的頭發……”

傅詢一驚,完了。

韓憫眼尾一抹紅。他招惹過韓憫這麽多回,自然知道眼睛紅紅的韓憫代表什麽。

他真生氣了。

“不是,我給你拆掉……”

韓憫一把拍開他的手:“你就是看準了我現在不敢還手。從前是我不好,我不該和你打架,往後再也不敢了。陛下心胸開闊,饒我一回吧。”

他轉眼看見江渙,便道:“江師兄,要出宮時等我一等,我現在就回去收拾東西,今日我們一同去柳家。”

江渙哪裏會應?

他們開始吵的時候,氣氛就不大對,江渙低着頭,專心地看陳情書。

韓憫又道:“江師兄也變了,從前江師兄都會勸架的。如今傅詢做了皇帝,江師兄就不敢勸了。”

江渙無奈地擡起頭,了然道:“你別用這個激我。君臣有別,現在我就是勸不了了。”

韓憫抱着手,哼哼道:“昨日柳師兄還讓我快點搬去柳家住呢,今日我求江師兄等我一等,江師兄都不肯。來日到了柳家,柳師兄知道這件事情,不知道會怎麽想。”

江渙一頓,改了口:“行,等你,在宮門前等你,等不到你我也不回柳家。”

“謝謝江師兄。”

不過韓憫還在生氣,也不理傅詢,朝他做了個揖,随便說一聲“臣告退”,轉身走了。

生氣的人應該有一些小動作。

傅詢自己把人給氣走了,萬分後悔,沒敢追上去,怕惹得韓憫更惱火。

他若無其事地拿起案上的名冊:“楚钰,官員名冊……”

楚钰樂不可支,正偷偷地笑,還和江渙說悄悄話:“太可樂了,我今日算是開了眼了。頭一個敢這麽和聖上說話的,要換了旁人,早被拉下去砍頭了。韓大人真是太有意思了。”

傅詢随手揀起一個石鎮紙,往他腳下一丢。

楚钰往後一跳,沒砸中。

“不許招惹韓憫。”

——招惹韓憫招惹得最勤快、最厲害的傅詢,如是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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