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別驚動他【二更】

松煙墨客, 名字挺好聽的。

就是寫的書名好像不怎麽好聽,什麽叫做《聖上與丞相二三事》?

傅詢垂了垂眸,拇指不自覺摩挲着衣袖。

誰是丞相?江渙?聖上與丞相之間哪裏來的二三事?他怎麽就看出有二三事了?

那頭兒, 衛歸已經領命下去,傅詢回去看了一眼, 韓憫還在喝粥,有家裏人陪着。

韓憫捧着粥碗, 擡眼看見他,好像想跟他說話, 但是傅詢不曾注意,轉身離開了。

他想着趁這個時候,把昨日宮裏拿過來的折子批回去。

韓憫低下頭,繼續喝粥。

韓爺爺撫了撫他的鬓角:“我的嬌嬌受苦了。”

他搖頭:“沒有, 是我自己一時不防備。”

他怎麽也不會想到, 韓禮竟然會在韓家門口動手。

那時小劑子沒跟着他, 韓府溫府十分清貧, 沒有專職的門房,正巧這時巷子裏又沒人,才讓他得手了。

韓憫喝着粥, 家裏人都認真地看着他,生怕他被屋子裏的暖氣暖化了。

雖然身體一直不好,但是長大之後, 他卻很少生這樣大的病, 起碼在家裏人面前不曾有過。

這回确實把家裏人都吓壞了。

只喝了半碗米粥,韓憫就放下碗:“是韓禮,那篇文章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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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爺爺拍拍他的手:“你不用擔心,人已經被聖上押起來了。你老師一看那篇文章, 就知道是你的,寧學官已經幫你向之前被騙的大人澄清了。”

韓憫點點頭。

“你是什麽時候寫的?竟然連爺爺也不知道。”

他小聲道:“就是去年科舉那天。”

而且,爺爺你不知道的文章多了去了。

韓爺爺嘆了一聲,拄着拐杖,坐到榻上,攬住他的肩:“受委屈了,我們嬌嬌受委屈了。”

這回說的不是韓禮害他生病的事情,這回說的是韓憫錯過了去年科舉的事情。

韓憫把腦袋靠在爺爺肩上,笑了笑:“現在這樣也很好,好的文章總會被人看見的,就算我那時死了,我的文章也一樣會流傳後代。”

“胡說,爺爺寧願你無才無能,寫一手爛文章。”

“那恐怕由不得我。”韓憫佯嘆道,“我們韓家文脈如此,我一提筆,就有如神助,想不寫好文章都不行。”

爺孫兩個正說着玩笑話,楊公公就帶着梁老太醫進來了。

“行了行了,又不是才八歲。讓老梁看看。”

楊公公說着,就坐到床榻的另一邊,一把摟住韓憫:“小可憐,幹爺爺還有一點私房錢,也認得兩個退休的大內高手,改天就請他們過來,給你做保镖,暗中保護你。”

韓憫小聲地把他方才的話重複一遍:“我又不是八歲。”

“十八歲,十八歲也要保镖。”

“二十。”

“二十也要。”

梁老太醫給他診過脈,重新改了藥方,吩咐人去煎藥。

韓憫才醒,不敢叫他勞心勞神,只是叮囑他多休息,一行人就出去了。

躺了兩天,身上骨頭都是酸的,而且他覺得自己身上也不怎麽幹淨,盡管爺爺說聖上每天都有要熱水,要好幾桶的熱水。

要是傅詢幫他洗……

他覺得不行。

韓憫爬起來,披上衣裳,出去一看,韓家俨然成了傅詢的行宮。

宮人來來往往,将所有的事情都料理得很妥當。

韓家原本也有兩三個仆從,主要是伺候韓爺爺的小厮,還有跟在女眷身邊的丫鬟,但也不常在跟前伺候。

和現在比起來,還真是差遠了。

不過這些宮人好像也沒有打擾到韓家人的日常起居,動作很利索,也不多話。

韓憫向他們要了幾桶熱水,小劑子領着人,提着水進來。

“公子是要沐浴?”

“嗯。”韓憫扯了扯衣擺,“我總覺得不怎麽舒服。”

“也好,不過公子還是快一些,省得受涼。”

“我知道。”

其實屋子裏還點着炭盆,哪裏那麽容易就會受涼?

待宮人都退下去,小劑子卻忽然給他跪下了。

韓憫一愣,快步上前要扶他:“怎麽了?”

“此事都是小的失職,沒有照顧好公子,小的罪該萬死。”

“說的什麽傻話?”

他跪得很穩,韓憫扶不起他,只好把手一甩,“你快點起來,我扶不動你,我等會兒就急生病了。”

他這樣說,小劑子才肯從地上起來。

“我日夜懸心,為公子祈福,倘若公子……我也不活了,我也随公子去了。”

“你到底在說什麽傻話?”

小劑子握着他的雙手,垂着頭,暗自紅了眼眶。

“別哭別哭,不關你的事,你別犯傻。”

實在是勸不住他,韓憫捏住他的下巴:“別這樣。你這樣,我的洗澡水都涼了。”

小劑子這才用衣袖抹了把眼睛,不好意思道:“我失禮了,我這就出去。”

韓憫特意囑咐一句:“不許難過了。”

飛快地洗了個熱水澡,韓憫坐在榻上擦頭發。

宮人将東西拿下去,小劑子端着藥碗進來。

“公子,該喝藥了。”

“放着吧,我等會兒就喝。”

“诶。”

韓憫又要開口:“聖上在哪裏……”

不等他說完,韓佩就從外邊鑽進來,飛撲進韓憫懷裏:“二哥。”

韓識也進了門:“你二哥還病着,別使勁撞他。”

韓佩假裝沒聽見,扭着身子爬上床,坐在韓憫懷裏,手指纏着他濕漉漉的頭發:“二哥病了兩天,我都兩天沒見到二哥了。我給二哥擦頭發吧。”

他說着就蹬開鞋子,拿起搭在韓憫頭上的巾子,認真地捋了一下又一下。

韓識也到了眼前,目光落在一邊的藥碗上。

他問韓憫:“怎麽不吃藥?”

“太燙了。”

韓識端起藥碗,用瓷勺攪了一會兒,摸了摸碗壁,覺着不燙了,才遞給他。

韓憫接過,抿了一小口,忽然聽見韓識道:“快點養好,你早先就應該學峨眉刺。”

韓憫險些把湯藥吐回去,皺着臉咽下去,喚了一聲:“哥。”

“防身。”

“當時情況緊急,我就是會峨眉刺也沒用。他是從身後過來,直接用一塊沾了迷藥的帕子,峨眉刺沒用的。”

韓識說不過他,轉而對韓佩道:“你學。”

佩哥兒噘嘴:“二哥不學,我也不學。”

韓識面色冷硬,還想再跟韓憫說說聖上的事情,但是見他還是一副病弱的模樣,便把話壓回心底。

吃了藥,韓憫就被留下一個人睡覺。

他裹好被子,習慣地伸手探向帳前,卻沒有摸到想要的東西。

爬起來定睛一看,确實是沒有了,那柄長劍不見了。

韓憫悲嘆一聲,把自己丢回床上,沒了那柄劍,他怎麽能睡得着?

在床上躺了一陣子,窗扇響了一下,一個雪白的身影悄悄溜進來,跳到他的枕邊。

韓憫伸手幫它順了順毛,系統問:“你還好嗎?”

“還行。”

“你一直怕黑,那時我還不在你身邊。”

“沒事兒,我不是被救出來了嗎?”韓憫翻了個身,抱住它,“睡一會兒。”

系統認真道:“你真的睡得着嗎?沒有那柄劍。”

“這……”韓憫環視四周,“傅詢這兩天就住在這裏,肯定有別的東西能代替。”

他看了看,最後注意到房間裏多出來的一個衣箱。

韓憫從被子裏鑽出來,穿好鞋子,小心地走到箱子前,打開看了一眼。

都是傅詢的衣裳,也不多。

他望了望四周,窗紙上沒有旁人的身影。如果暫時借用一下,不弄髒,也不弄亂,應該沒關系。

他放輕動作,抱起傅詢的衣裳,把他的衣裳擺在床上,圍成一個圈,給自己布置了一個“傅詢味”的窩。

系統被他放到地上:“這沒必要吧?”

“有必要。”

韓憫鑽回被子裏。

旁的人看不出來,他自己心裏清楚。

之前他就對傅詢有點依賴,得抱着傅詢的劍才能睡着。

這回被困在地窖裏,又是傅詢把他帶出來的,韓憫自覺,對他的依賴性簡直達到了最高點。

在這樣的床上窩着,他很快就睡着了。

午後,傅詢批完折子,讓宮人将東西送回宮中,想要去看看韓憫。

中午時,韓憫被喊起來吃了一點東西,吃了藥,又繼續睡了。傅詢這時過去,也就只能看見睡着了的韓憫。

還是被自己的衣裳包圍着的韓憫。

傅詢幫他掖了掖被子,沒有吵醒他,轉身出門。

水牢并不是官府的牢房,一個人好幾天都被浸在水裏,只能站着,否則就會溺死,算是酷刑,所以只是皇帝的私牢。

此時韓禮就被關在水牢裏。

這兩天傅詢忙着照顧韓憫,如今韓憫好了,他自然要過來做個了結。

隔着腳下的鐵欄,傅詢低頭看了一眼。

韓禮原本就是沒什麽骨氣的人,只想要榮耀,又不肯吃苦,寧願去偷竊旁人的東西。他站在沒過胸口的水裏,低着頭,虛弱地喘着氣。

傅詢道:“別讓他死了。”

衛歸點點頭:“臣明白。”

他實在是沒什麽好看的,傅詢轉身離開。

衛歸從身邊的侍衛手裏,接過一把匕首、一塊帕子和一份口供:“韓禮一早就把事情說清楚了,匕首和帕子都是……”

他朝四周望了望,揮手屏退衆人,才道:“都是趙存給他的。那日他來時,在路上遇見了趙存的小厮。想來也是,韓憫之前得罪過趙存,好幾回讓他下不來臺,趙存記恨,想借刀殺人。”

“驿館如何?有什麽動靜?”

“沒有,趙存好像也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其實也是,這都是韓禮的一面之詞,他只要死咬着不松口就行。”

傅詢翻了翻口供,将東西丢還給他:“讓鷹舍傳信給李恕和趙殷,朕反悔了,計劃取消,你去調兵,包圍驿館,朕今晚就要趙存的命。”

他不要宋國西北的十五個重鎮了,只要留趙存一日,他就覺得惡心一日。

但是貿然行事,殺的還是宋國使臣,只怕留下話柄。

衛歸也是這樣想的,剛要開口,卻聽傅詢道:“你帶着兵,繞着韓家走,別驚動他。”

作者有話要說:衣服衣服衣服

衣服憫憫衣服

衣服衣服衣服

衛歸兵兵兵兵

兵兵憫憫兵兵

兵兵兵兵兵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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