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035
姜棠和燕時去附近的餐廳吃了飯, 便開始尋思送姜游什麽見面禮。姜棠覺得燕時太過客氣了，不過只是上門吃頓飯而已，又不是別國使臣來訪, 還得扛着一堆寶貝美名其曰上貢。
“我爸什麽好東西沒見過，他不在乎禮物。”
“在不在乎是一回事, 送不送又是另一回事。”燕時坐在輪椅上，手指動作極輕地敲了敲輪椅上的扶手, “我的态度得擺端正。”
不然以後怎麽叫岳父。
但送什麽确實也是個問題，他當然知道大夏皇帝眼界開闊, 能送到他手上的東西毫無疑問都是數一數二的寶貝, 他送點什麽才算合适呢？
燕時有些苦惱。
姜棠眨眨眼, 偏了偏頭看燕時的表情，男人眉心微蹙，神情略顯嚴肅, 看來是真的在意送禮的問題。姜棠也認真思考了一下他家父皇的愛好——
他家父皇所有的愛好都和他母後有關系。
一國之君甚至可以陪着妻子繡鴛鴦。
姜棠細白的手指蹭了蹭褲縫，有些糾結，“要不，你給他送套廚具？”
燕時：“？”
沈林：“……”
話剛說完, 姜棠自己先搖了搖頭, “不行。”
說不定送了廚具每天待在廚房裏的人就變成他了。盡管姜棠這幾天在廚房裏找到了自信，認為自己極有可能是一代大廚，但他一屆神算是絕對不可能将時間浪費在廚房裏的。
他擺手：“随便買點小東西意思一下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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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時應是應下了, 然而思考的模樣卻愈發認真了, 三人在商場裏逛了一圈, 姜棠走過一家保健品店，目光粘着放在櫃臺外将作用表達得神乎其神的某強身健體藥丸，越過的步子重新往後退, 他抱起一大盒保健品，腦袋從紙盒上露出來，“這個怎麽樣？我爸也四十多了。 ”
沈林：“！”
他用複雜的目光看了一眼姜棠，又沖着燕時示意：絕對不行！
給四十來歲的男人送保健品，你要被姜影帝從家裏打出來的。
燕時顯然也知道這點，他扶着眉心，失笑，“棠棠，這裏有句話叫做男人四十一枝花。你爸他……花開得正好，用不着。”
姜棠幹巴巴放下盒子，哦了一聲。
姜棠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大部分時間都在拍戲和看相算命，對很多事物的了解都來自于網絡，更有很多玩意兒見沒見過、聽也沒聽說過。他對什麽東西都好奇，走走停停花了一個下午也沒看上什麽禮物。
眼見着時間不早了，燕時便先将姜棠送回了家。
“那你明天準時過來吃飯，我在家燒菜等你來。”
“好。先去休息吧，你爸應該在等你吃飯了。”
望着姜棠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燕時放松身體靠在椅背上，他拿出手機看了眼微信家庭群。他媽對于他走前信誓旦旦的說要準備好送給未來岳父禮物而今馬上要上門了卻還在糾結送什麽感到非常氣憤。如果燕時此刻就在面前，燕母一定會用手指戳着對方的額頭，恨鐵不成鋼地狠狠罵上兩句。
“你爸那兒還有一些好茶葉，要不給你空運送過來？”
燕時：“我走的時候順走了。”
燕母：“玉器瓷器要不要送一點？我記得你倪伯伯在這邊好像有個收藏室，你去找他問問？”
燕時：“問過了，買了兩個花瓶。”
燕母：“……”
仿佛是察覺到了燕母的無奈，燕時輕笑一聲道：“您也知道我有多喜歡姜棠，總是覺得已經準備好的東西有些拿不出手。如果有更好更适合的禮物，自然要選後者。”
燕母一聽這話恨不得錄下來給未來的親家聽一聽，這話她這個當媽的聽了都感動。
燕父百忙之中将目光從平板上挪了起來，語氣淡定：“我建議你買一本講述同性之間愛情的書送過去。我和你媽開明得很，不代表人家爸爸也能輕易接受。”
燕時：“……”
燕母：“……”
燕父：“明天穿厚點，省得被打的時候還得受內傷。”
燕時：“……”
燕母：“……”
…
第二天一早，姜棠還未從床裏爬起來，卧室的大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姜游站在門口環視了一圈房間，走到窗前将窗簾咻得打開，緊接着彎腰将團在被子裏的小崽子挖了出來。
姜棠細白的手指死死揪着被子一角不撒手，閉着眼睛跟姜游讨價還價：“再睡五分鐘，就五分鐘。”
姜游毫不猶豫地将被子徹底掀開。姜棠哀嚎一聲從床上爬起來，争着一雙含着薄淚的眼睛哀怨地盯着姜游看。剛來那陣還覺得以後不再會有父皇和侍女喊起床而郁郁寡歡了好一陣，現在重新感受到了才知道有多麽得生無可戀。
不該遺憾的。
不然就沒有現在打臉的聲音了。
姜游垂眸看他，“昨天是你自己說要起床去買菜的，現在八點，買菜大概一個小時，以你的龜速從九點做到十一點，差不多可以開飯，走吧。”
自知反抗無果的姜棠只能硬着頭皮從床上爬起來，換上了黑色短袖和大褲衩，露出兩條白生生的腿跟在姜游屁股後面去了菜市場。他家父皇雖然貴為一國皇帝，但适應環境能力極強，即便是菜市場也能完美融入。
買了菜回到家裏，姜游随口問了句燕時什麽時候過來，得到回答以後便直接把姜棠推進了廚房，“加油。”
上午十點整，燕時到了。
沈林跟在燕時的身後，看上去并不怎麽強壯的沈特助毫無壓力地扛着兩個碩大的花瓶，而坐在輪椅上的燕時則拎着幾個紙袋。單只看紙袋精致的外包裝，便能猜得到裏面的東西必然都是名貴之物。
燕時今日穿着一件黑色絲質襯衫，領口的紐扣難得解下一顆，露出一小片頸間的肌膚，讓自己看上去随意了許多。他偏頭看了看沈林，“放門口你就走吧。”
“好的。”
叮咚——
門鈴聲響起，廚房內正在切菜的姜棠露出腦袋，舉着刀就要往門口跑。別說是去迎接客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準備上去砍人。姜游忍着抽疼的眉心抽出姜棠手裏的菜刀，放回到了廚房裏。
而姜棠也趁機打開了門。
一天不見，燕時怎麽好像又好看了。
他正欲打招呼，結果一擡眼就看到了位于燕時身後兩個碩大的花瓶。
姜棠：“……這不會就是你的見面禮吧？”
燕時淺笑點頭，“這幾個花瓶質量不錯，也算是古董。雖然沒有多大的用處，不過放在家裏當擺件還是不錯的。”
“但是……很貴吧？”姜棠上網的時候有看到各種新聞說xx朝代的什麽花瓶被拍出多少錢的天價。
姜棠的眼神不錯，一眼就能看出這倆花瓶模樣精致，成色也非常好。放在以前用來裝飾東宮也不過分。
“不貴，”燕時實話實說，“和熟悉的伯伯買的，打八折。”
還給打折？
姜棠擰了擰眉還想說什麽，身後腳步聲響起，他扭頭看了一眼，姜游走到他身後便站定了。而與此同時，燕時擡起眼眸，再一次和姜游面對面。
姜游的目光帶着些許冷意，男人一雙眼睛裏盛着深邃的試探。
姜游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大燕廢太子的畫面。大燕皇帝不是個好東西，當年寵愛皇後給予了皇後一族無上的權力，後來寵妃出現，便又想要将賜予皇後一族的權力轉贈給寵妃一族 。
恰巧寵妃的父親也不是簡單的貨色，短短兩年時間就讓皇帝成功廢後，緊接着又借由出使大夏說服了皇帝将廢太子帶上。
明面上說着太子來朝祝賀，實際上就是将廢太子留在了大夏。
一石二鳥。
一邊向大夏表明他們不會開戰的誠意，一邊阻止廢太子回國東山再起。
不過，有野心的人向來不會在意眼下的窘境。
大燕送廢太子來的時候還算讓這位廢太子打扮打扮了的，但那瘦弱的身體和一撞就吐血的畫面卻令姜游記憶猶新。
時隔多年，再一次相見時，燕時的眼眸裏沒了兇狠，染上了淺淺的笑意，卻依舊深不見底。
對視的短短幾秒鐘，無論是燕時還是姜游，兩人心思各異。
最後還是燕時輕輕一笑，像個尋常後輩一樣對姜游微微一點頭，笑道：“姜伯父你好，我是姜棠的朋友，我叫燕時。”
姜游也點頭，聲音似尋常，“你好。”
盡管這兩聲招呼聽着沒什麽奇怪的，但姜棠卻皺着眉、略顯狐疑的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他家父皇冷着臉一如往常，燕時嘴角含笑也和平時一般無二。
但門口的氣氛似乎正在逐漸凝滞緊繃。
姜棠：“……”
意識到情況不對勁的姜棠悄悄試探出聲：“要不，先進來坐坐？”
姜游将門口的腦袋按下去，語氣淡淡：“是我疏忽了，燕先生趕緊進來吧。”
姜棠的腦袋又慢慢頂上來，他扒拉下姜游落在他頭上的大手，讨好地沖他笑一笑，“爸，燕時身體不方便，你幫忙把他帶的這兩花瓶扛進來。”
姜游擡眸朝着花瓶看去，緊接着又面無表情地低頭：“為什麽不是你扛？”
“我先招呼客人。”說完就從姜游身邊竄出去，推着燕時的輪椅往裏走，他露出腦袋：“爸你往邊上讓一讓，擋到我們了。”
男人的身體側了側，然而太陽穴卻不受控制的鼓了鼓——這小兔崽子，比他母後養的貓還蠢！
姜棠飛速将燕時推到客廳內，淺棕色的茶幾上擺放着早已準備好的各種小零嘴，他随手撈了一把放到燕時懷裏，目光越過沙發頂頂去看姜游。他家父皇正神色冷冰地來回扛着花瓶，緊接着大門‘嘭’一聲關上。姜棠縮回腦袋，小聲對燕時道：“我爸就是看着冷了一點，其實為人非常熱心，我本來不會做菜的，他說既然是感謝朋友，那就好好感謝。所以就教我做菜給你吃。”
姜棠的本意是想讓燕時不必擔心姜游的冷臉，卻沒想到燕時在聽到讓姜棠做菜是姜游提議之後，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古怪起來。
他回頭看了眼姜游，男人已經将花瓶挪到了一旁的角落裏，直起身後回頭一掃與他對視。剛才還冷冷淡淡仿若千年未融化的冰山，此刻嘴角竟然勾起了一個細微的弧度。
燕時：“……”
說實話，他這會兒突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背後更是陰風陣陣，一身涼意。
在燕時沉默間，姜游已經走到了沙發前。他敲了敲姜棠的小腦袋，聲音低沉的問：“你不是還做着菜嗎？還不趕緊去看看？等會兒紅燒肉都燒焦了。”
姜棠一聽連忙對燕時眨了眨眼睛，“我先去做飯，燕時你可以和我爸爸聊聊天。”
又扭頭：“爸你好好招待客人。”
姜游的身體陷在柔軟的沙發內，對着姜棠一揮手表示知道了。姜棠這才轉身去廚房。然而似乎擔心燕時二十來歲的青年與他父皇四十多歲的男人相處不融洽，他時不時從廚房裏探出一個腦袋目光往沙發上兩人一看，當看到燕時笑容依舊，他父皇神情淡定，終于安心地縮了回去。
卻不知，在他腦袋縮回去的那一瞬間，姜游的眼神逐漸變冷，薄唇吐出一個人名：“燕景。”
燕時笑了笑，“陛下還記得我，是我的榮幸。”
“怎麽不記得？”姜游冷笑，“當年從我手裏借了精銳，回國就控制了整個大燕皇室，燕太子的能力讓我十分敬佩。”
燕時在大夏待了兩年，與他的大兒子走得很近，姜游自然也會關注到對方。何況燕時怎麽說都是大燕的太子，盡管前頭加了個‘廢’字，可到底流着大燕的血。
若是到時大燕皇帝心血來潮想要挽回這個兒子，而恰巧燕時又同意了……兩人內外聯手，倒黴的可是大夏。
出于這個原因，姜游也不會無視這位太子。
但令姜游意想不到的是，僅僅只是兩年後，修養好身體年僅二十的廢太子被大兒子帶到了他的面前。對方一身黑袍，神情冷峻，眉眼間帶着不可忽視的銳利。
見到他的第一眼，燕時便沒有說廢話，他直言道：“懇請陛下借我三千精銳，到時整個大燕将成為您的國土。”
姜游借了。
三月後，大燕皇室被控制，大燕皇帝駕崩，寵妃自缢，寵妃母族被誅殺。整個大燕皇室只剩下了燕景和寵妃留下的、只比燕景小了兩歲的兒子燕肅。
出乎意料的是燕景讓燕肅坐上了王位。
然而這個新繼任的皇帝就是一個笑話，朝堂上下生殺全由燕景一人定奪，燕肅恨得牙癢癢卻屁用都沒有。
一年後，大燕投誠。
燕景做到了他在姜游面前許下的承諾。
“沒想到你也來了。”姜游的目光染上些許複雜。
來就算了，還盯上了他家小兒子。
這算什麽意思？
當年借了他的兵，現在還要拐他兒子？
他上上輩子是欠了燕時的？
作者有話要說： 姜游：下毒準備就緒。
二更老時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