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在知道秦隐就是liar以後, 談梨設想過幾次她和他在zxn的隊友們見面的場景:在市某個陽光後的街角偶遇的,在某場比賽裏隔着看臺和觀衆席的距離遠遠點頭微笑的, 在一場節日裏正式登門拜訪介紹的……

現實總是比想象“精彩”。

還總會在你最猝不及防的時候到來。

談梨一個人木着臉坐在客廳的大沙發裏時,就在嚴肅地皺着眉思考,今晚到底是從哪一個環節開始出錯的。

是不該按秦隐的地址找來,還是不該去zxn的酒店,或者她今晚就不該拿起手機看新聞?

談梨想着想着,大平層的東南角,次卧緊阖的房門被推開了。

談梨嗖的一下回過頭。

走出來的是脫去外套後穿着一身淺灰色寬松家居服的秦隐。他身後的次卧裏隐隐還傳出那四人的交流聲,不過房門被秦隐無情一合, 就把聲音拍在了身後。

然後秦隐朝沙發這邊走過來。

談梨雙手放在膝蓋前,跟個犯了錯的小學生似的, 一副乖得不得了的樣子, 眼巴巴地看着他走近。

但是還沒等秦隐到她面前,她那拉不住的思緒已經繞着這人轉了好幾個圈圈了――不知道是不是家裏燈光光線柔軟的原因,走過來的性冷淡看起來也沒那麽冷了。平常似乎很淩厲的碎發軟趴趴的, 随意搭在額角, 除了膚色還是十足的冷白感外, 整個人都透着點讓她想揉揉抱抱的溫暖。

這要是平常, 梨哥敢想敢做, 可能也就撲上去了。但剛剛犯過一個社會性死亡的錯誤,讓她現在難得地謹慎。

所以談梨努力忍住了。

秦隐走到沙發旁停住,垂下眼望着她, 似笑未笑的:“怎麽這麽安靜了。”

談梨無辜地仰了仰臉:“我不知道他們也在。”

“出了點意外,臨時分開, 他們不方便找酒店,就跟我來這兒了。”

談梨瞄了一眼緊閉的次卧房門, 小聲問:“我是不是給你丢人了。”

秦隐淡淡一笑,從桌上拿了個剛刷好的杯子,倒上一杯礦泉水遞給談梨:“你不是最不在乎別人怎麽看了?”

談梨接過,咕哝:“他們又不一樣。”

“哪不一樣。”

“他們是你以前的隊友,當然不一樣,我可不希望他們覺得你找了一個奇奇怪怪的人做女朋友。”

“……”

秦隐微怔住。

幾秒後,他彎下腰坐到沙發裏,認真地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你不奇怪。那種只能接受一種性格和一類标簽,還要對不符合他們狹隘眼界之外的人和事情惡語相向的,他們才‘奇怪’。”

談梨拿起水杯的手停在半空。

安靜裏度過幾秒,她仰起頭,笑容沒心沒肺:“男朋友,你是第一個這樣跟我說的人哎。”

秦隐眼簾一垂,一點淡淡笑意漫上眉眼,他俯身過去,輕吻了下女孩的唇角:“所以我才會是你的男朋友。”

談梨沉默,然後偷偷舔了下唇角:“有道理。”

在談梨心底那只藏了一晚上的小壞蛋揮舞着三叉戟想往外跑的時候,次卧房門打開,冒出來的嗓門适時地再次打破兩人間的氛圍――

“liar,我們這兒少一套卧具!哎呀?我是不是又打擾你們了?”

談梨:“……”

這個“哎呀”,聽起來就真的非常欠。

秦隐起身:“我去給你們找。”

轉到談梨看不見的背向時,秦隐擡眼,視線在狄達身上一瞥而過,眸子裏情緒涼淡。

無聲的警告。

“這麽護短呢。”

狄達嘀咕着,見秦隐轉進通向衣帽間的長廊後,他就快步從次卧裏溜出來。

談梨看着狄達蹑手蹑腳地從次卧走到自己面前。

以前只是liar粉絲,還沒認識秦隐的時候,她就聽說zxn戰隊裏最不正經的就是年紀最大的狄達。

現在線下一見……

果然名不虛傳。

“你就是梨子吧?”狄達露出八顆大牙,笑得非常豪邁,“我老早前就聽說過你,對你非常佩服啊。”

談梨意外:“嗯?”

狄達:“你忘了?就liar當初那個入隊周年紀念日,你不是叫他告白嗎?好家夥,那會兒他比現在都高冷,敢那樣調戲liar的全隊上下都找不着半個――我們都誇你女中豪傑呢。”

談梨:“……”

我謝謝你。

不管怎麽說這都是第一個朝自己遞出橄榄枝的,談梨還是決定友好地對待他:“達哥好。”

“哎你認識我?”

談梨保持住營業微笑:“當然,我也聽說過達哥好多事跡,你在圈裏也早就是名人了嘛。”

狄達頓時來了興趣,十分熱切地坐到沙發上:“我的事跡?比如說呢,你快說個我聽聽?”

談梨:“……cl?wx”

這個人怎麽能這麽實誠,別人說什麽他都信。

談梨艱難在記憶裏翻找起來。

除了liar就是liar,除了liar還是liar……她基本沒浪費自己在電競這部分留出來的腦容量,全部給liar了。

直到某一秒,談梨靈光乍現:“啊,想到了。”

狄達:“嗯嗯?”

談梨:“你的恒溫養生杯,泡枸杞的那種。”

狄達:“…………?”

狄達抹了一把自己胡子拉碴的臉,嘆氣:“行吧,我知道我在你們心目中是個什麽形象了。”

談梨安慰他:“沒關系,liar也是公認的老幹部嘛。”

狄達:“可是他帥啊。”

談梨不假思索:“這倒也是。”

狄達:“…………”

不當人是他們這個小家庭的傳統美德嗎?

談梨絲毫沒感覺自己給了年僅22周歲只是長得着急了點的狄姓花樣少男一個多大的暴擊,她觀察了一下衣帽間的方向還沒有腳步聲傳出,就小心地轉回來。

“達哥,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狄達意外:“問我?”

談梨:“嗯。”

狄達揣摩:“難道你想問liar以前的桃花?那你放心,liar雖然天生一張禍害女性同胞的臉,但一直對所有女性生物都不太感冒――這還導致他剛進隊裏那段時間,我每天晚上都鎖好門才敢睡覺。”

談梨被帶偏了,忍住笑:“那後來還鎖嗎?”

狄達:“不鎖了。”

“嗯?為什麽?”

狄達語重心長:“因為後來我們發現,他不搞性別歧視,他是對所有生物都不感冒。”

談梨回憶了下剛認識的秦隐,笑:“畢竟性冷淡麽。”

“我們以前私下裏也這麽說他,不過現在……”

狄達意味深長地看向談梨。

談梨難得有點不好意思,輕咳了聲故作嚴肅:“我不是想問這個,我是想問,今天xt新聞裏報道的隊內争吵那件事……”

狄達一愣。

談梨觀察着他的神色,立刻說:“當然,如果不方便提,那就當我沒問過。”

“也沒什麽不方便的。他既然在這個時候帶你過來,就算态度很明确了。”狄達還是那副不正經的口吻,但語氣裏有點難以察覺的發沉,“今天賽前不是找liar來,給livg做了一點戰前輔導嗎?livg前兩盤沿襲liar的路子,表現不錯。”

談梨點頭:“我看到了。很多人都說前兩盤在他身上看見了liar的影子。”

狄達停了幾秒,彎下腰,揉了揉頭發無奈笑起來:“以前就沒少有這樣的話,livg年輕氣盛,又是聯盟裏的新起之秀――換了你,你能甘心聽這樣的評價麽?”

談梨一頓。

思索片刻,她擡頭,認真道:“如果是我,我求之不得。但我知道換了其他人,恐怕不會。”

狄達看了她一會兒,重新笑道:“你确實挺有意思的。……沒錯,livg當然不甘心,我是他我也會不甘心。他近半年的狀态一直不對,越到重要比賽越這樣,可能就是在這種心病裏吧。”

談梨低聲:“所以,第三盤開始,他就想證明做自己也能贏?”

狄達:“對,然後輸了,他咬牙又挺了一盤,又輸了。最後一盤他想找回liar的那種感覺,但搖擺不定的混亂狀态只讓他的表現更慘烈。”

“……”

盡管狄達的聲音很平靜,這話說起來就像是在講另一個和他無關的故事,但談梨還是知道,這裏面最心态波瀾的就該是他,還有……

談梨看了一眼衣帽間的方向。

那個人即便沒有站在賽場上,但那些言論恐怕會讓他将本來與他完全無關的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談梨迫使自己轉回注意力:“那為什麽livg會和fengqi吵起來?”

提及這個,狄達擰起眉:“livg他賽後心态很崩,采訪都沒露面,回到休息室……他說了一些絕不該說的話,和liar有關的。”

談梨表情微微僵住。

狄達長嘆了口氣,仰進沙發裏:“我想他本意不是這樣的,只是比賽和那些評價讓他失去理智了吧。他不想活在liar的陰影下,不想被比較,這些我們誰都懂……但他不該提liar的受傷的。”

“――!”

談梨眼神一栗,下意識地緊攥起手指。

即便沒有在當場只靠猜測、即便只是回憶網上那些對liar手傷的惡語相向,談梨都覺得無法遏制的惱怒情緒在心底掙紮着要迸出來。

談梨放在膝蓋上的手無意識握成拳:“他說什麽了。”

狄達直起身看了她一眼,無奈笑笑:“我還是不重複了。liar的手傷也是小馮最碰不得的高壓線,liar還沒什麽反應,小馮當場就炸了。幸虧王藏和尤上離得近,把他拉住了――要不然可不只是一場争吵那麽簡單就能收場的了。”

說到這個,狄達顯然也有些後怕,微微咬牙:“這小子平常看着無害還咋呼,一犯起毛病跟小野狼似的。liar手傷了那件事後,他看liar比親哥都親,誰提咬誰――livg就是腦子抽了在他面前中傷liar的手。”

談梨沒來得及顧上livg的中傷,她的思緒被戛然卡在中間的某個信息點上。

過去好幾秒,談梨才擡頭:“liar手傷那件事……是什麽意思?”

狄達一懵,回頭:“你不知道?”

談梨:“知道什麽?liar的手傷――不是訓練和比賽導致的?”

狄達:“卧槽,他沒跟你說過然後被我說漏嘴了嗎?”

談梨朝狄達那裏直接坐近十公分,眼神都變得冷冽:“他當初手到底是怎麽受傷的?”

狄達:“……”

狄達被面前這個小姑娘的氣勢給震住了。

他小心翼翼地試圖往後挪:“既然他還沒跟你說,那你能不能當沒聽見我剛剛說過的……”

“不能。”談梨不假思索。

狄達噎住。

和談梨對視數秒,狄達不得不妥協:“卓梓期你知道吧?”

談梨沒表情:“連佳期的男朋友,前zxn二隊隊員。後來被開除出隊,一堆弱智在外面說是liar喜歡連佳期而嫉妒他,公報私仇。”

狄達冷笑:“信的确實是弱智。卓梓期會被開除的原因很簡單,他和小馮那時候都是二隊的中單,只不過他是正選,小馮是替補。小馮那年就剛滿16,潛力已經非常恐怖,卓梓期怕他頂了自己,就使了些……下作手段。他設了個圈套,騙馮啓牽連進一場私下賭賽裏。馮啓中途察覺不對,跑了,被那幫人追;而liar那時候也發覺了一些情況,去找馮啓。”

話到尾音,狄達幾乎有些恨得咬牙切齒了。

談梨感覺心口越來越沉下去,暖意融融的房間裏,卻讓她冷得想發抖。但她忍住了,只是更緊地攥緊手,指甲幾乎要扣進掌心的肉裏。

“…然後呢。”

狄達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沒察覺到談梨的異樣:“然後發生了沖突……liar的手腕受了擊打傷。對于普通人來說,興許就是養幾個月半年就能恢複如初的,但liar不一樣――半個月後就備戰世界賽,他帶傷上陣,導致傷情不斷惡化。就是在那樣的傷下、他幫我們拿下了第二個冠軍。”

狄達說完猝然一笑,聲音卻嘶啞:“所以當年拿到第二個總決賽冠軍,他們都不懂從不接受任何公開采訪的liar為什麽會有那唯一一次例外,原因其實很簡單,那時候liar大概把那當成了自己最後一場世界賽。”

“但第三年,隊裏不争氣啊,王藏家裏出事,下路狀态天天夢游;中路提了小馮,磨合問題巨大;打野位後繼無人,換個不夠格的,能叫zxn一年內從雲上掉下來、摔個稀巴爛。liar就那樣又硬扛了zxn一整年,把整個隊伍重新整合、調配、為繼任者做準備。”

狄達咬着牙笑起來,或許是情緒波動得太厲害,他放在沙發扶手上的手輕抖了下。

“liar退役的時候,好些戰隊粉絲哭、鬧、罵,我當時就想,你們有些人是活該啊――這個人手腕傷勢複發的時候整個手腕都要紅腫起來、動一下手指都會疼,他還要訓練、還要比賽,他扛着整個隊硬生生熬了一年,隊醫都問他是不是不想要這只手了――他們那時候在幹什麽呢?他們在冷嘲熱諷,所有錯都是liar的,罵liar狀态不行,罵liar借傷裝慫――裝你媽的慫!”

狄達恨聲收住。

他一直在笑,但眼圈還是沒壓住情緒紅了起來。

客廳裏空氣死寂。

談梨不知道什麽時候低下頭的,松散的長發從她耳朵旁和肩上滑下來,把她的臉半藏半掩在陰影裏。

唯一能透露她情緒的,只有那雙放在膝蓋上的手,它們握成拳也克制不住顫栗。

狄達終于從自己的情緒裏脫離。

他慢慢回過神,清了清有些嘶啞的嗓子:“我真不該說這麽些的,又沒忍住。隊長……liar要是聽見了,還不得――”

“聽見什麽。”

一個冷淡聲線從走廊裏冒出。

狄達悚然一驚,扭頭看過去,就見秦隐抱着一床被褥走出長廊。他停下來,眼神微妙地望着沙發上間距不足十公分的兩人。

一兩秒後,那人眸子裏幽暗下去。

“行啊,我才走幾分鐘,你這是準備撬我牆角?”

“――??”

一驚未平一驚又起。

狄達被這句吓得差點原地起跳:“我哪敢啊?”

他一個沖刺過來,接住秦隐手裏的卧具。在轉身跑掉之前,狄達還特別不男人地小聲補充了句――

“都是你女朋友逼我的,真的。”

秦隐:“?”

不等秦隐冷飕飕的目光落下,狄達已經腳底抹油。

次卧的房門哐當一聲就關上了。

秦隐站在原地。

沙發上坐着的小姑娘一直沒什麽反應,即便他的開口也沒能讓她擡頭。秦隐倒不會真覺得狄達有膽子撬他牆角,只是剛出來看見的那一幕讓他本能有點吃味罷了。

但談梨現在的狀态,顯然不太對。

想到狄達落跑之前說的那句話,秦隐微皺起眉,朝談梨走過去。

他停在談梨腿前,穿着奇奇怪怪的淺藕色絲質睡裙和長大衣搭配的女孩一動沒動,白皙的小腿在光下透着一種瓷一樣的美感。

秦隐等了兩秒,低聲:“談梨。”

小姑娘沒反應,也沒回答。

秦隐不喊第二遍,他直接蹲下身,從低着頭的小姑娘眼皮子底下的角度看她:“你……”

秦隐話聲戛然而停。

他怔得眼角微張,像是驚住,身影都僵在原地。

而談梨也終于擡眼看他。

眼圈通紅,眼裏窩淚。沒流下來,但是在眼眶裏打着轉,亮晶晶的,看起來随時都要大顆地跳出來。

秦隐難能驚慌。

他見過她各種各樣的笑,微笑着的,壞笑着的,得寸進尺後裝無辜笑着的,燦爛笑着的……但很少見她哭。

除了初遇外的第一次,是在那個深夜的教學樓。

烏雲、黑夜和雷鳴暴雨把那個晚上變得像個世界末日,狼狽的女孩帶着一身濕潮撲進他懷裏,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哭得啞着聲,說“liar,救救我”。

秦隐從來冷漠,第一次學會共情。

也使得後來無數個夢裏,那一幕無數遍在他腦海裏回溯――像新手教程,但不同于他最擅長的,每一次他都手足無措,狼狽至極。

無數句話和反應湧上來,又被壓下去,秦隐最後只能将聲音壓到最輕:“發生什麽事了?”

談梨一動不動地盯着他,眼睛裏蓄滿了淚。

秦隐苦笑:“你這是在給我上刑麽。”

談梨動容,終于開口,聲音喑啞:“我想‘殺’了卓梓期。”

秦隐一怔。然後他慢慢明白過來。

他眼神幽深地看了一眼次卧的方向,不知道在心裏給狄達記上了如何日後禍根的一大筆,這才轉回來。

“已經過去了。”

“過不去!”

談梨咬着牙,或許是因為情緒迸出來,眼淚也跟着跳出,像秦隐想的那樣的,大顆的淚珠。

只是不等秦隐去給她拭掉,就被從難過裏恢複思考的談梨自己用手背一把抹去了,她眼神和語氣都更兇狠幾分。

“我要查到他的信息、要找到當初那件事的證據,他做過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我全都要一件件給他扒出來,我一定要讓他一輩子都悔恨、他必須付出足夠的代價――”

秦隐嘆聲:“他已經付過了。”

“那不夠!”談梨想都沒想。她眼簾下烏黑的瞳孔裏情緒流轉,像腦海裏不停的計算和謀劃。

秦隐望着她,這樣定睛看了幾秒,他忍不住垂眼笑了。

和別的女孩撒嬌或者發脾氣不同,談梨說“我想‘殺’了他”時半點柔軟也無,又兇又狠,就真的開始思考和計劃怎麽叫這個人徹底身敗名裂一無所有。

就像他以前發覺的:多徹頭徹尾、沒心沒肺還肆無忌憚的一個小壞蛋。

談梨被打斷思路,看他:“你笑什麽?”她的聲音和眼神又從那種兇狠裏剝離出來了,重新變得柔軟、難過。

因為心疼他而難過。

是了。

她沒心沒肺,肆無忌憚,她是天下第一的小壞蛋。但她只對一個人好,像只穿上铠甲的小刺猬,她所有的柔軟和跋扈和愛和疼,全都只給了那一個人。

秦隐半蹲在談梨坐着的沙發前,擡頭看着她,仍是淡淡笑意,眸子深熠:“我在慶幸。”

談梨茫然:“慶幸什麽?”

秦隐:“慶幸聯盟裏那麽多厲害的選手裏,你卻只喜歡liar。慶幸liar是我,不是別人。不然……我不知道我要有多嫉妒那個人。”

談梨怔住:“你也會嫉妒嗎?”

秦隐:“我又不是神,我當然會。我現在就在嫉妒。”

談梨:“?”

秦隐起身,抱住沙發上的小姑娘,把她緊緊地藏在自己懷裏:“生命又短暫又寶貴,把你額外的每一秒都花費在我身上吧,不要浪費時間去找那些人。”

談梨聽懂了,趴在他懷裏悶悶不樂:“你就是不想我報複卓梓期。”

“他已經在這個圈子裏永遠消失了,這是他付出的代價,足夠了。”

“這點代價怎麽抵得過你的手!”

“我的手已經在停訓休養裏慢慢恢複了。把他徹底扔出去的那幾場solo,你不是看過了?”

“那也……”

“而且我不想你和他接觸,那些髒的、危險的東西,最好都離你遠遠的。”

“……”

秦隐松開懷裏的女孩,垂下眼來看她:“能答應我麽。”

談梨沉默許久,終于不甘心地點了點頭。

秦隐:“你會騙我麽。”

談梨輕哼:“是你叫liar,又不是我叫liar。”

秦隐笑,卻堅持追問:“會麽。”

談梨低着頭,臉頰漫上可疑的紅。安靜後她擡頭,紅着臉頰,但認真又堅決:“對你,永遠不會。”

秦隐垂眸而笑。

他重新抱她入懷,聲音低低的,似喟嘆似無奈:“你看,所以我才慶幸。”

談梨聽得似懂非懂。

但她感覺到秦隐心底的動情了,再想起今天早上某人說過的,因為是生日所以什麽都會答應,談梨慢吞吞地伸出手,小心地想要攥上他的衣角。

沒等握住,“哐當。”

次卧門又開了。

這次談小壞蛋忍無可忍,眼神兇狠得扔刀子似的,嗖一下甩過視線去――

狄達拿着平板走過來,表情難得嚴肅:“liar,梨子,這個視頻在xt平臺已經傳瘋了,你們必須得看看了。”

談梨:“?”

幾分鐘後。

zxn前身全隊會師客廳,一個比一個表情嚴肅,手裏還都拿着賽後一般嚴禁隊員們看的電子設備。

相關頁面的标題關鍵詞也大同小異――

梨子,l型耳釘。

“撤是來不及了,”王藏放下手機,屏幕上顯示着他和xt平臺某位高層負責人的聊天框,“傳播面太廣,這爆出來的也太是時候,圈裏zxn粉絲今晚沒有不在線的,全都見着了。”

狄達也皺眉:“livg怎麽說也是zxn的現役隊員,就算再出亂子,粉絲也有回護的――這事不一樣,出在今晚,正好給了他們一個發洩渠道,全都他媽瘋了。”

馮啓擔憂地問:“梨子沒事吧?”

秦隐冷沉着眼,從手機屏幕上擡起視線。

zxn幾人表情各異。

同隊時間長則三四年,短也有一年多,他們還是第一次在liar身上看到這麽吓人的情緒。

秦隐自己也有所察覺。

他垂回眸,克制地按了按眉心:“我把她手機收走了。等處理完了再還給她。”

狄達說:“那就好。瞧這生日過的……電競圈這幫噴子噴起人來真是一點底線都沒有,一個小姑娘,就戴個耳釘,他們怎麽能罵得這麽不堪入目?”

尤上沉着臉點頭表示贊同。

馮啓猶豫好久,小心開口:“主要是那顆耳釘,對i哥的粉絲來說,意義太不同了……而且梨子在i哥粉絲裏的名聲,因為周年紀念那件事,一直不太――”

他話沒說完,被旁邊狄達用力撞了一下。狄達示意他擡頭,馮啓正看見秦隐更加幽暗下去的眼眸。比窗外初冬的夜色都冷。

馮啓不敢說話了。

客廳裏沉寂許久,還是狄達開口問:“liar,這事你準備怎麽處理?是承認還是否……不是,是承認還是不管?”

秦隐沒回答。

王藏語氣有點暴躁地說:“今晚這關頭卡得,圈裏發大洪水,正愁‘排洪口’――不出事zxn倒黴,出事了不承認梨子倒黴,承認了liar倒黴――怎麽轉來轉去,全是我們自己人??”

秦隐沉眸起身:“她沒做錯任何事,不該被罵。”

狄達不意外,只嘆了口氣。

馮啓下意識問:“i哥,你、你要做什麽?”

秦隐:“開直播。”

馮啓:“?!”

“卧槽?”

有人替馮啓喊出了震驚的一嗓子。

秦隐停身,皺眉看向狄達。

狄達已經震驚到說不出話來,他從沙發上蹦起,舉着平板就拍到秦隐眼皮子底下。

最新動态,談梨的。

【梨子lizi】:

“低配,仿款,物美價廉,欲購從速。(附鏈接)”

其餘三人也陸續看到了。

馮啓驚訝仰頭:“i哥,你不是把她手機收走了嗎?梨子姐拿什麽回的?”王藏樂了:“這回應可真是,不怕事……你還叫什麽梨子姐,叫梨哥啊。”

馮啓點點頭,随即指着手機意外地說:“回複好快。看熱鬧的路人那部分都笑瘋了,說她商業鬼才呢。”

“還真是,也不知道她怎麽挂上的鏈接,夠速度啊。”

一直沉默的尤上突然擡了擡頭:“liar,熱評在玩你那個梗了。”

秦隐一僵。

幾秒後,他眉眼冷如冰霜,低頭從狄達手裏拿過平板,沒表情地點進那條動态的評論區。

除了謾罵,滿屏密密麻麻的重複的一整片――

【去玩夢魇,夢裏什麽都有。】

那些刷梗或惡意或玩笑,跟着笑臉、倒豎拇指、骷髅頭……各種各類的表情。

那時候她在生病啊。

他對她說了這麽過分的一句話,然後這句話變成了一把刀子,所有人都可以以他的名義,握着這把刀子,毫無愧疚地紮在她的心上。

小壞蛋是沒心沒肺的,但liar對她來說不一樣。

她那天會有多疼、他從不敢想。

握在平板邊緣的指節收緊,緊到仿佛要把它捏碎。

然後驀地松開。

秦隐點進後臺,退出賬號,然後登陸自己的。

狄達不安地開口:“liar,既然梨子都開了個玩笑,路人反應也還行,黑子不用理會,你就別管……”

“別說了。”

秦隐不過片刻沒開口,聲線竟已然沉得沙啞。

狄達從他的聲音裏嗅到一種暴風雨前的冷意,自覺縮回去。

主卧的房門正巧在此時打開。

松散着長發的小姑娘露出腦袋,臉上滿是燦爛的沒心沒肺似的笑容。

“你們回去通知zxn的公關部門,今年年底記得給我發紅包啊――我替你們扛了一半火…力……呢。”

談梨的聲音在狄達的瘋狂眼神示意裏,漸漸停住。

她預感不太好地看向沒擡頭的秦隐:“你在幹什麽?”

秦隐仍未開口,也沒擡頭。

幾秒後,他在平板上飛快跳動的指節停下,點向“發送”。

門邊的談梨驟然變了臉色,她原地起跑,直接快步過來撲向秦隐――

“不行!”

秦隐早有意料,在她即将撲上身的前一秒側身一避,然後伸手一撈。

小姑娘被他從背後打橫撈進懷裏。

秦隐平靜擡眼,另一只手把平板遞到旁邊。

“好了。”

他拎着試圖掙紮的談梨往主卧走去。

狄達接過平板,恨不得從指頭縫裏看屏幕。

事實也恐怖得如他所料――

【liar】轉發【梨子lizi】:

“我送的那顆不準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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