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苗妩一句話都說不上來。因為宋念念說的句句屬實, 她在她很小的時候想盡辦法去虐待她、折磨她，并沒有做到一位母親應盡的責任。

她根本就不是她的親媽，沒法全心全意愛上這個沒有血緣的女兒, 她所有的感情全部都給了宋筠, 沒法再多分擔出多餘的一份。

在她看來, 宋念念就是個多餘的孩子，恨不得時時刻刻把她請出去，這樣家裏氣氛會變得和諧許多。

宋志安沒想到自家女兒小時候受到這麽多委屈，宋念念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堅定, 仿佛曾經的一切對她來說都已經是非常遙遠的過去, 已經風輕雲淡, 沒有那麽多在乎。

可往往這樣，才更加讓人心疼。在她該大聲求救的年紀, 因為害怕，害怕自己受到更多的懲罰, 也害怕這個重新組建的家庭會突然面臨瓦解。

宋志安忽然很難受, 小時候的女兒是那麽乖巧, 心疼每天在外面忙碌的他辛苦，不想再為家裏的事情也操勞，也怕他不相信她說的話，她就這麽一直忍着受着。

宋志安牽住女兒的手，無形中他也成了那個虐待她的一份子：“念念, 對不起，爸爸這麽多年來居然都沒能看出來，是爸爸太無能了。”

“不關爸爸的事，爸爸不用跟我道歉。”宋念念眼尾都紅了，直直看向苗妩, 想知道她還有什麽話可以狡賴。

如果非要狡辯的話，也很好解決，宋念念忽的嘴角彎了彎：“我這裏有好幾個以前家裏阿姨們的聯系方式，她們當年都作為目擊證人見過你欺負我的場景，有的被你警告了，有的直接被你辭退了，都是因為想要找機會和我爸揭發你們惡行，被你們捷足先登的結果。”

宋志安恍然大悟，難怪當年他在外面工作，隔一段時間苗妩會辭掉家裏一些傭人。

原因要麽是有些人手腳不幹淨，要麽是有些人做事太笨，要麽是有些人老家有事，必須得回去，或者是自己嫌工資太低，另謀出路。

苗妩總能找到一些理由辭掉那幫人。宋志安當時在外面工作太辛勞，家裏大小事全交由苗妩來打理，根本無心也無力去問，對苗妩說的原因也深信不疑，反正總能找到新人來填補空缺。

就說現在的王姨，跟了他們家也才三年之久，上一次苗妩話裏話外暗指王姨現在做菜越來越不幹淨，他在家吃過幾次，覺得還好，八成是苗妩被抓到什麽把柄，想要找個理由把王姨也趕出去。

宋志安又想到之前有一天，王姨主動說宋筠在家裏欺負過念念，還把她推到地上。

本來念念身子就弱，宋筠還敢這樣，宋志安越想越生氣，難以饒恕這兩個白眼狼的所作所為。

苗妩跪在地上哭得涕淚橫流求他，原本他念在十幾年夫妻情分上還有點于心不忍，想着是宋筠錯了，這件事情跟苗妩關系不是很大，頂多苗妩教育失敗，把好好一個女孩兒養成這種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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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現在！

宋志安扯開苗妩扒着他褲腿的手，狠狠地在她臉上掀了一巴掌，直把苗妩掀得躺在地上捂着臉。

在自己看不到的情況下，眼前這個裝模作樣的女人，就是這麽欺負自家的女兒？

當真不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一點都不心疼是不是？

宋志安氣得眼睛通紅：“我給你一個晚上的時間，馬上收拾你的行李給我滾出去，今晚我就和律師聯系，明天讓他帶離婚協議過來簽名。”

苗妩聽到離婚兩個字，腦袋裏一陣眩暈。

強忍疼痛，她爬起來再次跪行到宋志安面前，狠狠甩自己巴掌：“我錯了，志安，我真的錯了，你罰我可以，我們不要離婚好不好？”

宋志安無動于衷。

她又爬到宋念念的面前，伸手抓住她的衣服，拼命搖晃：“念念，我以後在家裏，什麽都聽你的，你讓我向東，我絕對不敢往西，求求你了，念在你妹妹年紀小一點很多事都不那麽懂的情況下，放過她吧，我保證以後她不敢再做那些事情，她在家裏會很乖的，有什麽不滿你可以發洩到我身上，現在伸手打我都可以。”

“你打我吧，只要你能消氣，随便怎麽打我都可以。”

說着，苗妩抓起宋念念的手，試探性地往自己臉上拍了拍。

可不知道是她的舉動太過激烈，還是表情特猙獰駭人，宋念念望着她的臉，忽然眼睛暈眩，腳下不穩，臉色在瞬間變得煞白，身形竟是一晃，在宋志安面前搖搖欲墜。

還好宋志安出手快，從旁邊及時扶住自家女兒，才讓宋念念“幸免于難”。

“念念，你怎麽了，你別吓我，念念？”晃了晃女兒的肩膀，都沒能得到回應，宋志安料定肯定是苗妩吓到念念無疑。

他狠狠瞪了苗妩一眼，讓她安穩一點，別想再耍什麽鬼主意。自己則抱着女兒焦急上樓。

宋念念被小心安置到床上，宋志安替她将被子蓋好，又給她倒來一杯溫水，這時候，女兒已經悠悠醒轉，但狀态不太好。

他抓住女兒的手：“念念，你別吓我，身體怎麽樣？要不要去醫院？”

宋念念委屈兮兮地搖頭，半張臉都蒙在被子裏，臉上顏色還是煞白：“我就是想到小時候她對我做的那些事，突然手腳發涼。不過現在好些了，我稍微休息休息應該就會沒事。爸，你不用太擔心。”

宋志安嘆息着又給她掖好被角，讓她有什麽事就喊他，他今天哪裏也不走，會待在家裏。

王姨那邊等忙完了，今天晚上很可能會回來。

宋志安擔憂地摸摸她的頭：“你好好休息，千萬不要逞能，以後有爸爸在，我保證，不會有人再敢欺負你。有什麽事就和我說，不要壓在心底。”

宋念念眼睛漸漸濕潤，乖巧點頭：“我知道了，爸，你也早點休息，別為了……”頓一頓，才說，“別為了苗妩的事太過操勞。”

女兒越是這麽說，宋志安越是覺得虧欠她。

之前看在他的面子上，念念還會叫苗妩一聲“媽”，如今這是連“媽”都不願意叫了。

反正明天天一亮，她也不會再是她的媽，苗妩不同意離婚都得離婚。

這一次，宋志安是鐵了心做下決定。網上有句話說的好，再留着對方，難道是想留着過清明嗎？

宋志安肅了一張臉，千叮咛萬囑咐宋念念一旦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叫他。

宋念念點點頭，模樣還是那麽柔弱乖巧，讓宋志安稍微放心一些，這才放輕手腳離開她的房間。

等宋志安合上門，腳步聲漸漸遠去，甚至在不久後聽到樓下來自苗妩的哭泣聲，以及宋志安的責罵聲，宋念念臉上曾經的陰霾終于消散不見。

從床上生龍活虎地彈坐起來，宋念念來到梳妝臺前坐下。

鏡中女孩的容顏依然靓麗，宋念念不禁擡手摸了摸。

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已經慢慢接受這樣一副面孔，也慢慢接受在這個世界的身份。

宋念念看着看着，對鏡自語：“以前你害怕的事情，恐懼的人們，我已經替你解決了，希望你能真的從陰影中走出來，不懼前路，不畏黑暗。”

那一刻，她在鏡中的嘴角處畫了一個細小弧度，表示女孩揚起嘴角的笑臉，希望給另外一個世界的她，也能以溫柔和陽光相待。

……

宋志安前一晚當真聯系了律師，第二天，天剛剛亮，那律師就帶着拟好的合同過來。

王姨今早才趕回來，也不知晚上發生些什麽事，只清楚苗妩好似一夜沒有合眼，待在客廳裏一直哭哭啼啼。

一樓中，宋志安将兩個大行李箱扔出來，讓苗妩務必趕在今天一定要把她的東西全部收拾好，全部打包帶走，否則他發起狠來，摔的摔，扔的扔，到時候別怪他破壞她的財務。

不過，苗妩這麽多年來有什麽財務？基本靠宋志安接濟，家裏不僅有兩個老人家，還有一個弟弟都等着她不停出錢供着。

靠山一下沒了，苗妩以淚洗面一個晚上，有點不知所措，也有點悔不當初。

她能感受到，這次宋志安是鐵了心要離婚。

宋志安從來沒有提過類似的話，結婚十幾年來，即使有争吵，最後也能和好。這一次卻不一樣，苗妩知道，她和宋筠兩人是觸到了宋志安的逆鱗。

宋念念下樓時，王姨在宋志安的授意下剛煮好粥。

折騰一夜，苗妩早就饑腸辘辘，但她不敢上桌，只能眼睜睜看着宋志安宋念念父女兩個在那喝粥，順便也邀請沒能吃早飯的律師一道過去。

離婚協議上面寫的很清楚，苗妩屬于過錯方，關于夫妻共同財産的處理，存款方面苗妩一分錢別想得，房地産全部權歸宋志安方，婚前雙方的財産各歸各的，苗妩可以将她從家裏帶來的嫁妝再帶走。

等于說，這一次苗妩是淨身出戶。

原本她不想簽這個協議，宋志安又提到宋筠的事，眼睛瞪着她：“你還想怎麽樣，還想分錢？我沒讓你們母女兩個給念念賠錢已經不錯了，你還得寸進尺了？”

苗妩聽後臉色一白，還是不願意簽協議，宋志安也由不得她，用過飯之後直接大筆一揮，在男方處簽下名字和日期，再把紙筆推到她面前，用壓倒性的氣勢看着她。

苗妩心知，此次就算強硬留下來，也挽回不了局面，不如簽了，在這個時刻求宋志安再幫幫忙：“筠筠她年紀還小，不能在人生履歷上留下案底，這對她以後工作和發展都不太好。”

宋志安沒理她，以前兩個人只要吵架，苗妩總是先來低頭的那一個，她說話很有技巧，人生得比較溫婉，很快就能把他說得服服帖帖，氣早就消了。

事到如今，不管苗妩再用以前什麽樣的伎倆，宋志安都不會中招，因為在他這裏，苗妩已經沒有任何信譽度可言，她犯了一個最原則性的錯誤。

王姨一點都不想幫苗妩，甚至有點冷眼旁觀的意思，先生娶她回來，也是為了方便照顧自己女兒，宋念念很小的時候親媽得病去世，他一個老爺們為了工作，經常往返于本市和外地，哪有時間照顧女孩兒，自然想要女孩兒能有母親照料。

娶新妻子回來，本身是一件很美滿的事，苗妩也是有孩子的人，不會不知道當父母的辛勞，他不在意苗妩帶個孩子一起過來，只要苗妩對念念好一些就可以，誰知……

在得知小白被宋筠帶來的秦漣踢傷，秦漣還差點對念念做了那種事後，王姨對着苗妩說話時，都少了那層尊敬的态度：“苗女士，我幫你一起收拾行李吧，不然你一個人忙不過來。”

苗妩無語凝噎，現在就連一個下人都敢騎到她頭上了：“……”

宋念念還補刀：“王姨，苗阿姨她能有多少東西啊，不還都是結婚後我爸給她買的那些？按照協議，但凡值點錢的東西都不能算她的，她得淨身出戶，收拾點衣服很快的事，十幾分鐘估計就能搞定了吧。”

苗妩氣得直打哆嗦，可又無能為力。

***

盛世集團大廈中，舒文萱再次因為工作原因被請來大廈內部。

之前她好不容易勾搭到的富二代男友，終于為她争取到幾個還比較靠譜的資源，其中一個就是盛世集團旗下子公司有一款新産品要請她來做代言。

原本她沒機會直接和高層接觸，今天卻不知怎麽回事，突然接到經紀人電話，告訴她，集團總裁盛清寧要見她一面。

舒文萱想過無數次人生能夠飛黃騰達的機會，沒想過機會來的這麽快又這麽妙。

聽說盛清寧年輕有為，國外名牌大學畢業，履歷很豐富，眼光很獨到，經商頭腦也很好，剛歸國不久，盛老太爺已經把公司裏不少事交給他來管理。

這位盛老太爺最小的兒子，在将來一定是整個集團的第一把交椅。

最重要的是，盛清寧沒有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