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參商

郁眠對現代畫并不熟悉,她更感興趣也更喜歡國畫,但繪畫一途,不論是現代畫還是國畫,歸根究底其實是一脈相承的,她學起來倒沒太大困難。

只是她雖然繼承了這具身體的記憶,原身卻根本沒好好上過學,可以說她完全沒有學到任何東西,郁眠也沒有什麽捷徑可走。

高中時原身就十分叛逆,一般少年少女們步入青春期,總會由于一些原因自我意識覺醒,和父母産生不可調和的矛盾,常有的套路不外乎争吵、不好好學習、與父母對着來等等。

原來的郁眠眠就是如此,郁夫人希望她成為一個乖巧可愛的女兒,她偏偏行事乖張任性,從來沒給過家人好臉色。郁爸爸叮囑她好好學習,她便在學校裏惹是生非,每回考試成績都墊底。

郁眠對着課本畫畫的時候,發現腦海裏關于繪畫的記憶非常稀少,她還看到一些零散的畫面,原來高中時美術生的專業培訓,郁眠眠都沒有參加過。

這個國內知名的藝術學府聖明大學,不是郁眠眠自己考上去的,而是郁爸爸捐錢給她捐進去的。

捏着畫筆,在雪白的畫紙上一筆筆塗畫着,書中的那些繪畫技巧與知識,被原身棄之如敝履,在郁眠看來卻不亞于珍貴的寶物。

曾經她沒有條件學習自己喜愛的美術,現在這些東西都擺在面前,郁眠自然知道該怎麽去選擇。她不是原來的郁眠眠,有待她如珠如寶的父母,有優越傲人的家境,也有任性妄為的資本。

郁眠不一樣,她是需要靠人資助才能上學的孤兒,她比同齡人更早的懂得了生活的真谛。

有的人活下去輕而易舉,有的人活下去卻要拼盡全力。

郁眠算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這次是意外才撿了一條命,撿來的人生像是對她前半生的彌補,她遺憾的失去的都在這裏補足了,郁眠每次想到這裏,都會無數次的生出感激,也更加珍惜自己所擁有的。

盯着畫板太久,郁眠擡起頭眺望窗外。後花園裏繞着圍牆種了一圈薔薇,翠綠的枝條上點綴着五顏六色的花朵,上午還陰沉的天空逐漸晴朗,稀薄的陽光金沙一般傾瀉而下,穿過明淨的窗戶玻璃灑落在地板上。

休息了一會眼睛,再次低下頭看向書本。

郁眠自學過一點國畫,不過之前她大部分時間都花在兼職上,即使有好心人的捐助,但捐助的錢基本都用來當作學費,她平時的生活費還是要自己去賺,說是自學也只是用有限的時間去看一些視頻教程之類的。

然而畫畫不光看就能學會,最重要的還是練習,而且是大量的練習。

任何事物,都要付出相應的努力才有成果。郁眠缺乏系統專業的基礎知識,因為她沒有條件去學,但在練習這一方面,她卻從未懈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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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父母車禍去世,她的國畫補習班就再也沒去上了,雖然不能上課,可她卻會在家中看着網上的視頻,一遍遍的去練習、描摹。

她家中有不知多少張紙,都是她這麽多年以來的畫稿。

所以這書上的專業的繪畫知識,對她來說無異久旱遇甘霖,彌補了她的那些不足之處,一時看着便舍不得放手。

直到耳邊傳來一道聲音:“怎麽不畫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郁眠沒有心理準備,霎時被吓的手中的書滑落到了地上。

她慌忙轉頭看去,就見身後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她轉頭過去時,那人正俯下身将她掉在地上的課本撿起。

“抱歉,吓到你了。”

纖白的手指幹淨無暇,夾起書遞到了她面前,男人低下頭,琥珀色的瞳孔在陽光下如同清透的湖泊。

郁眠心有餘悸,本來應該只有她一個人的房間,突然冒出來個陌生人,任誰都要吓死,但她很快反應過來自己好像請了個家教,應該也是這時要來,于是搖了搖頭:“沒、沒關系……”

她伸手把書接了過來,小聲問道:“你是我的家教嗎?”

“嗯。”男人微微颔首,“我是參商,你可以叫我老師。”

參商個子高,又是站着,郁眠要仰頭才能看到他的臉。她有些驚訝,之前郁爸爸的意思是讓哥哥給她找一個同齡的學生來教她,可面前這個人看樣子并不像個學生。

他穿了一件白色襯衣,黑色休閑褲,頭發留的有點長,差不多及肩的模樣,眉眼清瘦,一雙淺棕色的眼眸十分獨特。

郁眠抿抿唇,問出了心中的疑問:“老師,你也是聖明大學的學生嗎?”

參商将目光從畫架中收回:“你哥哥沒有跟你說嗎?我是聖明的老師,也是郁醒的朋友。”

想到昨天好友跟他說的,參商再次看了郁眠一眼,郁醒昨天晚上臨時找他,讓他給他妹妹補習功課,當時參商還以為他在說笑。

畢竟郁醒和妹妹感情不好,他身為他的好友還是清楚的。對于郁眠幾乎是傳出圈的壞脾氣,參商也有一定的了解。

參商原本不打算接受,誰知郁醒竟然軟了口氣拜托他,參商本是對什麽都不上心的人,突然看到好友這麽大的轉變,也不禁生出了些許好奇心,這才答應了下來。

今日一見,參商就察覺到了不同。他是見過郁眠的,曾經遠遠在宴會上有過碰面,也對她的事跡有所耳聞。

以前她身上總帶着一股尖銳的戾氣,靠近就能感受到陰沉的氣息,可現在那股氣息不見了,整個人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柔軟又寧靜。

她的頭發紮成松松的辮子垂在肩頭,應該是為了方便畫畫,她不再穿那些奇怪的嘻哈的衣服,只穿了一件寬松的淺綠色套頭毛衣,一張臉白皙小巧,清新動人。

最令人驚奇的是她的眼睛。

參商很早就發現郁眠有一雙好看的眼睛,可她似乎從未意識到這一點,她畫濃郁的妝,厚重的眼影眼線将眼睛遮掩大半。而最損害它的美麗的,是她眼中常年冰冷、陰暗、兇狠的神情。

現在,那些情緒都沒有了,像是露水在淺金色的陽光裏蒸發掉一般,化作溫暖的、柔和的、清澈的光芒。

參商與她對視,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移開了視線,看向了郁眠面前的畫板。

“我看你畫的很好,怎麽還要請家教?”

郁眠一愣,“很好嗎?可是我很多基礎知識都不知道……這本書我到今天才翻開。”她揚了揚手中的課本,語氣裏帶着一絲窘迫。

參商點頭,“嗯,我也發現了,你的畫風格很獨特,但在一些基礎技巧的運用上很生疏,比如這裏,你的透視做的不怎麽好,還有這裏,光暗的調和有點不對……”

郁眠本來還有些不自在,可參商直接就來給她講課,那點和陌生人相處的不自在很快就消散了。

畫裏的小毛病被逐一挑出來,參商不經意間轉頭,瞥到少女認真聆聽的臉龐,漆黑的眼眸如一面小小的鏡子,倒映着窗外的天光,明亮又璀璨。

話語聲輕輕頓了下,參商語氣一轉,說道:“你的畫确實有很多小問題,可我還是認為它是一副不錯的畫,你知道為什麽嗎?”

郁眠畫的是一副風景圖,取景來自郁家的後花園。

她的畫室在二樓,後花園裏有一顆高大的玉蘭樹,枝繁葉茂遮天蔽日。一根枝條正好伸到了畫室窗外,秋天的玉蘭樹早已不開花了,可它的枝桠間有一個不大的鳥巢,細碎的小樹枝和枯葉圍成一個小小的圓形巢穴,此時那巢裏空空,只剩幾片灰色的羽毛。

鳥兒一般懼人,郁家的窗戶從外看不見室內,所以才有鳥兒築巢。

郁眠的畫裏有一只灰色的鳥,肥肥胖胖像一只球,蹲在樹枝間張望着遠方的蔚藍。

這是她之前看見的一幕,現在那只鳥兒已不見蹤影。

“為什麽?”

“在來之前,我以為我要教的是連畫筆也不會握的學生,”參商很直白的道:“出乎我意料的是,雖然你基礎薄弱,但你畫的很細致很真實,還有你的風格,每個人的畫都是不同的,都會帶上作者個人的色彩,你的畫上個人色彩很厚重。”

郁眠疑惑的喃喃:“我的風格?”

為了指點她,參商一直俯着身子講話,講完這一段話,他站直身體道:“現在還不是講這個的時候,你的基礎差了點,接下來我就給你講基礎,別的以後再講。”

此刻的參商,已經忘記了來之前,自己做出的只是來看看絕對不做郁眠家教的決定了。

郁眠對此則一無所知,聽他這麽說,乖巧的點頭道:“好的,老師。”

參商的講解言之有物,又得知他是哥哥的朋友,還是聖明的老師,郁眠早已認可了他。

參商從一旁拿過一張凳子,坐到了郁眠旁邊,然後解開襯衣袖口,将兩邊的袖子卷到手肘處,一手拿起了一只畫筆。

“任何技巧都可以熟能生巧,你接着畫,我給你糾正畫法。”

“好。”聞言,郁眠端起課本,又拿起畫筆畫起來,有不懂的地方就問參商。

窗外的陽光慢慢變得傾斜,天邊的雲彩被夕陽染紅,橙色的光線将兩人的影子投射在地板上,拖出長長的影子。

“這裏……應該這樣畫……”

參商示範了一遍,少女照着畫了一遍,卻依然有所偏差。男人稍稍傾身,手指纖長,握住了她畫筆的末端,輕輕的帶着筆尖描繪出劉暢的線條。

作者有話要說:  碼完啦!寫了将近五個小時……還在看的寶寶們,謝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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