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城南小區是A市比較老的樓盤了。

城南小區當初是新河造紙廠修建的第一批福利房,周蓉蓉的爺爺曾經是造紙廠的職員, 便分了這裏面的一套房子。現如今, 他們一家子全都住在這個小區裏。

下午五點左右, 周蓉蓉背着書包, 出現在了小區。

“蓉蓉, 放學回來了啊?”

小區樓下的大花壇裏有一顆當初修建小區時栽種下來的榕樹。二十多年過去了, 原本的榕樹也長成了參天大樹。

到了夏天,枝繁葉茂的榕樹下, 成了小區裏的一些爺爺奶奶們, 最喜歡紮堆閑聊的地方。

這會跟周蓉蓉打招呼的, 便是一面看着不遠處調皮的孫子玩鬧,一面跟人聊天的楊奶奶。

楊奶奶以前也是新河造紙廠的職工,或者應該這麽說, 住在這個小區裏的大多數人, 基本上曾經都是。

周蓉蓉停了下來, 先喊了聲“楊奶奶”,喊完楊奶奶, 又一一跟樹底下的其他爺爺奶奶打招呼。挨個稱呼了一遍, 然後才說,“嗯, 放學了。”

楊奶奶盯着周蓉蓉的右手, 看了好一會, 這才開口問, “蓉蓉啊, 你那胳膊好點了沒?”

像這種小區就是這樣,彼此之間太熟悉,哪家發生了點什麽事,壓根就瞞不住。就像前幾天李奶奶犯病咬了周蓉蓉一口的事,整個小區的人差不多就都知道了。

有些還知道,周蓉蓉那胳膊被咬後,直到現在好像都還沒好。

周蓉蓉,“胳膊不疼了,就是有點使不上勁。”

“這人的牙齒也一樣的有毒呢!”楊奶奶說,又叮囑她,“這該打的針還得打,該上的藥,那也得繼續上啊!”

“嗯,我知道的。”

等到周蓉蓉走遠後,後面的楊奶奶就嘆着氣,“建邦他們家,就是老實。自家閨女胳膊被人咬成那樣了,也沒見他去找人。”

楊奶奶嘴裏面的建邦就是周蓉蓉的父親,周建邦。

聽見楊奶奶這麽說,大樹底下的另一個老頭子便道,“就老李他們家現在那情況,兒子兒媳婦好端端的,說沒就沒了,底下還有一大一小倆孫子孫女要養,自己又有病……建邦還能怎麽去找人說?”

“也是。”楊奶奶又嘆氣了,“李妹子命也苦。”

“要我說啊,李妹子脾氣也不要那麽倔!那邊都好聲好氣的來求了,說只要李妹子願意和解,不讓自家男人進去,對方答應多給十萬!李妹子非但不答應,還拿掃把将人給打出去!現在好了吧,那肇事的司機倒是進了監獄吃牢飯了,可對方家裏也不幹了呀!法院是判了讓人家讓賠錢,可人家硬是拖着不給,你說就她這麽一個老太太帶着倆小孩的,能幹得贏人家?”

“是啊,是啊……”

住在周蓉蓉對面的李奶奶的兒子兒媳婦,在三個月前,發生了車禍。

肇事司機在發現自己撞了人之後,非但沒有停下來救人,反而開着車倉皇逃走。也正是因為司機的逃走,讓李奶奶的兒子和兒媳婦錯過了最佳搶救時間,死亡了。

事後,肇事司機被抓。

于是就有了前面大家說的那些事。

小區裏的人挺為李奶奶的遭遇感到唏噓和同情,但也有很多的人心裏都覺得李奶奶倔。

大家能理解李奶奶突然間沒了兒子兒媳婦的難受,但有些時候,人還是要看看現實。畢竟比起死去的那些人來講,活着的人才是更重要的。

将人送進監獄是能出氣,但多那十萬塊,日子也能好過很多啊!

現在好了,那邊見人最終還是被判了刑,蹲了牢獄。那邊也氣,氣不過就硬是拖着賠償款不願意給,李奶奶能拿人家怎麽辦?

想到李家的這些遭遇,大家齊齊嘆了口氣。

周蓉蓉一面聽着大家在背後的讨論,一面往自己家裏走。

她家在四樓。

城南小區是老建築了,那會修建出來的房子樓層都不高,也自然就沒有所謂的電梯了。感應燈倒是有,不過也不大行。

需要人用力咳嗽,或者是狠跺幾下腳,燈才能亮。

周蓉蓉嫌棄咳嗽費勁,跺腳腳又疼,所以每次能不做的時候,就盡量不做。

現在也是一樣。

好在這個點天還沒黑透,樓道裏雖然暗了點,但以周蓉蓉的視力,還是能看得清楚路的。

她背着書包,蹭蹭蹭的往上爬,一鼓作氣就從一樓爬到四樓。

這邊的格局都是一層兩戶。

此刻,四樓她家對面的房門這會是開着的。門口處,有一個瘦瘦小小的小男孩正坐在一條小板凳上,掰着一顆大白菜。

白菜很大顆,小男孩一只手抱不動,幹脆就放地上。掰下一片葉子放手裏慢慢的撕,葉子丢到前面的塑料盆裏,白菜梆子卻放在另外一個塑料籃子裏。

聽到腳步聲擡起頭一看,發現是周蓉蓉後,小男孩揚起一張笑臉,脆生生的喊道,“蓉蓉姐!”

這個就是李奶奶家剛過了四歲生日的小孫子。

周蓉蓉應了一聲,問他,“童童,你姐姐呢?”

童童說,“姐姐去賣瓶子了。”

他嘴裏面的瓶子,便是姐弟兩有時間從外面撿回來的廢品。

周蓉蓉心軟了。

原本準備拿鑰匙開門的她轉過身來,蹲在童童面前,幫着一塊給掰起了白菜。又問他,“你們煮飯了嗎?”

童童,“姐姐煮好了。”

“哦。”周蓉蓉又問,“那奶奶呢?奶奶好點了沒?”

童童,“奶奶出去了。”

去哪了,周蓉蓉也沒問。不過在聽到童童說李奶奶不在家之後,周蓉蓉也不知道為什麽,反正心就忽然間踏實了許多。

她幫着童童把白菜掰好并沒有立刻回家,而是跟着童童一塊進了屋。

一進去,就聞到了一股難言的臭味。

就好像是什麽東西放久了,腐爛的那種味道。

周蓉蓉聞着有點不大舒服,卻還是幫着童童把白菜葉子洗幹淨。她的右手雖然被咬了有點使不上勁,但不管怎麽講,都比童童這麽一個四歲的小孩子幹活要利落些。

洗完白菜葉子後,再按照童童說的,把白菜梆子給切塊。

然後洗鍋,開始炒菜。

一個清炒白菜葉子,一個醬油炒白菜梆子,裏面放點辣椒面,便是這祖孫三人今天晚上的菜了。

周蓉蓉看的有點心酸,但是她自己都還是個學生。就算想幫,也有點有心無力。

炒完菜後,周蓉蓉給幫着端到桌子上時,童童的姐姐——李婷婷回來了。

李婷婷雖然是姐姐,但實際上,她今年也才剛滿十歲。但父母突遭意外,使得年紀尚小的她,不得不承受一些本不該她這個年紀承受的重擔。

一進門在看到周蓉蓉後,李婷婷立刻沖着她喊了一聲“蓉蓉姐。”

周蓉蓉應了,對她說,“我要回去了,你們要是有什麽事,就過來找我啊!”

從對面屋裏出來後,自家的門也開了。

周蓉蓉推門進去,發現爸媽下班回來了。

媽媽徐愛麗看到周蓉蓉從對面屋裏走出來的,便問她,“去看你李奶奶了?”

周蓉蓉,“李奶奶不在家……我回來的時候看到童童一個人在門口摘菜,就幫着做了點事。”

周建邦聽了,就說,“鄰裏鄰居的,對面也是可憐……哎,順手能幫的事,看見了,就幫一把吧。”

周蓉蓉“嗯”了一聲,走到沙發邊,把書包放了下來。

徐愛麗注意到她的動作,便擔憂的看着她,“蓉蓉啊,你那右手怎麽還沒好點?”

“沒好。”

徐愛麗,“你把袖子撸上去讓我瞧瞧。”

周蓉蓉便袖子撸了。

一圈暗紫色的皮膚,此刻看起來格外的吓人。那手在周邊輕輕的摸了摸,入手的卻不是皮膚軟軟的手感,而是硬邦邦的,像老樹皮一樣。

“哎呀,這傷口比昨天又大了些。還有這顏色,也更深了些!”徐愛麗就說,“不行,那還是得再去看一下。”說完,便拿起鑰匙,“走吧,現在就去。”

“媽,其實就是看起來吓人,但是一點都不疼的。”周蓉蓉說。

就是不知道怎麽一回事,老是使不上力氣。或者更應該說,感覺右邊胳膊僵硬的厲害,有點不大聽使喚。

“那也得去看!”周建邦說,“得換家專科醫院,不要在咱們社區看了。”

徐愛麗就,“這個點,應該都挂不上號了吧?”

周建邦,“那今晚上就先抹點之前開的藥,然後明天一早就帶蓉蓉去排隊挂診!”

周蓉蓉,“可我明天還要考試啊!”

周建邦,“那就請一天假!”

考試再重要,還能有自家閨女的胳膊重要?

事情就這麽定下來了。

徐愛麗開始準備做晚飯,而周蓉蓉則坐到沙發上,跟周建邦一塊看電視。

就在這時,門被人敲了幾下。

周蓉蓉站了起來,走過去一開門,發現門外站着的正是對面的李奶奶。

兩人靠的近了,周蓉蓉又聞到了那股臭味了。而且對比之前屋子裏聞到的,此刻的味道又濃郁了幾分。

再加上這會許是天色太暗,周蓉蓉總覺得此刻李奶奶的臉色看起來白得都有點發青了。一雙眼睛,盯着人看的時候,讓人有點頭皮發麻。

周蓉蓉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她知道,第六感讓她對眼前的李奶奶,心生恐懼。

“李,李奶奶,有,有什麽事嗎?”

李奶奶,“蓉蓉啊,我聽童童說了,下午是你幫着他做飯的。”

周蓉蓉,“這沒什麽的,是我應該做的。”

“是個好孩子。”李奶奶說着,把手裏的東西遞了過來,“來,這個給你。”

周蓉蓉低頭一看,發現是一小盒草莓。

想到之前幫童童炒的那些菜,周蓉蓉忙搖頭,“李奶奶,不用了。你把草莓拿回去給童童和婷婷吃吧。”

她想推卻,但李奶奶卻鐵了心的要送她。

在周蓉蓉說了幾次她不要之後,李奶奶直接抓起周蓉蓉的手,将那盒草莓硬塞進了她的手裏。

“讓你拿着就拿着!”

周蓉蓉的手再一接觸到李奶奶的手後,一股冷意瞬間襲來。就好像能侵入人的骨髓一般,讓周蓉蓉覺得遍體發寒。

使得她一時之間,竟然忘記将草莓退還回去了。

李奶奶卻在将草莓硬塞進周蓉蓉後,僵硬着轉過身子,慢慢的回了對面屋裏,将門給關上了。

門關上後帶起了一陣風。

那風除了之前聞到的那股濃郁的臭味,裏邊還夾雜着一雙說不上來的腥味。然後還沒等周蓉蓉覺察出那是什麽東西的味道後,裸露在外的皮膚跟這風一接觸,冷意刺激的周蓉蓉站在門口,活生生打了好幾個冷顫。

“蓉蓉,怎麽回事啊?”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周建邦看着周蓉蓉在門口半天都沒動彈了,便問道。

周蓉蓉的意識這才恢複了過來,随即心慌到噗通噗通的狂跳了起來。

她腦海裏一再閃過李奶奶之前的臉,以及那雙手接觸她皮膚之後帶來的那種涼意。忽然響起之前在教室裏,錢小多對她說的話。

錢小多說,她的這個傷,打針是沒有用的。

……

周蓉蓉像是意識到了些什麽,忽然急切的朝着廚房裏的徐愛麗喊,“媽,咱家有糯米嗎?”

“你要糯米幹嘛?”徐愛麗,“飯我已經淘好放電飯煲裏煮起來了,你要想吃糯米飯的話,明天再給你煮吧!”

周蓉蓉着急的解釋,“哎呀,我不是想要吃這個!”

“不吃你問糯米幹嘛?”徐愛麗拿着鍋鏟走到廚房門口問她。

周蓉蓉便簡單的将今天在學校裏,錢小多對着她說的那些話,給說了一遍。

說完後,屋裏瞬間變得安靜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才聽見周建邦僵硬着問,“你那個什麽同學,真的是這麽跟你說的。”

周蓉蓉點了點頭。

周建邦看向了徐愛麗,徐愛麗這會的臉色也開始發白了。

就算沒吃過豬肉,那也見過豬跑!誰從小到大沒聽人說幾個鬼故事,看幾本鬼小說和鬼片啊!有些東西之前沒見過,但未必就真的不存在!

這麽一想,周建邦渾身也開始冒冷汗了。他竭力讓自己保持冷靜,對着周蓉蓉說,“你同學說的那個……她不一定對。但是,咱們還是可以試一下。”

徐愛麗也緊跟其後,“對,咱們先試試啊!”

說完,廚房裏還在炒着的菜也不管了,将鍋鏟往旁邊的桌子上一扔,抖着手就去櫃子裏翻找起糯米來。

糯米很快就找到了,只不過因為平時吃的少,也就那麽小一袋。徐愛麗看了下,最多就一斤多點了。

她也不知道這點糯米夠不夠,只能把糯米全拿了出來。

跑進廚房裏,顧不上菜還沒好,就先把鍋給端一邊去。拿了另外一個幹淨的鍋,想起周蓉蓉那同學的交代,又把鍋給清洗了幾遍。

洗完後,又拿幹淨的布将裏面的水擦的幹幹淨淨的,這才把糯米放進去。用小火慢慢的翻炒着。

一直炒到糯米發黃,徐愛麗立刻關火,連鍋帶糯米的,一塊從廚房裏端了出來。沖着周蓉蓉喊道,“來,蓉蓉,咱們試試啊!”

剛炒好的糯米,其實還很燙的。

但徐愛麗像是沒感覺一樣,這邊周蓉蓉才剛把衣袖撸上去,她便急切的身手進去抓了一把,搓到了周蓉蓉的胳膊上。

周蓉蓉整只右手已經沒知覺到不聽使喚了,痛也不會痛了。她原本以為,那糯米搓到手上,也該是一樣沒感覺的。

然而事實上卻是,那炒好的糯米才剛接觸到傷口,一股滾燙的感覺便襲來了。燙的周蓉蓉忍不住“嘶”了一聲出來。

聞言,徐愛麗手上的動作趕緊一聽,緊張的問道,“蓉蓉,咋啦?”

周蓉蓉,“媽,好燙啊!”

“那我先把糯米涼一下。”徐愛麗說着,便要将手拿開。

周蓉蓉卻用左手,将她抓着糯米的手又摁了回去,說道,“媽,別拿開!是,是有點燙,但是燙完後,好舒服啊!”

就好像,好像有一股暖流,順着傷口蔓延到全身。使得她整個人都變得暖洋洋的了,特別的舒服。

徐愛麗聽了,手便沒有拿走了。只不過雖然抓着糯米輕輕的在周蓉蓉的傷口上揉搓的時候,眼睛卻盯着周蓉蓉的臉看。仿佛只要周蓉蓉表現出來一丁點的不适,她就會立刻将手拿開。

而一直盯着徐愛麗動作的周建邦忽然驚的“呀”了一聲叫了出來。

只見他抖着身子伸出手指頭指向徐愛麗抓着糯米揉搓的方向,眼底盡是慌亂,“你們快看那糯米!它,它變黑了!”

确切的說,應該是從發黃,變成了紫黑色。

再看周蓉蓉的傷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裏上的錯覺,一家三口這會都隐約覺得,那一圈皮膚上的暗紫色,像是被糯米吸走了顏色一般,變得淡了一些。

“快,再繼續搓!”周建邦開始催促徐愛麗。

徐愛麗将手裏已經變色了的糯米放到另外一個碗裏,再從鍋裏重新抓了一把糯米上來揉搓周蓉蓉的胳膊。

這一次,他們很清楚的看到,周蓉蓉的胳膊上那一圈暗紫色,又淺了些。

糯米見效了!

但周蓉蓉一家三口,卻忽然間,感覺全身的毛發都豎了起來。

周蓉蓉更是吓出了哭腔,“爸爸,媽媽……李,李奶奶她……她是不是……”

一雙手捂住了周蓉蓉的嘴巴。

捂住她嘴的周建邦朝着對面屋所在的方向擡了擡下巴,旁邊的徐愛麗則壓低了嗓子說,“噓,小點聲!”

周蓉蓉本來就心慌,在見到父母這樣後,心裏就更害怕了。她哭着問,“爸爸媽媽,怎麽辦啊?”

周建邦就拍着肩膀安慰她,“沒事的,沒事的……別怕,別怕……明天你去學校,去找你那個同學。她能治得了你的胳膊,應該也能有辦法……”

後面的話他沒說了,但是彼此間全都心知肚明。

只是周建邦嘴裏面說着讓周蓉蓉別怕,可其實他自己心裏也發慌。于是到了晚上睡覺,幹脆讓周蓉蓉去了主卧室跟徐愛麗睡一張床。他自己則在床下面打了個地鋪,守着這對母女倆。

這一晚,三人擔驚受怕的擠在一個屋子裏,聽着外面的雨聲,久久睡不着。一直到了後半夜才熬不過了,這才慢慢的沉睡了過去。

第二天,周蓉蓉一進教室,就找到了錢小多,“小,小多……你今天下午能不能去我家看看啊?”

錢小多一愣,然後開口,“你胳膊好了?”

周蓉蓉動了動右手給錢小多看,“嗯,比之前好很多了。”正是因為好多了,她才更要來找錢小多。

錢小多想了想,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周蓉蓉見到錢小多答應多了,歡喜的不行。不停的對着錢小多說,“謝謝,謝謝……真的是太謝謝你了。”

坐在錢小多後面的錢麗麗瞧見了這一幕,等到周蓉蓉回到自己座位去了之後,忍不住疑惑的問道,“周蓉蓉要謝謝你什麽啊?”

錢小多沒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她,“麗麗姐,昨晚上的菜好吃吧?”

這一問,錢麗麗腦海裏立刻想到了昨晚上香辣田螺,泡椒牛蛙還有幹煸兔肉的美味。頓時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好吃,二嬸的手藝超贊!”

何止是好吃啊!簡直是超級無敵的好吃!

錢小多沒去跟錢麗麗解釋,那壓根就不是她媽楊淑琴的手藝好,而是食材好的原因。她只是沖着錢麗麗神秘的一笑,然後湊過去小聲的對她說,“等着吧,下回還有這樣好吃的!”

于是,當天考完試後,錢小多便背着書包跟在周蓉蓉後面走了。

周蓉蓉所在的小區真的很老舊了,小區門口那片水泥地還碎了好幾塊。因着昨晚上下了一晚上雨的原因,地面上碎了的地方積了不少的污水在裏面。

周蓉蓉看着錢小多雪白的鞋子上被濺上了點泥水,留下了幾個黑色泥點,便一臉歉意的說,“不好意思啊,把你鞋子都給弄髒了。我家這片一到下雨天就是這樣。”

錢小多低頭看了一眼鞋子被弄髒的地方,不在意的說道,“沒事,回家拿刷子刷一下就幹淨了。”

兩人說着話的時候,一直在往裏邊走。

走着走着,上了三樓後忽然間就停了下來。

因為前面的路被擋住了,而擋住她們倆路的,是一群鬧哄哄的人。

也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好多人全都聚集紮堆的圍在那裏,将原本就不夠寬的樓道給擋了個嚴嚴實實。

圍着的人群實在是太多了,兩人在下面壓根就看不到前面的情況。只能隐約間聽到上頭有人的叫罵聲,還有痛哭聲。

“張爺爺,怎麽回事啊?”周蓉蓉站在樓下,一面伸長了脖子朝上面看,一面拉着外邊的一個穿着白色體恤的老頭問道。

被稱為張爺爺的老頭“哎”的嘆了一聲長氣,氣呼呼的說道,“還能怎麽回事,那群不要臉的又過來欺負人家一個帶着兩小孩的老太太了呗!”

周蓉蓉一聽,牽着錢小多的手,立刻就往人群裏擠過去。

兩人費了點力氣,才擠了上來。

剛靠近,還沒來得及去看前頭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就聽得有人在那裏罵,“做人要有良心!不要覺得人家就一個老太太帶着兩個小孩子,就可以想怎麽欺負就怎麽欺負了!”

“對,做事不要太過分了嘛!”

“欺負人家一老太太,往人家老太太門上潑紅油漆……也太惡毒了點吧!”

小區裏的居民們圍在一起,你一眼我一語的,對着蹲坐在樓道最中間,舉着個喇叭的老頭子義憤填膺的痛罵着。

錢小多有注意到,那老頭被罵的滿臉漲紅,“誰欺負人了啊!明明是她在欺負我們家!”說着,用沒拿喇叭的手錘着自己的胸口,激動的道,“我孫子昨天下午下班,走到路上忽然就被人套了麻袋,拖到巷子裏後那人還拿刀砍了他的腿……可憐我的孫子啊,送到醫院後,那腿都縫了二十多針!醫生說,就差一點點……”說着,老頭拿手比劃了一下,“就差這麽一點點啊,就砍到骨頭上了……”

聽了這話,人群嘩然了。

“真的假的啊?”

“假的又怎樣,真的又怎樣?那人家李奶奶的兒子兒媳婦還被他兒子撞死了呢!”

“話不是這麽說的啊……這一碼得歸一碼……那老頭兒子開車撞死人是不對,可這李奶奶拿刀砍人也是不對的。”

“切,他說是人李奶奶砍的就是了啊?沒聽見他剛才都說了,是被人套了拖到巷子裏被砍的腿啊!他這連人臉都沒看清楚,怎麽就知道是人家李奶奶砍的?”

被人這麽一說,其他人又覺得有理了。

于是就有人直接這麽開口問了。

坐在地上的老頭被問後噎了一下,然後才梗着脖子蠻橫的說,“那除了她,不可能有其他人了!”

“那你這樣說就不對了啊!”有人聽了他的話眉頭一皺,看起來很是氣憤,“你自己剛剛都說了,你孫子沒看清楚。既然沒看清楚,那就不能說是人家李奶奶砍的。你一點證據都沒有,就拿着喇叭跑人家屋門口堵着叫罵,你這擺明了就是欺負人家一帶着兩小孩的老太太呀!”

“對呀對呀!”衆人附和。

那人停了一下,又繼續說,“再說回來,你那孫子是下班路上被人砍的吧?那他起碼成年了。你說他這麽一個成年男人,被一個老太太拽見小巷子裏拿刀給砍了。砍完後,還能連人家的臉都沒看清……你說這話,你自個信嗎?”

“就是,人李奶奶一把年紀了,能拽得動你孫子嗎?哎,我記得,李奶奶還有病呢!”

“就是,上次犯病了,人家還在家裏躺了好幾天才能出門。”

“對啊,你看人家一個老太太,被你們搞得,兒子兒媳婦都沒了……該賠的錢,你們也拖着不願意賠……怎麽了,這還不夠,還要一盆一盆的髒水往人家老太太身上澆……非要把人逼死不可嗎?”

“我看沒準他們就是這麽想的!把人逼死了,那錢不就不用賠了麽?”

老頭被圍觀的人你一句我一句說的,也不知道是戳中了心事還是怎麽的,整個人坐在地上暴跳如雷的。氣到後面,也顧不上其他的了,對準那些幫着李奶奶說話的衆人,就是一通亂罵。

那罵出來的話簡直不堪入耳,要多難聽就有多難聽。

于是,老頭瞬間挑起衆怒了。

“喪良心啊,也不怕做這事遭報應!”

“報應?報應不就來了麽?沒聽見他孫子半路都被人拖進去砍傷了?嘿,我看這回還算是運氣好!砍的是腿,下回還不知道砍在哪呢!”

雙拳難敵四手。

老頭就算是再厲害,這麽多張嘴,他一個人也是幹不贏的。只見他一張老臉漲的通紅,眼睛瞪的跟銅鑼一樣。嘴唇顫抖了幾下後,忽然伸出雙手捂着胸口,就這麽的把身子往後一躺!

這一躺就吓壞了衆人。

“這可不關我的事啊,他自己倒下的。”有人就說了。

可大家到底還是害怕,于是就有圍着的人,打算趁着這個機會偷偷的開溜了。

就在這時,一直緊閉着的門,忽然被人從裏面打開了。

李奶奶那張白得發青的臉,出現在了大家的面前。只見她拿那雙冷到瘆人的眼睛盯着地上的老頭冷冷的看了一眼後,二話不說,從身後端了一盆冷水過來,朝着躺在那的老頭潑了過去。

冷水潑在老頭身上後,老頭的身體很明顯的抖動了一下。

他抖動的動作并不小,好多人都看見了。于是大家便明白了,感情這是老頭見之前說不過衆人了,故意躺地上訛人的!

這下好了,大夥更氣了。

“嗨,還裝暈騙人!”

“真不要臉啊!”

可那老頭也真沉得住氣,被水潑了,又被大家識破了……就這樣還能躺地上裝暈不肯起。

衆人很是鄙夷這樣的老頭,但還真拿他沒辦法!

一時之間,除了圍着繼續罵幾句老頭的“無恥”,“不要臉”什麽的,就做不了其他的了。

周蓉蓉看的也生氣,氣呼呼的道,“這也太欺負人了吧。”

錢小多沒說話,眼神卻一直看向李奶奶那邊。

潑完水後的李奶奶站在門口,繼續冷冷的盯着地上那裝暈的老頭。站立了片刻後,轉身回了屋裏。

再出來時,只見李奶奶手裏高舉着一把大菜刀。對準地上的老頭,毫無預警的就砍了下去!

“啊!”圍觀的人群看到這,頓時便尖叫了起來。誰也沒想到李奶奶真能這麽狠,拿着刀一聲不吭的就直接砍人!

大部分的人都看懵了,就是那躺在地上的老頭也沒反應過來。只聽得耳邊一陣風聲,那把刀擦着他的臉頰,劃了過去。

冰涼的觸感從臉上傳來,老頭猛的一睜開眼,就對上一把緊貼着他臉頰的菜刀。

吓得他臉色一白,渾身僵硬得,動都不敢動一下。生怕他動了,下一秒李奶奶就會抄起刀子,再給他砍上一刀!

老人吓到了,周圍的人也吓到了。

可李奶奶卻忽然間丢下了刀子,飛快的跑了起來。以一個壓根就不可能是她這個年紀的老人該有的速度,迅速的逃進了屋子裏。

然後只聽得“砰”的一聲後,那門又給關上了。

“啊,吓死我了!”周蓉蓉緊張的大喘着氣對錢小多說,“就差一點點,那刀就砍那老頭腦袋上去了。”

周圍的人大多也跟周蓉蓉一個想法,都覺得老頭是真的運氣好。

便是老頭自己,也是這麽覺得的。他被這麽一吓之後,也沒什麽底氣再鬧下去了,臉色發白的快速扒開圍觀的衆人,連滾帶爬的逃離了。

大家見李奶奶的門又關了,過來鬧事的老頭也走了,感嘆了幾句,類似于“這年頭,人善被人欺!惡起來了,反倒是怕了”的話後,便也快速的散開了。

等到人群都散完了,錢小多才走了過去,彎下腰将地上那把被主人給遺忘了的菜刀,撿了起來。

其實,剛剛真不是那老頭運氣好。而是錢小多用靈力,将那刀的方向給彈開了。

錢小多的動作很隐秘,幾乎所有的人,都沒有注意到。但她卻知道,拿刀砍人的李奶奶,絕對覺察到了。

正是因為覺察到了,她才會那麽迅速的躲回了屋裏。

錢小多将撿起來的刀,拿在手裏看了看。

這就是一把家裏常用的,再普通不過的菜刀了。而且許是用的時間比較久了,上面還有些許缺口。

但是在刀的木把手上,卻有幾滴深色的印記。

錢小多不會認錯的,那是人血留在上面所帶來的痕跡。而且看這顏色,分明是才沾上去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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