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拽住我的手人力氣不小,估摸着殺人也就這樣的力度了。我正疑慮不已是誰拖住我,回頭後驚懼不已的看到的是方才還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老大娘。
她生龍活虎的跳過來攀在我的身上大喊大叫:“大家都看到,是你!是你撞到我了!你別想跑……你賠你賠!”
我為老大娘的演技折服,琢磨着是遇上碰瓷的了。老大娘全身上下着的全是破碎的棉布條,已瞧不出顏色,心下不忍,我也窮過,知道出來混日子不容易。
“好,我賠。”反正我也沒想過要抵賴,不過,老大娘現場給我上了深刻的一課,什麽叫好心被雷劈。
“你這輛馬車值多少錢?是它撞了我的,你要步拿出跟馬車同等價值的錢來賠我,要不就把馬車賠給我,否則我們沒完!”老大娘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道。
見她這般獅子大開口,我情急之下道:“不是我……”我意指宇文宮。
老大娘不待我講完,怒視我道:“還說不是你,如果不是你,你會想扶我而不敢扶嗎?就是你!”
想來是她在地上裝死的時候窺清了我的一舉一動。我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要是當時扶了她,老大娘一定又是另一套說辭,例如,如果不是你撞了我,你為什麽這麽好心來扶我?
她是老手了,一眼便看出我們的馬車價值不菲,往馬車上撞,往馬車上訛。
我目瞪口呆的摸摸身上,今日出來饒是把一年多的月俸都帶出來了,仍然花的身無分文,當時想的是在皇宮裏反正沒有花錢的地方……
我求救的看向宇文宮,他居然漠然置之,好似一早就知曉老大娘的用意。
一咬牙,恨恨說到:“好,就把馬車賠給你吧,但馬車裏的東西你不能拿走。”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老大娘歡天喜地的撲向馬車,把馬車裏我們買的物品悉數扔下,最後被扔下的是幺兒。
我心疼地看看地上的孔明燈,又看看幺兒,哀默地搖搖頭。
幺兒茫然的看看遠去的馬車,瞧瞧我,又睇睇宇文宮,不知所措。
我垂頭喪氣的走近她,怨惱的瞪着宇文宮:“你怎麽不說話?”
“你說讓我不要開口,讓你解決的。”他理直氣壯的淡然道。
“……”我不可置否,平時也沒見他這麽聽話,我俯視地上七零八落的物品,“現在怎麽辦?”
“詩宋,你們怎麽才到這裏啊?馬車呢?”
承瑛的出現解決了我們沒錢寸步難行的難題,宇文宮的護衛用途是護命,完全不能變通用作搬運工。
“噢,詩宋逛的晚了,致使我馬車趕的急了些,撞了人,然後……你們問她吧。”宇文宮清淡說道。
認識宇文宮之後我真是覺得之前的十九年都白活了,沒見過比他更厚臉皮的人,補充一句,沒見過比他更不要臉的皇帝。他的一詞“致使”,把責任統統推向我,致使我被承瑛整整笑話了半月有餘。
承瑛聽我簡述了事情的大概經過,笑的前俯後仰,上氣不接下氣的說:“有聽說扶了過路的老大爺把馬車給扶沒的,還未曾聽過連扶都沒扶的還能把馬車給送人了。”
連雅靜的宇文徴都笑出了聲。
見我臉上挂不住,她終于停歇下。
其實我能理解他們,前後不過一盞茶時間,我竟丢了輛富麗華貴的大馬車,委實很是可笑,都怪自己那時同情心泛濫。
“好了,快回家吧。”宇文宮不茍言笑的說。
我張望了宇文徴一眼,他自始至終面帶微笑,不由想,至他離開到見面這半個時辰,我和宇文宮厮混在一起,他竟不曾再在我的心裏存在過,我頓覺愧疚。
腦中又思議,好似沒什麽好愧疚的,宇文宮才是我的夫君,如果我反之而行,和宇文徴呆在一起,不把宇文宮放在心上,才是罪惡滔天。我真是為自己的精神出軌找了個相當冠冕堂皇的借口,想是近來和宇文宮走得近的緣故,臉皮厚的本領被他教會了不少。
宇文宮冷冷的聲音打斷了我的癡想:“馬車的錢從你下個月的月俸裏扣,不夠的話就下個月再扣,扣到還完為止。”
我:“……”
明明是他趕的馬車,卻要我掏腰包,他果然把厚臉皮的技術發揮的淋漓盡致。我捶胸頓足哀悼我的錢……
此次出宮的休止符劃在宇文宮對我說的這句話上。
宇文徴說他也要孔明燈時,我還癡心妄想能和他一起放飛,誰道他只是默默拿了幾個孔明燈半途回了王府。
我失望的無心再看餘下的孔明燈。我的心願已經走了,也無多大可能實現,執着的放飛一盞盞空空的孔明燈是何必?
心願?宇文徴也會在上面寫下心願麽?他會麽?他寫的又會是什麽?……
我又陷入掙紮糾結。
掙紮和糾結都是惘然,今晚去親眼目睹一番便知。
我為自己的決定內心擊鼓不停。睿王府在皇宮的東面,離宮裏不遠,只要登上東面最高的城牆,也許就能一睹宇文徴心中所想之事,也許……
用過晚膳後,我冒着零星的小雪登上皇宮東面最高的城牆。
我坐在最後一層階梯上累的茍延殘喘。
我深呼吸兩口,被冰冽的空氣嗆的咳個不停。但不遠處徐徐升起的一道明黃的光亮成了我的止咳藥。
我遙遙地跟着忽明忽暗的燈光小跑,确是妄想,那盞孔明燈順着風勢一路暢通無阻,我追了許久,只仰望到孔明燈上綠豆大小的字,再追下去只是惘然,我停歇下來,又再度茍延殘喘着。
不知道在城樓上坐了多久,直到雙腿冰冷的失去知覺,我才一路徐步踏着輕薄的雪花漫步回了秋水宮,沒有失落,沒有失望,什麽都沒有……古人說的百煉成鋼果然有理,在宇文徴身上經歷了太多的情緒,慌亂,悸動,期盼,不安,膽怯,心酸,失望……這些情緒無不告訴我一個關鍵詞——一廂情願。經過這些磨煉,我早就刀槍不入了。
我垂着眼簾,将腳邊的小石子踢走,真是顆奇妙的石頭,它居然一個勁“咕嚕嚕”的滾的沒完沒了。我的視線跟随着它越漂越遠……
它居然一路違背常理的滾到了秋水宮的門口,要不是親腳踢的,我簡直以為我踢的是只小型的什麽昆蟲動物。
我擡起眼,久久駐足不能再提起步子……
宇文宮竟然坐在秋水宮的宮門門檻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