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四】讨厭的你
希妙從沒有想過,有一天,她和跡部的關系會以這般不堪的方式暴露在人前。那一天,坐在她身邊的向日眼神古怪地看了她很久,她卻不知道怎麽回應他的眼神。
網球部其他人都圍了上來,紛紛問她到底是怎麽回事,希妙說不出話來,眼神卻下意識地找到了那個傲氣的少年。卻見他此時背對着她站在了球場邊,仿佛對身邊正在發生的一切充耳不聞,高大挺撥的身姿就像一棵長在懸崖邊上的松樹,孤傲獨立,卻離她如此遙遠。
希妙突然覺得,也許在這件事中,最受傷害的不是她,是跡部。本該可以置身事外的少年,本該可以潇灑自由地過完這三年高中生活的少年,此時卻被她拖累,空惹了一身麻煩。希妙心裏突然一陣酸楚,這陣酸楚甚至淹沒了這件事帶給她的沖擊。她突然想起了大木管家的那一句:“別院雖然也是自己家的地方,但少爺一個人住在那裏,連仆人都沒有幾個,不知道有多冷清呢。”心裏就覺得自己好自私,真是太自私了。
風間希妙,你這麽自私,将來會遭到報應的。只是,讓她怎麽選擇呢?希妙毫不懷疑,父親那群所謂的兄弟真的能狠下心來把她們兩姐妹推入地獄深淵,他們就像一群蟄伏多年的惡狼,終于等來了敵方虛空的一天。這樣一群人,希妙自認鬥不過,她從小就是被父母寵着長大的,一直過着簡單快樂的生活,她将來想過的,也不過是這樣一種生活。
風間家的敗落曾經讓她痛不欲生,可當這個事情無法避免地發生時,她卻也釋懷了。為人父母,最希望的不過是自己的子女能過得開心幸福。希妙憑着自己的意志在這場災難中站了起來,也規劃好了自己以後的人生,等到三年後,她年滿20歲,名正言順地繼承了父母的遺産,有了最基本的經濟支持,她便帶着希靈,遠走他鄉,遠離一切泥沼。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回到中國,無論她是不是已經繼承了那筆遺産,她相信爸爸的兄弟是不會輕易放棄這塊肥肉的。所以其實和單陽那個三年之約,連她自己都覺得虛無缥缈。人生就是一場取舍,她選擇了自己和希靈未來平穩安定的生活,便不得不相應地舍棄一些東西。
只是,她從來不希望自己的選擇給任何人帶來傷害,如果說單陽是她不得不為之的舍棄,那麽對那個傲氣的、原本不該與她有任何交集的少年,她由始至終都是心存愧疚和不安的。
此時,這種愧疚和不安達到了頂點,希妙的眼眸裏突然湧起一股熱氣,讓她不自覺地微微低下頭,咬了咬唇說:“不是……”
即使讓她全身纏滿罵名也無所謂,讓她和希靈再次過上提心吊膽的生活,她也不會怨任何人,她只是不想再拖累那個心高氣傲的少年了。
急性子的向日受不了她溫溫吞吞的回答,揚了揚手中的報紙大叫:“不是什麽,你說啊!難道說,報紙上的事情都是真的?風間希妙,你說啊!”
希妙不敢擡頭看圍在她身邊的無數雙眼睛,只深深地吸了口氣,說了三句話:
“報紙上的事情不是真的。”
“我和慈郎只是普通的朋友關系。”
“我也不是跡部的未婚妻,他只是心善,收留了無家可歸的我和我妹妹。”
那一晚,希妙是神情恍惚地回到家的。她粗粗地洗了個澡,便往松軟的大床上一倒,空空蕩蕩的房間裏,連她的呼吸也似乎清晰可聞。
希妙突然覺得委屈,委屈得想哭。也不知道這陣委屈,是由于今天報紙上對她的诽謗,還是跡部連續半個多月對她的冷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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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不應該,自己明目張膽地占據着他未婚妻的身份,卻還妄想着他和顏悅色的對待。她只是太寂寞了,一個人堅強了太久,背負了太多東西,她只是想找個人傾訴心情。
爸爸媽媽不在了,希靈也不在了。
她真的好寂寞。
希妙眼角悄然無聲地滑下一顆淚珠,她把自己深深地埋進了枕頭裏,直到自己快要窒息了,才猛地翻過了身,抱着一個軟軟的枕頭斜坐在床頭,發呆。
她今天否認了和跡部的關系,也許過不了多久,她其實不是跡部家下一任女主人的消息就會發散出去,到時候,遠在中國卻還密切留意着她和希靈的那群餓狼,估計很快就會循聲找來。
如果只是故人之女,那麽只要處理的時候小心一點,世界上有太多可以悄無聲息地讓兩個孤女消失在世間的做法,到時候,跡部家即便生氣,即便要追究,也斷不會白白耗費人力物力,對他們窮追不舍。
畢竟,說是故人之女,兩家之間的感情在這幾年早已疏淡了很多。即便她父母每年都會回一趟日本,但從媽媽說的話中,希妙還是可以聽出,他們最近幾年,都已經不會特意去拜訪跡部家了。
猶記得,她決定跟随跡部優回日本的那個晚上,她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電話裏,一個粗嘎沙啞的男聲惡狠狠地說:“有本事你就把你的姓改成跡部,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們家和跡部家早已沒有了交情!你以為逃到日本,就能逃過老子的手掌心?做夢吧!嘎嘎嘎!”
希妙雖然立刻就挂了電話,但那把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卻在那之後,時常出現在她午夜的夢裏,往往讓她乍一驚醒,便再也無法入睡。
以她這樣的心情,是斷然沒法在第二天的音樂賽事上保持正常水準的。在去會場前,希妙就已經做好了被人秒刷的準備,只是,她沒想到的是,事情竟然會比她想象的還要糟糕。
因為她的搭檔淺草一直沒來,希妙看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忍不住打了個電話過去詢問情況,卻聽那邊淺草說:“風間桑,不好意思啊,我昨晚把小提琴忘在學校了,我要回去一趟,我……我一定會趕過來的!”
雖然心裏着急,希妙也沒辦法了,只好應了句,挂了電話,呆呆地坐在後臺等淺草。淺草的性子一向穩妥,怎麽會恰好在比賽前一天把小提琴忘在了學校呢?心裏隐隐約約有了某種猜測,希妙卻都下意識地選擇逃避,直到,主持人清脆明朗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下一對參賽選手是來自東京冰帝學院的淺草浩二和風間希妙,讓我們掌聲歡迎!”
外面頓時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希妙手裏緊緊握着一把小提琴,心裏微微一痛。
她還是給別人帶來麻煩了,不管淺草是因為看了昨天的報紙後不願意過來,還是因為她的緣故被別人暗算,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她。交響樂隊裏面的人對她一向是極好的,豪爽的部長,溫厚的淺草,還有友好陽光的其他人。部長曾經指着被她珍而重之地鎖在展覽櫃裏的一衆獎杯對她說:“咱們冰帝的交響樂隊在全日本可都是數一數二的,拿過的獎杯無數,我這會兒既然成了新一任的部長,不敢說能保持跟前輩一樣的水平,至少也不能給咱們隊拉黑!”
如果現在,她不戰而逃,那這場比賽,便會成為冰帝交響樂隊一個抹不去的污點了。希妙抓着小提琴的那只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好一會兒,終于用力收了起來,決絕地站起。
即使只有她一個人,她也要把這場比賽比完。
被人笑話,總好過不戰而逃。
幸好,還有小提琴陪着她,幸好。
當希妙慢慢走到舞臺上時,底下的觀衆都唏噓了。只因這美麗的少女獨自一人走到舞臺正中央後,便擺好架勢,竟是一副準備開始演奏的樣子。她的搭檔呢?沒有伴奏,她要怎麽拉出一首完美的曲子?
希妙還沒拉出第一個音符,便被評委們喊停了,一個面容嚴肅的中年女人犀利地問:“16號,你的搭檔呢?”
希妙一愣,咬了咬唇答:“沒有,只有我。”
“這可是嚴肅的比賽殿堂,風間小姐,”另一個男人看了看他們組的資料,皺起了眉頭,“恕我直言,你們選的這首曲子,若是沒有鋼琴伴奏,只怕會幹澀單調,難以入耳。我不認為,你能在沒有伴奏的情況下,拉出使我們滿意的音樂。”
希妙臉色一白,她沒辦法反駁,因為他們說的,都是事實。在她無言以對的時候,底下似乎傳來了嘲笑的聲音,希妙一愣,餘光見到就在舞臺的正下方,幾個穿着冰帝校服的女生正大剌剌地坐在那裏,一臉嘲諷地看着她。
希妙垂在身側的左手不由得緊握成拳。此時此刻,她是無助的,評委無情的視線,頭頂上刺眼的光線,還有底下一衆女生惡意的眼神,無一不在挑戰着她敏感的神經。昨晚萦繞着她的那股委屈又悄無聲息地湧現了,希妙不想的,卻還是不自覺地濕了眼眸。
她生長在溫柔多情的杭州,從小圍繞在她身邊的朋友都是一群心思簡單的少男少女,父母對她也一向寵溺至極,這樣的尴尬和難堪,是她從沒有經歷過的,她不知道怎麽辦了。
狼狽地走下去?還是頂着這不友好的一切,草草地完成演奏?
希妙的心亂成了一團。她知道自己心裏,其實更偏向于第一個選擇,只是被她極力地忍下了。
無論輸給誰,都不能輸給自己。
她深吸一口氣,重新揚起笑容,聲音溫和卻堅定,“抱歉,我搭檔臨時有事趕不來,但是,請讓我……”完成比賽。最後幾個字還沒說出口,底下觀衆席裏突然響起了一片驚呼,希妙的眼睛不自覺地往臺邊一掃,頓時無法移開。
身穿白色襯衫黑色西褲的俊秀少年就仿佛從天而降的神祗,單手撐着舞臺帥氣利落地翻了上來。他此時臉色凝重,一雙漂亮的丹鳳眼微微眯起,眼裏沉甸甸的,盛着太多太多的情緒,這些情緒鋪天蓋地地朝希妙撲來,讓希妙一瞬間,只覺得呼吸困難。他看了她一眼,便毫不猶豫地朝她走來,身姿颀長,步伐平穩,希妙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撲通撲通的,越跳越快。
跡部怎麽來了?
他是特意過來幫她的嗎?怎麽可能!
心裏雖然這樣想着,希妙剛剛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淚意,卻又突然湧了上來。為什麽每次她狼狽不堪的時候,每次她脆弱無助的時候,這男人都會在呢?
真是太讨厭了。
作者有話要說: 半夜看着自己的文突然産生了一種把它填完的沖動,大爺我對你絕逼是真愛啊有木有TAT
兩篇文一起更,所以可能有一篇要放緩更新了,主要看兩篇文哪一篇反響比較好。親們,因為現在同人不能V,我寫下去的動力只有你們的留言了,所以,你們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