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十九】我很想你

因為井上小姐的提醒,希妙心裏也有點發毛。她随便吃了幾口飯,再吃了井上小姐給她準備的感冒藥,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把房門緊鎖。

感冒藥有安眠的副作用。希妙在回房間途中就已經暈乎乎的,勉強撐着意識在房間配套的小浴室裏擦了擦身子後,她扶着牆壁回到床邊一倒,便再也睜不開眼睛。只是到底睡得不安慰,不知道過了多久,沉睡中的她聽到耳邊傳來輕輕的沉穩的腳步聲,心裏頓時微微一悸,有股不安猝不及防地擴散,讓她猛地清醒了幾分。

靠着那幾分清明,希妙确定了自己剛剛聽到的聲音不是做夢,只是腦子迷迷糊糊的,無法思考任何事情。潛意識告訴她這樣不行,會出大事的,于是她勉力擡起軟綿綿的右手,使力狠狠掐了自己的手臂一把,這才又清醒了幾分,撐起身子看向門的方向。

借着房間裏唯一留下的一盞橘黃色壁燈,希妙清楚地看到了紙門上倒映着一個高大的黑影,這一眼看得她心髒差點停了。她想起今天晚上吃飯時那個男人一直向她瞟來的猥瑣眼神,心裏的不安潮水一樣湧來,她差點以為自己在做噩夢。深深地吸了口氣,她坐起身子,右手慢慢摸索,卻只能摸到松軟的枕頭,那一瞬間,她差點絕望了。

門外站着的黑影無法感知她此刻的着急和不安,希妙從睜開眼那時起,就只是見到他靜靜地站在門外,從那個身影判斷,他此時還微微側着身子,似乎在朝着前方眺望。初時的震驚和恐懼慢慢退去後,希妙終于找回了一絲理智,她這時候才發現,這身影高大挺拔,身姿清秀,哪有半點今天晚上那個男人的影子。而且,那個黑影越看越熟悉,越看越像一個人……

希妙不敢置信地看着,心裏有個答案呼之欲出,只是她無法相信,比起剛剛做噩夢般的感受,她覺得這會兒更像一個虛無缥缈的夢。

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真的做夢了?

就在她發愣期間,外面又匆匆跑來了一個身影,看那樣子,竟是井上小姐。只見她跑到那男人身邊後,低聲道了一句話,因為她把聲音壓得太小了,希妙聽不清。然後,就見她把一把鑰匙交給了那個男人,又低聲叮囑了幾句後,便離開了。

那個男人接過鑰匙,卻也不急着把門開口。只見他微微低着頭,似乎看了手中的鑰匙一會兒。紙門上的剪影此時就像一幅最完美的藝術品,男人頭顱微低,額角垂落幾縷碎發,如松般的俊朗身姿随意地站着,在橘黃色燈光的映襯下,隐隐透出一股疲累,希妙的心一下子就緊了,不自覺地盯着他,移不開眼睛。

夜色如水,靜谧得能聽清呼吸的聲音。那一晚,他在外頭,她在裏頭,只是她呆呆地看着他,他卻感知不到她期待又緊張的眼神。

過了好一會兒,他終于轉過來正對着紙門,身形微微一頓。正如希妙在裏面可以看到他的剪影一般,他也是可以看到她的。然而,失神也不過幾秒鐘的時間,男子很快不再猶豫地輕輕按住紙門,随着一聲輕微的開鎖聲,紙門被緩緩拉開了,随之響起的,是一個低沉磁性的男聲,“希妙?”

希妙那瞬間無法形容心裏的感覺,微微的苦,微微的澀,更多的,卻是又酸又甜的感動和不敢置信。

他來了,他竟然找過來了!心裏原本的脆弱和不安頓時潰不成軍,她眼眶一熱,仰着頭,抱着枕頭,傻傻呆呆地看着彎腰走進來的俊朗少年。

跡部景吾。

跡部進來後,看到的便是長發披肩的少女正軟軟地坐在松軟的床鋪上,因為剛醒,她臉頰紅撲撲的,上面還粘着幾根黑色發絲,一雙如水的眼睛紅紅的,直愣愣地看着他,裏面的恐慌無措還沒完全消散,仿佛下一秒就會落下淚水。兩只細瘦的手臂緊緊地抱着一個松軟的枕頭,整個人小小的無力的坐在地上,看起來就像一只被遺棄的小狗。

跡部心裏狠狠一痛,不受控制地升騰起一絲不忍和憐惜。他下意識地快走了幾步,忽地又像想到了什麽,十分克制地站在了離希妙三步遠的地方,低頭看着她,艱難地開口,聲音帶了幾分沙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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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沒說完一句話,原本直愣愣地看着他的少女突然晃悠了一下,全身無力地倒了下去。他的心一顫,快步向前蹲下接住了她,觸手的溫度灼熱得仿佛火燒,跡部瞳孔微縮,一下子便火了,一晚上的擔憂和此刻的焦急無措交雜在一起,讓他無法控制地低吼出聲,“你到底對自己做了什麽!”

難怪剛剛看到的她那麽憔悴疲累,他還以為只是剛睡醒的緣故,此時近距離看了,才發現她雙頰紅得太過了,嘴唇蒼白起皺,眼眸迷蒙,明顯就是在發燒,還是高燒!

心裏一陣惱怒無力,讓他不自覺地收緊了手臂,然而,懷裏充實的感覺依然無法澆滅他胸腔間瘋狂燃燒的怒火。他壓抑地深吸了幾口氣,眼含陰霾地看着懷裏的女子。

縱使希妙現在病得有點神志不清的,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怒氣,她有點無措地看着他,輕輕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吶吶道:“不要生氣……”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生氣,但看到他這個樣子,她心裏不好受。

她擔心他會覺得自己太麻煩,然後徹底不理她了。

本來生病時的意志就要比平時軟弱上幾分,加上此刻心裏的胡思亂想,希妙精神上的最後一根防線終于被沖破了。她牢牢拽住跡部的衣袖,低下頭,仿佛做錯事的小孩,小小聲地、委屈地說:“不要不理我,我真的很害怕……”

跡部微微一愣,眸色幽深地看了看她,半響,才聲音微啞地道:“你先不要說話,我送你去醫院。”說完,便利落地把她打橫抱起,走了出去。

一路上颠颠簸簸的,希妙不安地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發現自己一直被跡部穩穩地抱在懷中。好幾次,他發現她勉強撐開的眼睛,還會伸出一只溫熱的大手,輕輕蓋在她的眼睛上,沉聲道:“先睡一會兒,嗯?”

這種被人呵護,被人關心的感覺,有多久沒有過了?溫暖得……就像回到了那個有爸爸媽媽的家裏。希妙鼻子一酸,差點落淚。

在跡部的細致照顧下,心裏的不安終于一點一點散去,她徹底陷入了夢鄉。

然後,她迷迷糊糊地感覺自己被抱進了一個房間裏,被人輕柔地放在了松軟的床上,有很多人在她身邊進進出出,耳邊不時傳來小聲的交談聲。由始至終,那個熟悉的身影一直在她身邊,或坐或站,卻始終沒有遠離過。

她就像一個粘人的孩子,即使腦袋沉甸甸的困得想一睡到底,依然不時艱難地睜開一條眼縫,待确定了身邊那人還在,才又安心滿足地閉上。

他還在,真好。

希妙覺得自己肯定得了跡部景吾依賴症,否則為什麽只是見到他,她原本飄忽的心就那麽定呢?那種踏實的,仿佛找到了全世界的感覺,讓她在睡夢中也不自覺地微揚嘴角。

她原本以為,自己一醒來就會見到那個讓她心心念念的人的。誰料當她被晨光刺痛眼睛,慢慢睜開眼時,見到的,是大木管家那張和藹的臉。

希妙心裏猛地空了,有種巨大的虛空感猝不及防地向她襲來,讓她一下子啞了聲音。

“希妙小姐,你醒了。”大木管家見到她蘇醒過來,臉上浮現欣慰的笑容,很快指示伺立一旁的女仆給她端上了早已準備好的早餐和藥,“既然醒了,就吃點東西,然後把藥吃了吧。希妙小姐,你昨天發燒到三十九度你知道嗎?”

說這句話時,一向老實憨厚的大木管家也不禁語帶責備。

希妙動了動唇,想開口說話時才發現嗓子疼得厲害,“抱歉,讓你擔心了……”這沙啞難聽的聲音是誰的?唔,肯定不是她的……

大木管家看了看她憔悴無神的眼眸,無聲地嘆了口氣,說:“希妙小姐,你現在先別說話,乖乖把藥吃了吧。昨天為了找你,少爺差點把整個東京掀翻了,後來有人稱在去往神奈川的新幹線上見到了你的身影,才終于把你找到了。你可知道,少爺昨晚一晚上沒睡,一直在醫院照顧你。”

希妙呆呆地看了他一會兒,她沒想到自己一時的任性竟給他們帶來了那麽多的麻煩。心裏又難受又愧疚,讓她不自覺地微微低下頭,又低聲道了句:“抱歉……”頓了頓,她道:“我以為,你看到我的短信後,便會知道我只是想出去散散心。”

大木管家搖搖頭,有點無奈,“希妙小姐,你才來日本多久?別說少爺了,就是我也放心不下。你一個女孩子孤零零地走在外面,可知道有多危險?”他嘆了口氣,繼續道:“我雖然有點擔心,但也是相信你能照顧好自己的,只是少爺吩咐我要看管好你,出了這樣的事情,我自然不能瞞着他。少爺接到消息後,當晚就回了本家,聯絡全東京的警衛廳找人,昨晚鬧得東京滿城風雨的。少爺這麽不顧一切的樣子,我也是第一次見到。”

最後一句話,他是輕輕呢喃出來的,有點近似于感嘆。希妙聽了,心裏卻是微微一動。

原本醒來後見不到跡部,她還以為跡部是真的厭煩她,不想再理她了,此時聽到大木管家的話,她心裏又悄然燃起了一絲希望。

她能不能認為,跡部還是關心她的?即使她給他帶來了無數的麻煩,他也從沒想過把她抛下。

她能不能抱有希望,他們之間,有在一起的可能?

希妙這次的感冒雖然來勢洶洶的,但沒有區區一個感冒就住院的道理,她當天就回了東京的跡部大宅。大木管家貼心地給她請了幾天假,讓她在家裏修養好身子再回去。希妙沒意見,她現在是帶菌體,确實不太适合去學校。只是養病這幾天,她一直暗暗期盼着見到一個身影,只是一天又一天的期盼,只是換來了一天又一天的失望。

她從不知道,有一天,她會這麽思念一個人。那個人,在帶給了她莫大的溫暖後,又毫不留情地抽身而出,空留她滿心的眷戀。她想給見到他,卻不知道怎樣才能見到他;想給他打電話,卻不知道可以說些什麽。

大宅裏的仆人依然對她心存不滿,跡部一天不回來,他們就一天會覺得是她的存在逼走了他們敬愛的少爺。特別是佐川媽媽,總是在她身邊說些陰陽怪氣的話,若不是大木管家一直守在她身邊,他們只會變本加厲。

“請不要放在心上,希妙小姐,”很多時候,大木管家都會一臉為難地對她說:“佐川媽媽……是跡部家的老人,從小看着少爺長大,就是夫人也很敬重她。少爺自然不希望你在跡部家感到委屈,只是……他也不可能因此責罵待他如親生孩子的佐川媽媽。”

每當那時候,希妙都只是微笑,在之前,她确實會因為他們對她的态度而難過,只是現在,另一種更強烈的感情腐蝕了她所有神經。

如果說,現在還有事情能讓她感到委屈的話,就是跡部對她的避而不見。

那一天跡部為什麽來了後,又一聲不發的走了呢?大木管家給她的解釋是那天早上公司有點事,少爺必須趕回去。只是,希妙這麽敏感的一個人,又怎麽可能察覺不到大木管家話語裏的為難。

這一認知讓她微微黯然,只是她既然已經決定無論如何都要争取一下,便斷沒有輕易放棄的道理。

就在她默默努力養好身子打算以最好的狀态回校面對那個男人的時候,一通電話打破了她多日來的平靜。

“希妙,你到底要請假到什麽時候?”急性子的松本由美在她一接起電話的時候便急不可耐地嚷嚷出聲,“你再不回來,未婚夫就真的要被人搶啦!”

希妙微微一愣,還沒來得及問出口,那邊的少女便噼裏啪啦地把事情全盤倒出,“你都不知道那女人有多不要臉!跡部君明擺着不想理她麽,她偏有死纏爛打的能耐,哪裏有跡部君,哪裏就有她的身影!跡部君也真是的,要我是他,早就把那女人丢出去了事了,他竟然一直不吭聲,就讓她這樣纏着,罪不可赦!現在全校人都被她蠱惑了,認為她才是跡部夫人親口承認的未婚妻,而你卻名不正言不順的,啊啊啊,真是氣死我了!”

希妙抿了抿唇,不知道該說什麽。松本由美見她半天沒出聲,又急又氣地喊了她幾聲,最終,似乎是她身邊的吉本莎也加看不下去了,奪過了話語權,聲音嚴肅地道:“希妙,你知不知道,因為寒假快到了,我們高三過幾天有個休學旅行?”

希妙緊了緊話筒,答:“不知道。”

吉本莎也加:“那女人揚言要在休學旅行上搞定跡部景吾,雖然跡部君現在不待見她,但俗話說了,女追男,隔層紗。希妙,你再這樣沉默下去,未婚夫就真的要拱手讓人了。”

希妙靜了一會兒,再開口時,已是不容置疑的堅定語氣,“莎也加,我沒打算沉默,”她頓了頓,繼續道:“我剛剛只是不太明确下一步要做什麽。但我從來沒打算沉默,如果……每個人都有公平競争的機會,我為什麽要放棄?”

是啊,她為什麽要放棄,即使跡部夫人其實并不滿意她這個兒媳婦人選,即使現在跡部似乎不太願意見到她。

任何事情都要付出努力了,才知道會不會成功。她性子雖柔,卻有着一股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倔勁。當初,她便是憑着這股倔勁,讓跡部終于點頭答應幫她,如今,她又怎麽可能輕言放棄?

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機會,她喜歡就是喜歡了,無法否認,也不想否認。雖然心裏會不安,會害怕被拒絕,但她也沒辦法了,在這場戰争裏,她只能勇往直前。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嗷,終于寫到這一章了,從下一章開始,我這篇文就要徹底脫離雪見的影子了,嗚嗚,親們,一定一定要踴躍發言啊,畢竟從此點擊率留言率都要從零開始,太難看了我會心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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