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攻略21

曹雪芹的眼睛看不見,卻能夠感覺到腳下的道路。他能感覺到,杜哲是小心翼翼地将他帶出了院子,然後往一片軟的泥地上帶,之後的路面不太平穩,杜哲捉着他手的力度也在加大。

掌心汗津津卻又熱乎乎的,曹雪芹心裏很是舒坦安穩,就由着杜哲那麽牽着。

他們二人走走複停停,終于來到了江寧織造署外頭的一處小丘上,杜哲長舒了一口氣,這才笑吟吟地将曹雪芹眼前的汗巾給解了,曹雪芹還沒來得及問什麽,就聽見耳邊“嗖”地一聲,他們面前的一小片天空中呼哨着竄上去不少的煙火。

深藍色的夜空下,煙花綻放開來,在月色星空的映襯下,竟然好似身臨仙境。

這時候,身邊又傳來了窸窸窣窣一陣輕微的響聲,一道亮光閃過,在他們所在的小丘上,杜哲點燃了他事先放好的一堆的冷焰,焰火從筒匣中蹿出來,正好将他們兩個人圍在當中,白茫茫一片照得小丘上一片明亮,頭頂焰火輝煌。

杜哲笑着朝曹雪芹走過來,大大方方在他面上落下一吻,“雪芹,生辰快樂。”

曹雪芹是生在芒種節的,芒種節又是花神的節日,那日裏百花盛開,正是好兆頭。可是那時候曹家正逢變端,曹頫對于兒子的出生憂心忡忡。如今時來運轉,杜哲笑着看着曹雪芹,又重複了一遍,“曹霑,生辰快樂。”

昨日種種,歷歷在目。

哪怕游戲,也是真實。

曹雪芹張開雙臂将杜哲緊緊擁在懷中,煙花在他們頭頂炸開來,恰若星辰散落、尤如海上仙山唐皇與楊妃的重逢。待煙花散了,曹雪芹才放開杜哲,捏了捏他的鼻尖,“東流,是丁榮那壞小子做的吧?你什麽時候也學人使壞起來了?”

“咳,”杜哲笑,躲開了曹雪芹的手道,“這些是那個壞小子準備的,我這裏,卻還有一樣是我備下的,想要送與你。”

“是……什麽?”

“你猜猜?”

“這我可猜不着了,”曹雪芹賣乖,偏着頭故作苦惱地說,“我這妃子巧奪天工,天上的仙樂都可給我作出來,這回、卻是什麽精巧玩意?”

杜哲搖頭直笑,卻也微微紅了臉,他輕咳一聲、捏了戲腔道,“還請陛下與我回宮去來!”

他二人自那小丘而下,也不管那滿堂的賓客、還有等在後頭的丁榮等人,只管取了馬并騎回小院,杜哲笑着将曹雪芹引入了屋內,點燃了屋內的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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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屋內燈光亮起來的一瞬間,曹雪芹驚呼了一聲,他看見了整整齊齊的一套龍鳳對帔,還有點翠頭面盒,明黃皇帽。這些東西杜哲一直都收得很好,他從不知曉杜哲還帶着。

杜哲拉着曹雪芹的手來到了桌邊,桌上放着滿滿的妝面盒,杜哲拈起了一支筆遞與曹雪芹,他坐在了曹雪芹的面前,輕聲道,“替我上妝,好不好?”

曹雪芹看着那張俊美的臉龐,心頭一動,腦海中閃過的都是當年他在查樓上初見曲別意的樣子。拈了眉筆在手中,略微一沉吟,便動作起來,描摹那動人的眉眼——

曹霑尤善丹青,只不常作畫。

杜哲記得系統裏頭的這些話,曹雪芹的生日他什麽都沒有準備,想來想去、就算當真如同現代狗血劇裏面說的那樣,将自己綁上個蝴蝶結送過去,也不過與他們平日的歡-好沒有什麽區別。

唯有這丹青妙筆,還有梨園裏頭的眉眼如絲,是杜哲覺得世間獨一無二的。那年,他雖然渾身狼狽、穿着大紅的裙子,臉上的妝也亂七八糟,可是他遇見了這個世上最好的人——

只屬于他一個人的,曹雪芹。

待約莫半個時辰之後,曹雪芹終于笑着開口說了一句“好了”,他讓開的時候,杜哲睜開眼睛在鏡子中看見了自己:那絕對不是一個梨園戲班裏頭的妝面,旦角的妝總是要有漂亮的眼線、細致的眉,這樣在臺上亮相的時候才漂亮。

杜哲的眉眼,曹雪芹幾乎沒有畫。鏡中的人還是他,卻是他這一生當中,他見過最好的自己。

曹雪芹輕輕地擱下了筆,将雙手輕輕放在杜哲肩上,他開口緩緩說出了一段往事,“東流,其實我第一次見着你,并不是在那日的追殺當中。”

杜哲一愣,沒有等他問,曹雪芹複繼續說道,“那時,坤班剛來京中沒有幾日,我同小厮丁榮悄悄來到戲班後頭。我見了你,一個人站在一株桃樹下,反反複複地在背一段唱詞。你似乎是第一回登臺,十分緊張。我突然現身,吓着了你,然後你告訴我,你叫東流。”

“是了,”杜哲想起來,在曲別意的記憶中,确實有這樣一個青年,可是時光久遠,他未曾留心,這會兒想起來,才明白個中真意,“那時,我便對你十分有心。旁人問起我的名號,我只會說曲別意、同字離情兩樣,慣不會告訴人‘東流’二字。縱知道這號,也從沒人敢這般叫我。”

杜哲站起身來,看着曹雪芹的眼睛道,“你也是我的命定,從一開始就是。”

曹雪芹不說話,只将杜哲緊緊抱住,熾熱的唇吻了上去。他們兩人互訴衷腸,在屋內秉燭夜談了一宿。次日,日上三竿都沒有起來。丁榮同管事在院內看着他們房間動靜,丁榮叼着一根草杆,“我賭一兩銀子,曲爺等會兒出來會扶着腰。”

管事皺了皺眉,還沒有說什麽,曹雪芹同杜哲兩個就攜手走出來,可是杜哲的身板挺得很直,壓根沒有什麽不适。丁榮目瞪口呆,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他們兩個,倒是管事笑嘻嘻地沖着丁榮伸手道:

“小榮兒,你輸了。你還年輕,還不懂呢!須知天下間的癡兒女談情說愛的本事,可不止有床笫之歡這麽一樣。”

◎◎◎

自乾隆六年,到乾隆二十六年上,曹雪芹在江寧任織造,兼管鹽鐵政,又兼過蘇州織造。政務處理上并無大不妥,期間皇帝兩次南下江南,都是由曹雪芹帶領一班江南士人接洽,行宮的開銷以及應接等等錢糧,曹雪芹同杜哲一起想辦法,總歸是沒有落下什麽大的錯漏。

杜哲是游戲裏面的高端玩家,而且看了不少穿越小說,其中少不了經商種田走上人生巅峰的套路。借用過來使用一二,接了一兩個任務,自然也有法子賺得盆滿缽滿,兩人的日子倒也和樂富足。

只一樣,杜哲的身子怎麽調養也總不見大好。江南天氣多變,他也就漸漸多病。孝賢皇後故後,皇帝念及舊情,總是惦記杜哲的病,也從宮裏找了不少好藥來養着,卻總是時好時壞。

曹雪芹憂心,卻沒有表現在明面上,還是同杜哲好好過日子。他的書稿終于只有最後一兩回就可成了,杜哲看了喜歡,總央求着他快些完筆結局,又要他在任上的時候,一定要找人板印此書,斷不可借給人私藏或者傳抄。

後世《紅樓》多散佚,多半是因為曹雪芹貧居西郊,又遭人借閱傳抄的緣故。杜哲留心,一心一意要曹雪芹這部傳世之作早早留存下去。

新年開春的時候,杜哲又偷偷看過一回系統:曹霑在癸未年除夕淚盡離世,是因為愛子的慘死,加上貧居西郊的貧病交加,才會年僅四十就早早去了。

如今,杜哲看着專心在案上作畫的曹雪芹,現在他是皇帝心中可用的人,又是一方封疆大吏,未曾婚配,自然不會有兒子。比起他來說,曹雪芹的身體也很好,杜哲放了放心,擡頭沖着曹雪芹一笑。

那一笑燦爛奪目,竟看呆了曹雪芹,還有在他身邊磨墨的丁榮。小榮兒不知如何,竟然垂下淚來。

“榮兒,你怎麽哭了?”杜哲笑,想要走過去替丁榮擦掉眼淚,“就算你現在要為爺的容貌傾倒,也已經來不及了喔。”

“我、我是高興!”丁榮解釋,可是他的眼淚卻好似斷線一般,噼裏啪啦往下掉,他抹了一把臉,放下了手中的東西,也不管曹雪芹同杜哲,他大哭着從屋內跑了出去,聽得他撕心裂肺的哭聲,杜哲有些訝異:

“榮兒……這是怎麽了?”

“沒、沒什麽,”曹雪芹笑了笑,聲音卻也有些啞,他擱下了畫了一半的畫,走過去緊緊擁住了杜哲,“榮兒大約是被你拒絕了,傷透了……傷透了心罷。”

“是麽……”杜哲笑,他有些困地打了個哈欠,近日來他總是困頓,有時候連白天都十分困倦,要躺在床上休息一天。他自個以為是嗜睡之症,誰沒個春困夏乏?可是丁榮卻總是要他喝好多奇怪的藥,弄得他一陣一陣頭疼。

曹雪芹将杜哲抱着放到了床榻上,替他掖被角的時候,眼中的淚再也止不住,也順着面龐往下砸落。大夫說的話,曹雪芹愣是一句都沒有透露給杜哲,那些個藥,曹雪芹也用了不少方法騙着杜哲吃。

甚至,他給皇帝上了好幾封加急文書。一如當年曹寅的病,康熙皇帝連夜派人星火兼程,卻還是來不及。描摹着杜哲美好的睡顏,曹雪芹忍熬不得,緊緊地拽住杜哲的手,輕輕呢喃道,“東流、東流,我們相約百年,你怎可負心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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