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蛟死

“真貼心。”洛之羽笑笑的摸着馬鬃順手拔.出來它脖子上的銀針。

沈無岚跨上馬背拽緊了缰繩控制驚慌的馬,瞧着他那副恨不得吃了男子的神情,搖了搖頭。

花癡這是病,還沒得治。

“砰”一聲巨響。

蛟在半空中撞到一面白光淩冽的結界上,它周身瞬間冒出陣陣黑煙,伴随着皮焦肉熟的味道散開。這東西身上的巨大鱗片已經被鞭子抽打脫落許多,深褐色的皮膚上翻裂着許多血口,卻沒聽到它的一聲吼叫。

是因它的舌頭被受傷男子連根拔了出去,蛟現在拖着遍體鱗傷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目露兇光。不斷的胡亂擺着尾巴,掀起腥風,血點更是毫無章法的亂飛。它失去眼睛和信子,辨別不出來方向,一味的憑感覺發洩!

蛟身不斷的碰撞到杏林之前橫亘的結界,男子的鞭子也一刻不曾停過,兩面的夾擊使得它傷勢加重,失血過多,漸漸體力不支。

洛之羽再次拿出藥包,閉着一只眼睛瞄準逐漸行動緩慢的蛟,歪嘴笑了下,“讓我送你一程!”

“嗖”他準确無誤的把藥包投進了沒有舌頭的蛟口之中。登時,掙紮中的蛟軟了下去,

“集元堂的特質麻沸粉專治你這樣道行深的老妖獸!”洛之羽得意的揚了揚眉毛。

“集元堂”三個字一出口,一直神情漠然的男子淺淺的轉了一下眼睛。

“你瞧他的鞭子。”沈無岚點了點他的肩膀。

洛之羽的目光看向男子。那人卻将鞭子憑空化無。不過還是被眼尖的某洛瞟到了與衆不同之處。剛才男子與蛟惡鬥之時,只是見到道道白色長鞭影子,不過是覺得這顏色不常見罷了。

剛才那一眼,可是看到鞭子上錯落有致的布滿了白色的花朵,很是雅致,那花—洛之羽朝着男子身後望過去,皚皚成片的杏花肆意綻放,與他的鞭子染了血色的花一模一樣。

有趣,好用還好看,這樣的神器可是不多見。

沈無岚見馬兒并沒有什麽太大的懼怕模樣,便跳下來,拱手對着男子道謝。順便摸了摸蛟身後的空氣,摸到兩手冰涼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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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暗驚:這片林子是什麽地方?結界如此強大?

“公子,為什麽你剛才能通過這結界?”沈無岚扭頭奇怪問道。

“當然是也因為……”洛之羽潇灑的甩甩頭,大步流星的從沈無岚身邊穿過結界,“我長得比你好看!”

翻着白眼的沈無岚敲了兩下結界,蹲下身子,拍了拍已然半死不活被麻醉暈過去的蛟,開膛取妖丹。

此等妖物修煉全依靠內丹,一旦失去,肉身也會快速腐爛,命殒。

“沈哥哥,角,別忘了角,難得的藥材!”洛之羽出自多年的被迫學醫習慣,好歹是沒有忘了根本。

背對着沈無岚的某洛自己也納悶,為什麽我不受結界的阻攔?他明白了剛才受傷男子帶着不明顯的好奇神色朝着他身後空氣看什麽 。他在看結界是不是出了問題,他在好奇自己為什麽可以進來。

他轉過身,看着那男子。對方的眼裏平靜的像是一潭深水,對他自再次出入結界竟是一點奇怪的神色都沒有了。

瞧着那人臉上濺滿了深褐色的蛟血,原本就白淨的臉更加的白。身上三道傷口因為與蛟的惡鬥,撕裂的更加深長,衣服幾乎被蛟血和自己的血染透了,看得人觸目驚心。

也許,他臉色更白,是因為失血過多…

饒是洛之羽七不情八不願學醫,但常年在集元裏跟着洛白治病救人,也算對許多傷者司空見慣了。可眼前這位,還是讓他的心裏不經意的有些覺得可憐。除了這一身的血,肉眼可見的傷,還有來自他這一聲不吭,毫無表情的漠然态度。

不疼嗎?還有這傷,是鞭傷,之前與他有争鬥的人也是用鞭子?

男子與蛟打鬥時的盛然淩冽之氣,逐漸被濃厚的百步內閑人莫近的姿态取代,洛之羽又感覺到了他隐約散發出來的苦澀悲傷之情。

他穿過結界剛想對着男子說話,就聽見沈無岚恍然大悟的一嗓子:“原來如此!”

兩人被他吸引。

“公子,洛之羽,你行啊!你就不怕家裏的兩位老爺子追到靈壽來打折你的腿?”

“嗯?沈哥哥何出此言?”

沈無岚一臉的孺子不可教也,從馬蹄下撿起來一個支離破碎的物件:“千年的野參啊!咱們集元堂可就有三顆呀!祖宗!”

洛之羽略驚了一下,趕緊摸向自己的袖子,臉色稍稍變色:“什麽時候掉下去的!!這是我原本打算送給綿蕪境莫氏仙宗掌尊的拜師禮!!”

受傷男子聽聞他這話,看了看他這邊,目光停在他的袖子上。

沈無岚哀嚎:“這玩意遍尋天下,好不容易得來的天地靈物,可是妖獸們最奢望得到的,剛才這裏蛟一準是聞着野參香味而來的!怪不得它一開始不攻擊我們。”

洛之羽一拍腦門看着男子:“可惜了,就算不送給掌尊,拿來給你療傷也比橫屍馬蹄之下好呀!!暴殄天物!!”說完他伸手欲要去拉男子。被他後退一步果斷拒絕。

“你—現在—必須止血懂嗎?躲什麽?跟我上馬車裏,我帶着家當呢,你這麽挺着,不消一會就跟腳下這蛟一般了,失血過多,小心身亡!”

沈無岚心疼的把野參沾染上的雜草塵土擇掉,撿着還算幹淨的碎渣收好。心裏嘀咕,你就是想趁機摸摸人家小手,說的這麽道貌岸然!

然後對着受傷的男子勸道:“這位公子剛才救了我們與危險之中,想是出自大義之心,也自是有為民除害之舉。若是這妖獸沖到街市上,定是會致靈壽城中死傷無數。我們醫者救死扶傷,醫救傷患與公子此時行徑也大抵相同的。看到有人傷情嚴重而不理會,有悖醫德。”

換話句話,你自己不覺得這傷有什麽,可作為醫者讓我們見死不救,抱歉做不到。

稍停頓,他觀察了一下男子的神情:無動于衷。他身上的血徐徐不斷地流着,腳下已經染紅了不少。

男子回頭看了一眼杏林,又把洛之羽除臉以外,上上下下好生打量一番後,忽然的邁開步子朝着馬車走去。

被看的渾身不自在的洛之羽直覺上,認為這人不是被沈無岚一番說辭打動的。他覺得那人的眼睛裏,藏着許多東西。看他走一步傷口就湧出一股血痕,莫名覺得心軟,疼,就喊一喊,捂一捂,這麽忍着做什麽?

眼前若是個嬌滴滴的大姑娘,洛之羽定然橫抱起來就塞進馬車裏,好好香暖,哦不,好好診治一下了。

男子越是這般毫無表現,越是讓人覺得愈加憐憫。

上了馬車後,洛之羽拿出幾個黑色瓶子,扯開他的衣衫,翻卷撕裂的傷口在他白淨的胸膛上猙獰不已。

“上止血藥會有些疼的,忍着點。”話說完,洛之羽覺得自己多餘說這個,上藥再疼,能有他現在疼?

看着木頭人一般閉眼不語的男子,洛之羽撇了撇嘴,小心的上起藥來。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慣用手法,與他交談。

“你為什麽會一個人在這荒無人煙的林子裏?”

男子沉默不語,被撒在傷口處的藥粉刺激的輕微顫了一下眉。

洛之羽也不管他回不回答,自顧自問着:“那杏花林裏圈了什麽寶貝,需要設結界?”

對方不理,額頭上已經滲出密密的汗。洛之羽心裏佩服:快疼死了吧,真能忍,一聲不吭。面不改色。

“哎,咱們也算是一起打過妖獸的人了,你怎麽好一句話都不同我說。”

對方雙唇輕微抿了一下,洛之羽知道他這是疼了。我見猶憐的模樣讓他有些心猿意馬:滿臉血點都掩不住這家夥的驚天容貌,這小嘴,不知道吧唧一口是什麽味道,嘿嘿。花癡洛眼睛彎成了月牙。

“你住在哪?告訴我,我送你回家,你傷成這個樣子,父母得心疼死了。”

洛之羽專心上藥,出自內心的感嘆,他一個陌生人都心疼他,更何況他家人。不過這話說出後,他感覺到頭頂上傳來了一道冷冷的目光,擡頭,對上男子深不見底的眸子,溢出來萬般哀傷。那人舜及與他錯開對視。

咯噔一下。洛之羽一瞬間似乎掉進了絕望深淵,感同身受的難過起來。這種神情,他曾經見過,沒錯!他猛然想起十年前的一個人…

那年夏,八歲的洛之羽與小夥伴們在離自家醫館集元堂不遠處的一個池塘裏采蓮蓬,岸邊七八個小姑娘,嚷嚷着要他們折幾株蓮花。

“嘁,女娃娃就是女娃娃,蓮花有什麽好看?”洛之羽不理睬她們,看着小夥伴獻殷勤的拿着蓮花學着大人的模樣逗女孩子們開心。還有一十五六歲的大哥哥對着一個娴靜的女孩羞澀的說了句:“明日我爹就去你家提親了,這蓮花,就做我們的定情物吧。”

“哇!”

“呦呼!”

“臉紅了臉紅了!”

“快收下,快收下!”

一群小孩子歡笑着起哄。然後簇擁着一對小青梅竹馬跑開了。

“喂!我們還在比賽采蓮蓬!”洛之羽朝着他們喊了句…自然是無人理會他的,對于年少不經事的孩童,大人之間羞于啓齒的情情愛愛才讓他們覺得好玩有趣。

看着他們兩兩一對,模仿大人互相喚對方“娘子”“夫君”洛之羽笑他們幼稚。

一個八歲的稚兒笑話別人幼稚,本來就很幼稚吧。

這時一個小姑娘朝着他大喊:“阿洛,我們也裝作夫妻吧,去拜天地!”

洛之羽吐吐舌頭:“你這麽醜,我才不要!哈哈哈哈!”

小姑娘聞言,愣了一下,瞬間眼圈紅透轉身跑開。洛之羽不以為然,周圍沒有了人,忽然安靜下來。這夏日的寧靜真是惬意,他泡在池塘裏,不大覺得熱。可有一個人,卻是讓他覺得這太陽毒辣的很。

池塘邊一塊巨石上,一個模樣仙美的大姐姐抱着膝蓋而坐。她汗如雨下,幾縷頭發黏答答的貼在臉頰,被太陽晃得閃着金色光點,兩眼放空,眸子深邃。年少的洛之羽一眼淪陷,那眼裏,淚不溢出,可溢出的悲傷,讓人不自覺的感同身受。

這人眼生,洛之羽沒見過她。

那女孩似是感覺不到這天氣炎熱,就好像這受傷的男子感覺不到身體疼痛。

洛之羽回神,發現他手裏的藥已經被男子自己拿着上好了。血止住了。

“抱歉,突然想到一個人分了心。”這可是醫者大忌,救人救命一線之間,半點由不得馬虎。若是因醫者分心而延誤了治療,或者出了半分的錯誤,那可是擔不起的責任。

他醫術雖然自稱很渣,可醫德卻與他爹洛白如出一轍。這句致歉,可是實打實的內疚了。

男子神沒有變化,應該也是并不在意。

洛之羽拿出紗布,幫他把傷口裹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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