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玉仙閣擒十八

皇宮裏因為晉王拿下薛定安, 引得朝廷震動,鬧得沸沸揚揚。

可不管權貴如何争鬥, 老百姓的日子還是要柴米油鹽的過下去。

楚尋帶着德叔和瑞婆等人沿着郁府的圍牆轉了一圈,最終在朝向莫問巷的那面牆停下,雙手背在身後, 說:“你們說我們把大門開在哪裏比較好?是靠近巷口?跟徐府門對門?還是再往裏頭一點?”

瑞婆一時沒聽明白,“什麽?”

楚尋又好脾氣的重複了遍。

瑞婆一臉驚詫道:“我的好夫人, 你做什麽想另開大門啊?咱們府門不是挺好的嗎?”

楚尋沖她招了招手,輕聲道:“我跟你說, 你千萬別說出去啊,前天晚上, 對, 就是我從宮裏回來那晚,咱家門前的石階上就有一泡臭狗#屎,被我一腳踩了。啊, 不要擺出這幅表情,那天晚上不是鬧賊了麽?那只鞋子又被我丢賊了,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瑞婆巴巴得聽她說了這麽個叫人沒法兒接的理由, 這才勸道:“夫人, 這邊牆是徐老爺出資建的, 咱們就這樣貿然砸開重建府門, 怕是不妥吧。”

“唔?那當初好好的開在莫問巷,怎麽就封了?”

瑞婆的表情陡然難看起來,尚未答話, 德叔冷笑出聲,“還不是那個毒婦!”

能在郁家老小口內當得起“毒婦”二字也唯有那位鼎鼎大名的郁二嬸了。

不過她也真是狠,那麽多年一起生活,彼此信任,就算是個泥巴人心也要被捂熱一點點了。可她就能做到跑路的時候,一文錢都不剩。若不是尋常過日子鍋碗瓢盆桌椅板凳什麽的都還用上,估摸着也都被她偷偷摸摸賣掉了。譬如郁封的院子,因為當時郁二叔也考慮到了,或許哪天那位從天而降的郁候細君就回來了,因此郁封的院子就沒動,一直派專人定期負責打掃。後來到了郁二嬸手裏,打掃的活她就自己攬下了。等她跑路,衆人再打開郁封的房門,屋內就只剩一張床和櫃子了,就連郁封原先的舊衣裳也都被打包賣了。

郁二嬸和管家跑了,郁起懵了,郁家湧進來一大幫讨債的商販。

牆倒衆人推,樹倒猢狲散。原先的家仆有心懷不軌的,也跟着後頭趁火打劫,好好的一個家登時分崩離析。為了還債,家裏能賣得能當的全賣了當了,就連郁起院子裏原本長的郁郁蔥蔥的翠竹也沒幸免于難。

後來德叔等人從別人嘴裏才知道,原來當初郁二嬸口口聲聲,他們家已經是平民百姓,不能和徐家門對門,怕沖撞了權貴招惹災禍,因而另開府門,也都是有人在暗中提點。當然這并不是徐首輔授意的,而是徐首輔底下的官員為了巴結讨好他,私下裏的主意。不過也沒強逼而是好言相勸,且給了大筆報酬的。

楚尋聽說了這段緣由,點頭應是,既然已經給了銀子的,确實不好再行出爾反爾之事。

Advertisement

沿着圍牆一路走,絲絲縷縷的濕氣順着夏風吹來,楚尋深吸一口氣道:“那湖泊被封了又是怎麽回事?我分明記得當初郁家和徐家是隔湖相望的。”

“唉,”德叔一臉慚愧,“當初郁府遭了大難,眼看着就要賣祖宅才能抵了債活下去,後來徐老爺聽說了咱府裏的情況,讓人送了銀子過來,并派了官兵鎮住了那幫子趁火打劫的混蛋。徐老爺說徐家和郁家自老太爺一輩就比鄰而居了,多少年的情分,實不忍見郁家落難,便出手幫我們一把。後來郁家度了大難,我們想着總不能平白無故就拿了人好處,總要做點什麽,可我們又能幹什麽呢?還是小少爺說了,說徐二公子曾不止一次在外頭說過他們家後院那碧玉湖是真真好,只可惜對面住了郁家,實在煞風景,他養了好幾撥錦鯉都被我們家的人偷偷摸摸撈了吃了,實在糟心。”說道這裏提一下,徐二公子雖然對錦鯉被吃一事有些小抱怨,但也就提過一次,後來就被父親喝止了,并遣人往湖裏放了更多的家魚,讓郁府的人打撈吃,也算是默默做好事,全了郁府的臉面。不過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好心也能被訛傳成惡意。

郁起雖然年少,但也有羞恥心,不管是出于避嫌還是報恩,郁家老小也都同意了郁起的決定,沿着碧玉湖砌了一道牆,将這湖讓給徐家了。

徐老爺聽說後,也曾遣人來勸阻過,但郁家心意已決,徐老爺想了想,未免別人說他們徐家欺負人,擔了不好的名聲,又派人送了諸多財物。郁家本也不願收的,徐家的管家就将徐老爺的顧慮說了,這銀子是不收也得收。都說一文錢難倒英雄漢,郁家除了德叔死犟着,其他也都真心實意的道了謝,滿心感激的收了。

楚尋嘆息一聲,也就不再打門的主意了。

中午,楚尋正感腹中饑餓準備用膳,宅門又被捶得震天響。

薛杏兒又來了,不過這次她身後只跟了個婆子,手裏提了食盒。

薛杏兒往前一站,板着臉,“我們王妃說了,郁家家貧,恐養不活郁候細君,王妃仁慈,自今日起她都會給細君加倆個菜。”言畢一揮手。

婆子打開食盒,裏頭赫然放着倆只外酥內嫩,鮮香四溢的烤雞。

其實,今天楚尋也特意拿了錢讓廚房加菜,見此,笑呵呵道:“福王妃真是人美心腸好,”言畢又對小殷說:“你跟廚房說,給我做的菜就讓瑞婆他們分了吧。”

倆只烤雞上桌,楚尋道了謝,但薛杏并不走,而是石墩似的杵在那。

“怎麽?”

“王妃說了,必須讓我看着你吃完才能走。”

“這怎麽好意啊,特意讓你跑一趟,連碗筷都讓你們刷。”

薛杏:“那細君就慢慢享用吧。”呵呵,吃不肥你,我當年就是這麽過來的。

小殷去而複返,楚尋喊了小殷一起吃。

薛杏本要阻止,但一看到小殷細細弱弱的身子,登時妒從心起。暗道:“吃吧,吃吧,都吃吧!都吃成大胖子才好!”

于是,楚尋和小殷一人一只雞,吃得很滿足。

薛杏回去複命,福王妃整個的癱在床上,氣若游絲。一見到薛杏兒就跟回魂了般,擡起頭,“她吃了?”

“吃了?”

“都吃了”

“……都吃了。”

福王妃呵呵笑了起來,“記住了,往後每天給她送兩份肉去,要大葷大油,哈哈……”

一邊的嬷嬷看不下去了,勸道:“王妃,要不你先喝一碗米粥吧。”

“你懂什麽!”福王妃揉了揉滿是贅肉的肚子,“我跟楚尋不共戴天!”

**

因為薛定安貪贓枉法,魚肉百姓的案子,徐乘風跟在晉王後面忙的焦頭爛額,也沒空去管楚尋了。

最終大理寺宣判,削了薛定安的官職和功名,流放千裏之外的馬口堡,終生不得返京。

靳燕霆在校場練功,練得一身汗,神色冷峻。徐乘風在邊上扇着扇子勸道:“你也別太生氣了,你要體諒聖上,薛定安是薛丞相獨子,他們老薛家就那一根獨苗苗,連孫子輩兒都還沒,又是皇後的親外甥,縱使他十惡不赦,皇上也不能輕易斬了他。”

“我當初在平祁就該一劍了結了他!”

“幸好你沒沖動!你忘了老王爺的叮囑了,萬事不可沖動!”

“我爹,呵呵。”輔親王是出了名的暴脾氣容易沖動,他也好意思勸人冷靜!

“馬口堡乃苦寒之地,被發配流放去那的都是極重刑犯,薛定安就算是有命去也是無命還的。”

靳燕霆抓過侍衛遞來的毛巾,草草擦了倆把,“你當薛仁老賊會眼睜睜看着兒子去那種地方吃苦?”

“退一萬步講,就算薛仁使掉包計,将兒子給換了回來。可這一生薛定安也注定要隐姓埋名躲躲藏藏過一輩子。子麟,我知道你眼裏容不得沙子,可你想想,兔子急了都還會咬人呢,更何況是薛仁那只老狐貍?這麽多年他黨羽遍布,根基穩固,也不是說一口氣就能拔得起的。老王爺又常年遠離權力中心,一心戍邊。小不忍則亂大謀,平昌二郡的案子你已經做的很好了,剩下的,唯有徐徐圖之。”

靳燕霆沒說話,多少聽進去了些,可眉頭仍舊深鎖,顯得極不開心。

徐乘風推了他一把,“好了。我請你喝酒,去玉仙閣,喝你最愛的桃花醉。”

二人一同去了酒樓,酒意正酣,小二低着頭又上了一壺酒。

徐乘風垂首支着額頭,目光落在地上,剛好看到小二的腳,目光一頓,大喝,“子麟當心!”

幾乎于此同時,小二掀翻托盤,伴随着一道破風之聲,一柄鋒利的匕首直刺靳燕霆面門而來。

他赤手空拳,擡手一隔,一拍,再一拳,小二的匕首脫手而出,人也被打倒在地。

靳燕霆尚未看清他是誰,那小二旋即暴起,自腰間一摸,又摸出一把匕首。

二人在三樓包廂大打出手,小二眼看不敵,奔向窗口,就要跳窗逃跑,被追上前來的靳燕霆自後心重擊一掌,整個人連帶着破爛的窗子一起砸到大街上。

樓下爆發出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那小二的包頭巾被打掉,露出一頭烏黑的長發,胸口一熱,吐出一口鮮血。

好在手腳并未摔傷,只是一時也起不了身了。

小殷剛好在玉仙閣打酒,手裏捧了一壺,正要離開,忽然眼前重重砸下一人,一時被吓住,怔在原地。

晉王也飛身而下,雙手負在身後,居高臨下的睨了一眼偷襲他的女子,沉聲道:“是誰派你來的?”

不一會徐乘風也提着衣擺自三樓匆匆下來,跑了出來,彎腰把那女子一瞅,“咦”了一聲。

那女子一雙眼血紅,怒斥,“狗賊!你殺我兄長!此仇不共戴天!”

晉王一臉莫名其妙,危險的眯了眯眼,“你兄長姓甚名誰?報上名來。”

那女子面容幾欲扭曲,咬住牙齒不吭一聲。

徐乘風終于确定是她,附在晉王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靳燕霆眉頭微微一挑,重新将那女子一看。那日十八是做男裝打扮的,為了掩人耳目還在上唇黏了兩撇小胡子。雖然當時靳燕霆就看出她是女扮男裝。但過去這麽些時日,他一時就沒認出來。

恰在此,巡街的衙役大呼小叫的趕了來。

見到晉王,忙躬身就要叩拜。

“免禮。”

那衙役頭目趕緊讓人将那受傷的女子押住。

靳燕霆看了十八一眼,雖然十八的大哥非他所殺,但确實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他的人殺掉的。若是此女一直糾#纏,雖然傷不到他,但也十分的麻煩。可他現在因為薛定安的案子正心煩氣躁,也沒心情求得所有人的諒解,只揮揮手說:“暫且先收監吧。”言畢又招了頭目到跟前,“給她找個大夫,過幾天我親自審問。”

衙役們一邊陪着笑臉,一邊将十八押走了。

徐乘風轉過頭,正要說話,剛好看到小殷,第一反應就是四處掃了眼,才用扇子輕拍了她一下,“小殷。”

靳燕霆對于徐乘風只要是個姑娘都會撩一把的作風非常不恥,沒好氣道:“你又幹嗎!”

小殷回神,“徐,徐大公子。”

“小殷,你在這做什麽?”言畢看到她腳邊被打碎的酒壇,笑了笑,“原來你是來打桃花醉的。”

小殷這才發現原本抱在手裏的酒壇滑了手,摔碎了,道了聲可惜,轉頭又要再買。

徐乘風跟了上去,笑道:“小殷,你姓什麽?”

“殷啊。”

“殷什麽?”

“不知道,小時候的事都忘了。”

“那你可知道你家裏還有什麽人?原本是做什麽的?”

小殷的表情一下子就變了。連帶着徐乘風的神色也微微一變,不過很快又恢複如初。

小殷眼珠子轉了轉,往徐乘風跟前走近了些,小聲道:“原本尋姐不讓我跟別人亂說,但我知道大公子是好人。您上上次讓小公主去皇宮,還有上次您親自帶了太子去福王府,都是擔心尋姐出事吧?大公子,您真好。尋姐說,別人待我們真心,我們就應還以真心。既然您問了,我也不瞞您,我爺爺好像是殷鲲,就是原先的太醫令。不過我們一家子都獲罪不在了,現在就剩我一個了。”

徐乘風怔在原地,半晌沒有回神。

直到掌櫃的說了句,“這位姑娘,一壇桃花醉十兩紋銀。”

小殷嘀咕了句,“好貴,”解了藏在袖兜裏的荷包。

一只修長的手伸出,已搶先付了銀子。

小殷愣了下,就要搶回,“不用,大公子,我有錢。”

“哎,”徐乘風用扇子将她的手攔回來,“今日那刺客也是朝着我們來的,說到底你也是無辜被連累的,這桃花醉我賠了你,也是理所應當。”

作者有話要說:  廢話不多說,趕緊更新,趕緊更新。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