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我來吧
電影看完，出來太陽就沒那麽烈了，劉晟作為一個盡職盡責的導游，好好地帶着兩人轉了轉，什麽地方有大型超市，哪條街是餐館紮堆的，哪裏有可以娛樂消遣的。直逛到該吃晚飯了都還沒走完。
劉晟道：“不過L大新校區那一圈我不是很熟。”
“沒事，反正我不愛亂轉悠。”孟辛兜裏的電話震了起來，他接起來時沒有多想，“媽？”
電話聽筒那邊傳來何舒碧的尖叫：“你爸要和我離婚！”
這聲音像把尖刀插入孟辛的大腦裏，隐隐發痛：“媽，你冷靜點……”
他往旁邊站了些，避開徐簡和劉晟，那邊的何舒碧卻一點也冷靜不下來：“媽，爸和你說過什麽沒？”
孟辛拿着手機，歉意地看了徐簡一眼，然後側過身：“他和你說什麽了？”
這事孟辛心裏有數，他也時不時會想孟正宇何時說，而現在何舒碧的反應一如預料，只是遲早有這麽一遭。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翻來覆去只會說：“他要和我離婚，他都把離婚協議書給我看了！”
孟辛按捺住自己的心情，耐心地問：“他怎麽和你說的？”
“他說……”何舒碧重複了好幾次這兩個字，福如心至，“孟辛！你給你爸打個電話，快！”
“嗯，我會給他打電話的。”孟辛無聲地嘆了口氣，“媽，我覺得爸既然說出這句話，應該也是考慮過的，你不如也好好考慮一下。”
何舒碧倒吸一口氣，随即質問道：“你是不是早知道了！？你們爺倆到底安的什麽心！”
“……我們先不說這個，你不要激動，我爸出門了？”孟辛不敢和她說實話，不然還不知道何舒碧要怎麽鬧。
何舒碧一聽這個話題，就又抽泣着道：“他讓我好好考慮，就出門了。不行，我要去他公司找他。”
以前孟正宇老在公司宿舍住的時候，何舒碧就去找過他一次，那次是孟正宇第一次發火到提出離婚，幾乎是當場徹底翻臉，把何舒碧都吓到了。兩人吵架那麽多次，那也是何舒碧第一次看他這麽生氣，所以哪怕兩人後面再怎麽吵都形成了一個默契，不能到孟正宇的公司去鬧，那是孟正宇的底線。
Advertisement
而不離婚，則是何舒碧的底線。
孟辛按着額頭：“我先跟他打個電話。”
挂了何舒碧的電話，孟辛立刻給孟正宇打過去，那邊嘟嘟幾聲就接起來了：“爸，你和媽說了？”
“早和你說了。”孟正宇的聲音很平穩，看來情緒沒受什麽影響，這讓孟辛心裏多少不是滋味。
孟辛道：“媽什麽性格，你也知道，你不能和她說一句離婚了就離婚。”
“我知道。”孟正宇語氣嘲諷，“我離得了嗎？”
“她說要去你公司找你。”孟辛道，“你要不想她鬧到你公司去，最好不要每次都一走了之。”
“什麽？”孟正宇一聽果然就火了，“她敢！”
“她還有什麽不敢？”孟辛覺着孟正宇這句話說得十分可笑，“你明知道她最不能接受的就是離婚，你都要和她離婚了，她顧忌就沒那麽多了。”
“你這話什麽意思？”孟正宇聽他這麽說，咄咄逼人地反問，“當初我和你說時你怎麽和我說的？所以你是想讓我繼續和你媽過下去？”
孟辛冷淡道：“離不離婚是你們的事，但是你也不用指望我幫你說話。你也是個成年人，自己的事自己處理好。”
孟正宇好幾秒鐘沒說話，然後帶着火氣地道：“行，你主意最大！等着消息吧！”
孟辛握了握被挂斷的電話，調整了一下情緒，返過身來。徐簡停下和劉晟的聊天，轉而問他：“發生什麽事了？”
孟辛收起手機道：“沒什麽。”
徐簡當然看得出他不是沒什麽，但當着劉晟的面自是不好多問：“那走吧，我們找個地方吃晚飯。”
孟辛盡量先把自己家裏那攤子事放在一邊，表現得反而比之前更活躍了點，偶爾也會搭劉晟的話。
他們繞回了學校，選了家生意不錯的中餐館，劉晟拿着菜單道：“這回我來，別和我搶啊，不然我爸知道老讓你請客會揍我的。”
徐簡給三人倒茶：“幫我點個糖醋裏脊。”
“謝謝。”劉晟拿着茶喝了一口，又問：“那孟辛呢？”
反正最喜歡的已經有人幫忙說了，孟辛搖頭：“我都可以。”
“好吧。”劉晟點了四菜一湯。這家店味道果然可圈可點，兼之物美價廉，怪不得生意這麽好。
“不然以後我們都在這裏來吃吧。”劉晟興沖沖地跟徐簡說，“比食堂裏吃價格差不離，還好吃那麽多。”
徐簡道：“看情況吧。”
孟辛自顧自吃着，這話題當真插不進去，誰讓他們不是一個學校的呢？
吃完飯後，徐簡要送孟辛回去，劉晟本來說要跟着消消食。徐簡卻道不用麻煩：“我送他就可以了。”
聽話聽音，劉晟自然識趣：“哦，那好，我先回寝室了，要幫你帶點什麽回去嗎？”
徐簡道：“不用，謝謝。”
“嗨、這麽客氣。”劉晟揮揮手，往學校裏走。
等他走遠，孟辛才松懈下來：“唉。”
徐簡問：“怎麽啦？”
“有點羨慕。”孟辛看着劉晟漸漸遠去的背影，視線移動，瞄向徐簡，“我都不知道你還有個這麽熟悉的室友。”
“我不熟啊。”徐簡無意識地撇清道，“就以前跟着我爸見過一兩次，都多久前的事了。這回才算真正說上話。”
說完，他看了看孟辛：“你很在意他嗎？”
“……沒有。”孟辛話在舌尖繞了幾圈，感覺十分唾棄自己。
徐簡湊過來，眼裏笑盈盈地找到他的視線：“真的？”
孟辛被他看得心虛，挪開視線，看向一邊：“真的。就是覺得羨慕，我都還沒和你住過一個寝室。”
徐簡道：“一張床都睡過了。”
他這麽一說，孟辛一下笑了出來，
看把他逗笑了，徐簡放下心來：“剛才那通電話，是你爸媽打來的嗎？”
只要稍微想想也就明白了，除了那對不知所謂的父母，還有誰能讓孟辛這麽糟心。
孟辛揉了一把臉：“我媽打來的，我爸要和她離婚。”
徐簡一愣，側臉查看孟辛的臉色，發現還算平常：“是吵架還是認真的？”
“認真的。”孟辛略微有點煩躁，“我爸一開頭就和我說好了。”
徐簡問：“那你怎麽想的？”
怎麽想的？孟辛覺得自己沒什麽想不想的，他側着頭看向遠處太陽落下的地方，還留有一絲餘晖：“我最想一家人能好好地在一起的年齡早就過了。”
徐簡沉默了片刻，然後道：“我懂。”
他是真的懂，只是他已經是确實無所謂了，孟辛還不是。孟辛太在乎自己的家庭，家庭的完整性是他由來已久的執念，也就是到現在，他才慢慢懂得，一家人勉強在一起，有時候是互相折磨。也許孟正宇和何舒碧一開始是相愛的，也許孟家一開始也是幸福的，可惜他們沒有好好經營，說不上是哪一次的不耐煩或者自私，都過于想着自己的事，一件一件的，終于把它弄壞了。
“不說這個了。”孟辛抿抿嘴，洩氣道，“他們自己處理吧，我是管不着了。哎？為什麽往這邊走？”
“陪我買點東西。”徐簡晃了晃手腕，他一直都有戴手表的習慣，不過今天手腕上是空的，“之前那個太舊了，我想換一個。”
徐簡對細節的東西一向比較在意，不得不說這還是受了徐逸的影響。而孟辛有段時間被虧得慌，對這些就很是無所謂，他也沒想為什麽今天下午逛這裏的時候徐簡不直接買：“好啊，去剛才逛過的商場？裏面應該有賣表的。”
徐簡拿手機看了看時間：“嗯，我們動作快點，你回去應該能趕上門禁。”
去拿商場就要路過今天看電影的咖啡店，他們趕了兩站車，下來的時候遠遠就能看到商場樓上的各種廣告牌和店名。
“高中那會兒就想和你去看電影。”徐簡的語氣裏帶着回憶的味道道，“結果你說要複習。”
是有這麽一回事，沒想到徐簡惦記到今天，恍惚間都過了好久了似的，孟辛想到那時無知的自己，頗覺着好笑。
商場裏的專櫃都是叫得出牌子來的，有貴得吓人的，也有平民價格的，兩人轉悠了幾家，徐簡選了個皮腕帶的表，表盤沒有多餘的裝飾，黑色的表帶，看上去卻很秀氣，店員介紹說這表有女性化的設計元素。戴在徐簡的手腕上卻并不顯得女氣，反而有股隽秀的意味，和他的氣質挺相稱，價格還比預算低。
孟辛看着徐簡的手腕道：“你戴這表挺好看的。”
店員順勢推銷道：“你看你朋友也說好看，這表的性價比是很高的，也是我們品牌的經典款。”
本來徐簡還有點猶豫，這表雖然價格實惠，但是是石英表，他是想選機械表的，可聽孟辛說好看，便道：“好吧，那就這款了。”
店員過去開票，孟辛趁這時候趴在櫃臺上湊近徐簡，不好意思地問：“我買給你吧？”
他的臉被專櫃的強光照得有點發熱，他不擅長這些事，自己喜歡了或者覺得好才想給徐簡買，卻總是很難想到徐簡拿到什麽會高興，因為在孟辛看來，徐簡什麽都不缺。這回難得看到徐簡有需要的，孟辛就想送他當禮物。
徐簡沒有問孟辛夠不夠錢，笑道：“好啊。”
孟辛眼睛一亮，開開心心拿着店員給的票去付賬了。
徐簡問店員：“你們店裏可以刻字嗎？”
“您是說在表盤後激光刻字嗎？”店員看他有這意思，便沒忙着給他包裝，“可以的，但需要另外繳費。”
孟辛心滿意足地給了錢，回來就聽到徐簡道：“那幫我刻個名字吧。”
店員拿出紙筆：“好的，我給您開票。麻煩您把名字寫一下。”
徐簡彎身寫：孟辛。
然後把她開的票單拿來，遞給孟辛：“你給？”
孟辛紅着臉，沒說話，抽了票單往櫃臺去了。
店員道：“孟先生，您稍等，這個很快就好。”
“那不是我的名字。”徐簡轉回頭，他的臉俊秀而年輕，笑得店員都有點臉紅，“是我愛人的。”
這個年紀應該只有女朋友，卻用了愛人這樣成熟而鄭重的詞，店員一時都沒想這個名字看起來該是個男性的，發自肺腑地道：“你們感情一定很好。”
如店員所言，激光刻字并不花什麽時間，徐簡拿到手就戴上了，兩人出了店門時間也是晚了，所幸地鐵還沒停止運營。
徐簡把孟辛直送到地鐵口。
“別送啦。”孟辛邊說邊往階梯下走，轉過身仰頭看徐簡，“快回去。”
徐簡依言止步，站在地鐵口，背着光，忽然擡起手腕，輕輕吻了吻手表，什麽話也沒說，就這麽帶着笑看着孟辛，仿佛看着他願意給予全部溫柔的存在：“路上小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