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又一年

徐簡的奶奶家住在離城區有些遠的地方，但是郊外的空氣特別好，而且他們這個小區綠化也十分好，一進來空氣都仿佛好了幾分。

他們到得不算早，屋裏已有人了。這也是個大平層，因為是一層還帶了個小花園，外面臨人行道的地方種了一排青竹，巧妙地隔開了路人的視線。

來開門的是個年紀約四十上下的女人，滿臉笑容地和人打了招呼，好奇地看了一眼孟辛，卻沒說什麽，還沖他笑了笑。

繞過客廳多寶閣的隔斷，一眼望到的是挂在牆上的橫幅字畫，沙發上已經坐滿了人。兩個老人穿着唐裝坐在中間。

孟辛一想到這全是徐簡的親戚，氣都短了一截。

衆人本聊得火熱，見他們來了，紛紛停了下來朝他們望過來：“來了啊。快來快來。”

徐逸領着兩個小的走過去，一一打了招呼：“你們來得這麽早。”

大家笑了起來：“反正沒事嘛，來了還可以和大家玩嘛。”

一大家子氣氛非常融洽，中間的老太太本來在逗弄孫子：“你們來了啊。”

宋鞠臉上帶着微笑，滿意地打量完自己的孫子和兒子之後，目光落在了孟辛身上：“這是孟辛吧？哎喲，你們看，長得可真俊。”

女士們哄笑道：“可不是，徐簡你自己長得好看，交朋友也看臉的嗎？”

孟辛心裏緊張，被笑得兩頰通紅：“爺爺奶奶好。”

“都好都好，”徐竹君是個看上去十分儒雅的老人，銀色的發絲打理得利索幹淨，眉目間很是和藹，大方地掏出紅包，“來，徐簡，孟辛也拿着。”

孟辛沒想到自己也有，可這紅包自己拿着有點名不正言不順，推拒道：“這個……”

“拿着吧，我們家的規矩就是上門的小輩都有。”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宋鞠卻一點也不讓人感覺生疏，口吻幾乎是親昵地指了指徐逸，笑道，“你看你叔叔，都有的。”

果然，徐竹君笑着給了徐逸一個紅包，徐逸面不改色地收下了，眼睛裏洩露幾分對老人家包容的無奈。

孟辛這才雙手接下：“謝謝爺爺奶奶。”

“乖。”宋鞠拍了拍趴在自己腿上的小孫子，這小孫子也穿着個大紅的中式襖子，剪了個瓦片頭，看着特喜慶，張着小嘴望着孟辛和徐簡：“哥哥好——”

徐簡彎腰摸了摸他的頭：“小程今天真可愛。”

徐程羞澀地笑了，把頭埋進宋鞠懷裏，宋鞠趕緊抱住他：“看把我們小寶貝給說得都害羞了。”

宋鞠看孟辛在一群親戚裏頗為不知手腳往哪放的意味，還以為他性格腼腆，便善解人意地道：“別我們這些中老年待在一起了，你們年輕人一起去玩吧，他們在房間裏打撲克呢，去找他們吧。”

徐簡常來，知道她說的是哪個房間，這也是他們聚會的習慣，分開兩撥，各自得趣。

徐簡用手背碰了碰孟辛的手：“我親戚都很好相處的，別緊張。”

孟辛苦笑道：“……我就是心虛啊。”

“沒事，凡事有我兜着。”趁進房間前拐過的死角，徐簡極快極輕地吻了吻孟辛的唇角，随後彬彬有禮幫他開門，“我兜不住，還有我爸呢。”

聽他能用這麽親近的口氣說起徐逸，孟辛也高興：“你就這麽對你爸的。”

房間裏更熱鬧，都是年輕人，兩個人正在打Xbox，還有四個坐在地毯上玩撲克，其餘地就看着他們玩。

“我靠，徐簡來了，我不打了。”有個剪平頭的把牌一扔就要起身，他旁邊的一把按住他，“徐簡快來教他做人。他贏得我們壓歲錢都沒了！”

徐簡把孟辛推到前面：“今天我不來，你們玩吧，我看你們玩。”

說完又問孟辛：“雙扣會嗎？”

“會一點……”孟辛确實只會一點，還是當年和馮向東他們一塊混的時候學的，許久不碰生疏不少。

徐簡把紅包拿出來：“那就打，輸了算我的，贏了算我們的。”

孟辛噗地一聲笑了出來，把自個兒的紅包也拿了出來：“嗯，那我得努力了。”

那平頭又坐了回來，也不知道徐簡以前贏了他多少，把他弄得這麽如臨大敵：“那說好，君子觀棋不語，你別當軍師啊。”

徐簡聳聳肩。

對面的人道：“就你廢話多，發牌了！”

頭一盤平頭贏了，他似乎安了心，興高采烈地捋袖子：“我零花錢可就指着你們了，你們給力點哈。”

對家呵呵冷笑：“你得意得太早了。”

他确實得意得太早了，第二局就被孟辛連着兩個炸彈給炸得懵了。孟辛确實技術不是太好，但是架不住手氣紅出血，動辄炸彈要不然就是雙王，炸得別人鬼哭狼嚎，要不是這是在自個兒家裏，還真以為他出老千了。

重新摸了一局，孟辛側過身子給徐簡看，意思是你看，好不好？

徐簡在後頭看着他的牌，正色道：“你就放他們一條生路吧。”

“我也不想的啊。”孟辛放下去一個大順子，看沒人要的起，又放了連對，“你看又不是我發的牌。”

這回有人要得起了，孟辛甩了個炸彈。

看着對家的臉色，徐簡趴在他的肩膀上笑得不行。

“……嗨呀。”平頭沉默片刻後做開朗狀道，“一直打牌幹什麽，好不容易聚一塊兒，打牌多沒意思啊！”

有人撲上去拆臺：“這牌都是你帶過來的，咱們一來就被你拉着打牌，你說這話真不虧心哦？！”

徐簡哥倆好似地搭着孟辛的肩看着一群人在面前打打鬧鬧，他這種親密的行為真是百年難得一見，讓人不由地側目。

男孩子不拘小節，牌都打完了，這才過來和孟辛互相認識，絲毫沒有剛認識的生澀感，自然是多問了幾句孟辛的事情。

“啊，”徐果維把牌收好，“原來你就是孟辛啊。”

衆人響應都很熱烈，全因徐簡這麽些年陸陸續續提到過這麽個人。這群都是知根知底從小一塊長大的，徐簡什麽性格都心裏有數，外熱內冷，就算知道他捂不熱吧，但對着這麽個風光霁月的人，又生不了氣，就只剩唏噓。

能值得徐簡一直挂在嘴上的，說句實話，徐簡他老爸也沒這待遇。這會兒第一次見到真人，很有點“終于見到了”的感覺。

徐果維感慨不已，他慣來自來熟得很，歪在地毯上勾住孟辛：“你厲害啊……聽說也在B市上學呢？不會也是S大的吧？”

“好好說話。”徐簡把他擋開，又把孟辛往自己這邊拉了拉，“孟辛是L大的，不過平時和我住一起。”

徐果維莫名被嫌棄了一下，只是心大并未往心裏去：“L大也很好啊。”

另有人問：“哦，你們一塊租房呢。”

都是年齡差不遠的，年紀最大的也才大學剛畢業，都很有共同話題。徐簡幫孟辛拆了袋薯片，并不說話，只是依着孟辛聽他們聊天。

中午飯就在家裏吃的，飯廳一桌，客廳一桌，才勉強坐下所有人。孟辛看了一圈，發現在只有他一個外人，其他全是親戚。

其實這樣才對，誰家過年還胡亂串門的。

徐簡道：“你算什麽外人。”

說着給他夾了個雞腿：“安心吃你的吧。”

一盆手撕雞裏只有兩只腿，另一只給了桌上一位小學生，和他享受同等待遇的孟辛眼睜睜看着，真有點下不去口。

徐簡卻問：“要吃雞翅不？”

“不了。”孟辛怕他真做得出把兩只翅膀都放自己碗裏這種事，趕緊把雞腿啃了。徐簡平日裏多大氣個人啊，每次到這種時候就跟當媽的似的，生怕自己孩子吃虧。

孟辛偶爾會想，如果徐簡有孩子，一定會把孩子寵得無法無天。但未來不知道，現在總之是沒有的，所以徐簡就要把孟辛當兒子寵。

徐簡給他把果汁滿上，悄悄道：“少吃點，晚上還有好吃的。”

孟辛叼着雞腿被他弄得哭笑不得，連連點頭，示意自己知道。

果然晚上徐家衆人是出門吃的，除夕的年夜飯定在了一個高空餐廳的包間裏。包間裏兩張大圓桌，身後落地的大窗子可以看到城市的夜景。今晚不少大廈的外表做了燈光修飾，看過去五顏六色的，氛圍滿分。

大屏電視放着春晚，衆人打算在這裏待過零點，就直接各自回家。孟辛還是跟着徐簡坐的，團年飯也不知是什麽菜系，有中式的也有西式的。一上來就是每人一盅魚翅，徐簡還記得上次吃飯孟辛愛吃這個，率先就把自己那份也給了他。

“我吃不下……”孟辛上次那是特殊情況，他還真不喜歡這個軟叽叽滑膩膩的口感，為難地用勺子攪了攪。

徐簡在這方面對孟辛是無條件慣着的：“你先吃兩口，吃不下給我。”

孟辛果真吃了兩勺就不動了，徐簡很自然地接過，把他那盅吃了。他自己那份沒動，就給了那個六年級的小朋友。

酒足飯飽後大家就只剩唠嗑了，等到電視機傳來倒數，包間裏就安靜了下來。

零點，又是新的一年。

徐簡和孟辛的手借着沉重的桌布遮掩牽在一起，互相一笑。

“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