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交代完後, 林琅玉便跟着黃心等內官進了公。在臨走前,賈母還叫人塞了幾兩銀子給黃心,懇請道:“他是小孩子, 不懂宮裏的規矩,還請公公多多照應。”

銀子黃心自是沒收,雖說如今寧榮二府比不得從前的榮光, 但他家這位老太太可是正正經經的一品诰命之身, 在這京中任誰都要給幾分薄面。

他笑着答道:“老夫人放心,聖上、皇後、太後都疼二少爺疼得緊。”

說罷, 便請林琅玉上了車,接着同榮國府一行人告了別, 囑咐了句:“聖上吩咐, 這麽晚了林二爺也就同王爺一塊兒住宮裏了,明兒再回來。”

“臣等叩謝隆恩。”

馬車搖着車頂角上的燈籠朝着皇城駛去。

待黃心接了林琅玉走後,衆人打着哈欠陸續回自己屋子去了。

王夫人和熙鳳賈琏幾人陪着賈母先回院子, 再各自回屋。

路上, 只聽婆子們一直議論:

“啧啧!林家得了這個哥兒可真是有福氣!在宮裏過夜?這是幾輩子才能修來的福氣?”

“可不是!古今中外這可有過?”

“陛下重視林二爺, 說白了就是重視林家!話說回來還是咱們姑奶奶嫁得好。”

“哎!要我說還是他家得了這個哥兒的緣故。想林姑爺外放那麽些年也沒見聖上過問。自打他家得了這個哥兒後,聖上、太後的眼睛可都落在他家身上。這不, 才上京幾年便位居三品!”

“這話也沒錯!說來那孩子也是奇!生下來便帶了塊玉。”

“帶玉又有何用?咱們家又不是沒有, 能比得上人家?”

“各人造化罷………”

前頭王夫人、熙鳳、賈母一行人聽得真真切切。

林琅玉得了這麽大的恩寵, 王夫人本就妒羨, 又聽婆子們這般嘴碎, 心裏更像火燒似的!奈何老太太再次, 她不敢造次。

只是賈母依舊聽不過去了,她駐足斥王夫人道:“家裏下人如今是無法無天了!當着主子的面議論主子也就罷了!如今越發膽大,連聖上都議論起來了, 你也不好好管教管教?!”

王夫人低眉連連稱是。

熙鳳忙笑着打圓場:“老太太別生氣,都是這些媽媽們在這院子裏呆到老,沒見過世面。”

賈母點了點頭,由鴛鴦攙着繼續往前走着。

熙鳳回身教訓身後的婆子們:“還不快些歇着?明兒誰要是遲了,先挨二十板子!”

一聽熙鳳這麽說,婆子們面上撇嘴,腳上步子卻也跟着快了起來。

路上,賈母依舊想着那些婆子們的話,臉上依舊沒好色:“孩子都是好孩子,卻也要看是什麽人生養!若是落到那些不會養的人手裏,再好的孩子也是白費!白白的拖累了孩子!”

王夫人聽在耳中,面上依舊含着笑,仿佛賈母說在說着什麽不相幹的話,而她手中的帕子卻是不着痕跡的捏得越發緊。

拐過回廊,賈母松開王夫人的手道:“你早些回去歇着吧!”

“是,老太太也早些休息。”

“不勞你操心。”

王夫人眼神暗了暗,見賈母走遠了,也就由丫頭攙着回屋去了。

皇城:

“噠噠噠……”

宮道上一輛錦布小車晃着兩個明瓦的燈籠在青磚上壓過。

林琅玉坐在車上,心跟着車一起晃。

鬧了這麽些天,原是一場烏龍!

但,自己給賢樞的分手信是寫得真真的,按理說他二人也算是斷了!如今這麽一見又算什麽?

文曲星和段子真這兩個不靠譜的,自己怎就着了他們的道了??

想着,林琅玉将袖擺拽得緊緊的。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停了下來,林琅玉心頭一跳。

只聽黃心在車外道:“林二爺,到了。”

林琅玉下了車,黃心指着朱色大門上的匾額道:“闕陽宮,王爺出宮前住的地方,您幼時也曾來過。”

林琅玉匾額上的三個大字勾了勾嘴角:“是的,我還記得。多謝公公跑這一趟。”

黃心連連擺手:“是老奴要謝您!”

接着他苦口婆心道:“還請您好好勸勸王爺,就算同聖上置氣也別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

林琅玉點了點頭,接着黃心叩響了宮門,門應聲而開。

連翹一見林琅玉,忙拉着他道:“爺!可把您盼來了!”

說罷,不由分說得拉着林琅玉就朝宮裏走,黃心在後斥道:“臭小子,你對林二爺客氣點兒!”

而連翹自是沒聽進去,黃心話還沒說完呢,他就拉着林琅玉溜得沒影兒了。

黃心松了口氣,對身邊兒小太監道:“聖上交代的事兒算是辦完了,回去吧!”

“是。”

林琅玉一路跟着連翹來到了闕陽宮正殿,雖說已至三更,但殿內依舊燈火輝煌,一群衣袂飄飄的宮女侯在外殿。

映着金壁雕梁、錦屏羅帳在這三更時分,到像是聊齋中描繪的書生偶遇鬼怪的場景,林琅玉不由得覺得瘆得慌。

他總有一種眼前宮宇會瞬間化作孤墳,而這群貌美的宮娥會跟着皮肉凋零化作厲鬼的感覺,讓他不是很想踏進去。

“連翹,這大半夜……點這麽多燈作甚?”

聞言,連翹邀功似的笑答道:“這是王爺為了您特意吩咐的!王爺說,您喜歡亮堂。”

林琅玉:“哦……其實大可不必。”

這時,只聽內殿傳來一陣咳嗽聲,緊接着聽賢樞喚道:“咳……是琅玉來了嗎?咳咳……”

“是王爺!”連翹應聲到。

這幾聲咳嗽咳得林琅玉心都揪起來了,他也顧不得什麽孤墳不孤墳的了,擡腳跨進殿內,快步繞過那張巨大的錦繡繪屏進到了內殿。

有膽大的宮娥不住的盯着林琅玉瞧,見他進了內殿,笑着同連翹玩笑道:“公公,您這是上哪兒請了個神仙來?”

連翹一邊擦着額角的薄汗,一邊笑道:“這便是林通判家的二公子,瞧見他脖子上那挂玉的項圈兒沒?那原是太後給王爺的正妃準備的,誰知王爺在林二爺滿月宴上便将其贈給了他。”

另一個宮娥笑着嘆了口氣:“可惜了這麽一個人,沒托身成女孩兒!不然和咱們王爺也算是良緣一樁。”

連翹笑而不語,王爺和林二爺的事兒他已知道得清清楚楚,聖上既然準林二爺進宮侍疾便是允了王爺和林二爺的事兒了。

只是……鬧了這麽久聖上都沒松口,怎麽突然就允了?這一點讓連翹有些想不通。

另一頭,朝鳳宮內殿:

聖上正一襲月白長袍坐在案前看着奏折,一旁皇後散發卸妝,撥着算盤,兩人都不似白日裏莊嚴,到像對尋常夫妻。

有宮娥進殿俯在皇後耳邊說了句什麽,皇後停下手上的動作點了點頭,吩咐那宮娥退出去。

接着,她起身坐到聖上身邊,道:“林家的二公子送進闕陽宮了。”

聞言,聖上一頓,合上手裏的折子,嘆了口氣:“朕對不住林通判啊!”

皇後用手順着自己長長的黑發,道:“你不過是成全他倆罷了!他們自個兒願意,咱們若是執意攔着,說不準倆孩子腦子一熱,去自挂東南枝該如何是好?”

聖上頓了頓:“你安慰我的時候非要帶點諷刺嗎?”

“你非要到我這兒讨安慰嗎?”

聖上:“…………”

“說正經的。”皇後輕輕拍了拍聖上的肩,“你真舍得賢樞去西疆?若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該如何是好?再者,他們兩個男子……終是留不下子嗣……”

“可任他真的鬧下去,不吃藥怎麽能成?如今他們年紀還小,說得也不過是些孩子話,待到他們而立之時還不是該娶親娶親、該生子生子?”

聖上接着說道:“西邊也确實需要人去鼓舞士氣,有老将軍們看着讓他歷練歷練,攢些軍功在身也是好的。”

說着,他頓了頓,眉目黯然了幾分:“說起來我也是有私心。賢樞是本朝唯一的親王,将來也必定是權侵朝野的攝政之王。他同我一母同胞、兄友弟恭。”

“只是……若是過個兩三代,他的兒孫手握攝政之權,哪怕本無異心,但對皇權而言也是威脅。那時,難免又是一場阋牆之禍。與其這樣,不如索性……”

聞言,皇後嘆了口氣:“罷了!也不怪咱們生在帝王家,就是尋常富貴人家這樣的事兒也是難免。咱們是親親熱熱的,隔了幾代那幫小兔崽子還不知道如何鬧騰呢!”

說着,皇後起身打了個哈欠朝着那張垂着羅帳巨大的鳳床走去,聖上嘆了口氣,跟在她身後……

卻說林琅玉進到內殿,就見绮羅飄飄、香煙袅袅,随着 他一步步往裏走,兩旁的宮娥便一層層将幔帳撩起,帶他走過後又一層層放下。

那張巨大的四柱床上躺着一個修長的人影,賢樞的輕喚一聲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空。

“琅玉……咳……琅玉……”

一聲聲越發像鬼喊魂,林琅玉走到床邊停下了,若此刻一只骷髅手伸出來将他拽進去他也不會感到奇怪。

“賢樞?”林琅玉試探的叫了一聲。

“嗯……咳咳……”

“你……還活着?”

賢樞:“…………”

他就知道自己定是傷透了琅玉的心!他就知道琅玉不會這般輕易原諒自己!只是他沒料到,琅玉居然怨他怨到這個地步!

殿內沉默着,林琅玉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于是尴尬的咳了兩聲,道:“吃了藥了嗎?”

聞言賢樞心裏一喜,一把伸出手拽住林琅玉朝着床上一拉!

待林琅玉回過神來時,兩人已并躺在床上。

“我就知道,縱然怨我你還是關心我的!”賢樞打量着林琅玉精致脫俗的面容,眼睛亮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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