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需要什麽?那個什麽板子, 要嗎?”

“還是…”

顧呈連問兩遍,見她視線還在手機上,把玩的将打火機丢在桌上, 發出有些沉的當的一聲,“我送你回去?”

房間裏的氣氛有一瞬間凝重。

剛才溫柔安靜的窗外夜色仿佛一瞬間清冷起來。

幾秒後, 溫芷才意識到不對勁, 目光從手機屏幕中的工作反饋移開, 落在他身上。

“你生氣了?”她怔了一下,将手機放到桌子上, 走到他身後,雙手試探性地搭上了他的肩膀。

“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她話還沒說完,顧呈略有點不耐地抖了下肩,将她的手揮開。

“顧呈。”溫芷愣了兩秒,聲音更輕柔些, “對不起啊, 別生氣了。”

她又将手搭了上去, 動作小心許多,

“真的對不起。”

顧呈身體頓了一下,嘴裏松松咬着煙,但這一回, 沒再抖開她的手。

“對不起。”溫芷低下頭, 長發輕輕掃過他側顏。

“其實…我本來是想過可能今天工作萬一有事,但是我就是…”她吸了吸鼻子, 解釋道。

“這麽說是我的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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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呈打斷了她的話,剛有放緩的面色又繃緊,聲音有些涼, 将唇邊的煙拿下來彈了彈,“是我不應該這麽突然叫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溫芷垂下眼睫毛,她只是想解釋下,不知道怎麽又惹他不高興了,她猶豫了幾秒,雙手幹脆環過他脖頸,将他從背後抱住,頭輕輕靠在了他的肩膀。

顧呈身體一繃。

她身上的香味輕輕地從身後飄進來。

是很溫柔的味道,像是木質與橙花的混合體。

他在那股香味裏稍有緩和,夾着煙的手凝住,神色也溫和下來。

但轉瞬一想到,原本他可以将她整個人摟進懷裏,嗅着她脖頸上的香,躺在床上或者沙發邊,親親我我看着電視,哪怕不做什麽,就是簡單說幾句話,輕松惬意的。

但現在,又一次泡湯了。

溫芷抱了一會,桌子上的手機又震動起來。

溫芷顫了顫,不想理會,但那震動聲一下一下,連綿不絕,連帶着整個桌子都在震,嗡嗡嗡的,讓人無端感到煩躁。

顧呈閉了下眼睛,手指握住她繞在自己脖頸的手,緩慢而沉重地拉開了。

“好了,去接電話吧。”

溫芷雙手垂在身側,擡頭望他。

他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将凝結成一截灰色的煙蒂用力碾熄在了煙灰缸裏。

他沒有再像剛才那樣鬧脾氣,聲音也低了許多,“趕緊接吧,別萬一真有什麽事。”

“我出去去給你借個電腦。”

他說着,拿起桌上的煙盒和打火機往外大步走去。

“對不起。”

溫芷跟着他走了兩步,望向他漆黑沉靜的眼睛。

“我真的工作太忙了。”

“最近這個項目,可能是真的有點忙…”

“誰不是呢?”

顧呈停在門把上的手停了停,轉過頭望向她,狹長黑眸微眯,語氣低沉暗啞,還有些倦怠,

“誰不是呢。”

溫芷咬了咬唇,還要說什麽,顧呈已經拉開房門離開了,房間門打開又關閉,發出嘀嘀嘀的聲響。

溫芷靜止兩秒,下意識想跟着他出去,可是桌子上的手機重新震動起來,催命一般。

嗡嗡嗡。

她用力咬緊唇,心底忽然也湧上一種厭煩,甚至有種想将手機狠狠摔出去的沖動,但幾秒後,她用力地掐了掐眉心,将那股情緒平息。

看見顧呈并沒有其他東西,只拿了手機和一包煙。

她微松了口氣,走回桌子邊,拿起手機。

“喂,好的,我知道了,我馬上就改。”

她語氣平和淡定,像沒有任何事發生,“你下班前一定發給你。”

只是伸手擦了擦有些發澀的眼睛。

“怎麽了,呈哥?”

兩小時後。

酒店樓下的室外游泳池邊。

顧呈坐在躺椅上,雙腿大落落敞開,背脊微屈,指間夾着一支煙。

地上一地零零散散的煙頭。

他聽見趙銘的聲音,一時沒說話,只拿起指間的煙送嘴邊猛吸了一口。

“呈哥你今天不是和嫂子一塊兒泡溫泉嗎?”

趙銘下午給他打過電話,聽說他那邊出差延後了本想約他出來喝酒,結果顧呈說陪媳婦兒泡溫泉。

顧呈:“昂。”

“怎麽着,這是太爽了過來跟兄弟炫耀炫耀?”

趙銘說完就樂了,笑道:“這才幾點啊呈哥,你行不行?”

“滾。”

顧呈毫不客氣回了句,他聲音低沉,語氣壓得輕。但誰都能聽得出其中壓得火來。

趙銘知道顧呈不愛他們開溫芷的這種玩笑,自知剛才一激動有點失言了。

但相識多年,他也聽得出來,顧呈應該不會是僅僅是因為這事兒。

“怎麽了兄弟?”趙銘問道,“這是吵架了?”

顧呈沒回答,嗤了一聲,握着手機,擡頭看了看清澈如水的月光。

他突然又覺得這幅畫面有點可笑。

他是怎麽了。

跟個談戀愛的十七八歲小姑娘似的,大半夜的跑出來,和朋友訴苦感情問題。

趙銘說: “沒事啊,呈哥。你是初戀,都這樣正常的,不用不好意思。你忘了我初戀那會兒還抱着你哭了一夜?”

“……”

顧呈說:“我初戀個屁。”

“你那些自己覺得哪個算初戀,走過心走過腎的才算。”趙銘認真道。

顧呈沉默了一瞬。

“行了,說吧。怎麽吵架了?兄弟幫你分析分析。有時候這個女孩兒啊,想法很奇怪。”

“也沒吵架。”

顧呈眯着眼又仰頭看了眼月光。

月光很美,很溫柔,但是卻遙不可及,他以為有時候走近了,可是擡頭一看,始終有着淡淡的距離。

“我就是覺得,她對我可能也不是那麽回事兒。”

趙銘以為自己沒聽清楚,手指用力摳了摳耳朵。

他原以為是溫芷那邊有什麽問題,哪裏鬧脾氣讓顧呈難受了,沒想到竟是這個。

“可能在她眼裏,工作,朋友,父母什麽的,都比我重要吧。”

顧呈說這話時語氣已經平淡下來了。

但是趙銘還是從中聽出了委屈。

還不少。

要不是怕挨揍,他還真想挺想好好樂一樂,誰能想到那個圈子裏號稱最放蕩不羁,身邊圍繞無數小姑娘的顧大少,會用一種像是被抛棄的大狗狗的語氣,這麽說話。

顧呈将煙用腳尖碾熄,又點了一支。

“覺得她沒有真把我當男朋友,可能也就跟她那前男友差不多吧。”

他慢慢地抽着,淡淡地說,“像個局外人一樣。”

那頭趙銘忍完笑,正色了不少,可也不知道該勸兄弟什麽。

說句實話溫芷這樣的是真的難追。她也不是高冷那類,一般高冷的喜歡上了內裏也是真熱情的。她也不是活潑可愛那種小女孩。

就是波瀾不驚,平淡沉穩,這種性子本身就磨人。

顧呈嘆了口氣,其實也沒真想聽他安慰什麽,只是心情煩悶,說出來終歸能好一些。

趙銘也提不出意見,象征性地安慰他幾句,讓他不高興下次約出來喝個酒就好了,把電話挂了。

顧呈将手機揣回口袋,又緩緩抽了口煙,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她那頭應該也忙完了,剛從躺椅上站起來轉過身,忽然頓住了。

溫芷就站在他後面,約摸十來米的距離。

路燈落在她身上,在地上投出斜斜的影子,拉得很長很瘦。

手裏還抱着他帶來的一件薄外套,靜靜地望着他。

“你什麽時候過來的?”顧呈喉嚨一啞,低聲問。

“剛才,我叫了你好幾遍,你都沒有聽見。”溫芷說:“走進了才看見你在打電話。”

“那你剛才…”

冷風吹着,顧呈氣已經消了大半,只是想到剛才電話裏的內容,有些尴尬。

溫芷捏了捏拳頭,坦誠說:“聽見了…一小部分。”

顧呈抿了下唇,眉心微微擰起。

溫芷又望了他一會。

風有些大,她聽見的的确不多,但是隐隐約約間,能感覺到他口氣裏的苦澀,還有那些“比他重要”“沒有真的當男朋友”。

她抱緊了衣服,望向顧呈。

她好像這才發現,其實他也有些累,單手抄着兜,眸中盛着一絲倦怠,下颌上有淺淺的青色胡茬。

其實他有句話說得真沒錯——誰不忙呢。

哪有不忙的。

可是他還是在她約會時,沒有工作,盡量不提工作。

“顧呈。”溫芷心裏驀地特別酸澀,像被檸檬汁整個澆到心尖上,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把抱緊了他。

“其實不是的。”

“真的…不是……我很喜歡你。”

她胡亂中想到手裏還抱着衣服,又墊起腳尖幫他把衣服披上,再抱住了他。

“特別…特別喜歡你。”

“我就是有的時候…”

她将頭倚靠在他懷中,說:“不是特別會表達我的感情…”

顧呈垂眸睨她一眼,到底有些不忍心,輕嘆了口氣,伸出手,抱緊了她的腰。

他将煙掐了,大手拍了拍她的後背。

“可是芷芷,我就問你一句。”

“你——真的有像你說的,把我認真地當成你的男朋友?”

“想過我們有未來的那種?”

溫芷抱緊他腰的手很輕地抖了抖。

“其實沒有吧。”顧呈了然道。

“你不願意在同事間坦誠我們的關系,不願意開我給你買的車,我不找你你也幾乎不找我,甚至在一起一百多天了,也沒有來公司裏找過我一次,接我一次下班。”

“不是嗎?”

溫芷垂下眼睫,不再說話了。

良久,她才極輕地說。

“…對不起。”

她是認真和他談戀愛的,感情上也是很認真的。但是很多東西都不可控制,比如她曾以為自己和曾喻文已經是板上釘釘,可是還是沒有走向好的結局。

顧呈在高中時期可能和自己差距不大,但是現在,她确實也沒想過和顧呈擁有太多的以後。

“芷芷。”

顧呈倏然攥住了她有些冰涼的手指。

他低下頭,額頭輕抵住她的額頭,得到她真實直白的回應,即使他也知道她從沒去想,可是在一起一百多天聽她真的這麽承認,還是會難過。

“你這樣對我不公平。”

不是因為她突然要工作,也不是因為又在泡溫泉時要忙別的,而是因為積壓了許多。

可是他依舊不舍得,不舍得同她生氣,計較。

“你這樣真的對我很不公平。”

他額頭用力抵住她的,雙手也拉住她的手,低澀重複道,語氣裏還有很多委屈,“很不公平。”

“那些從來也都不是我能選擇的。”

顧呈垂下頭,又頂了頂她的額頭,有些濕熱的鼻息就落在她面頰。

“多愛我就把我抱得多緊,好嗎?”

作者有話要說:  多愛你就會抱你多緊的。

昨天紅包我明天發,謝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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