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季珩下了游戲倒沒跟往常一樣急着回家,去樓梯口點了根煙回來就坐在畫板前專心調顏色,文昊然看季珩沒回也不急着走了,他是典型的單身漢,不跟季珩似的還有點兒潔癖,房子雇人收拾地整整齊齊,他家推開門就是一片狼藉,不髒,就是亂了點兒,他也不大樂意在家住,沒煙沒酒女人的,倒不如在外面玩累了回去倒頭就睡。
季珩全神貫注地找手感,兩耳不聞窗外事,文昊然就作一邊藤椅上跟他說這個那個的,講得口幹舌燥得不到回答也沒了說下去的興趣,幹脆自己摸出來一套兩張畫紙塗幾個表情包。
畫室一度陷入了詭異的安靜中,一個多小時後,文昊然完成了一整套表情包,滿意地欣賞了會兒,扭頭看牆上時鐘,也不早了,他起身拍了拍抗議的肚子,準備出去找點吃的。
季珩把手上的畫揉成一團,朝垃圾桶丢去,文昊然從辦公室拿着車鑰匙出來見這場景已是見怪不怪,臨走前難得正經問了句:“對了,之前說的畫展是明天吧?”
“嗯。”季珩應了聲。
“你上次送去的畫他們特別滿意,估計這次商展會挂得顯眼。”文昊然提起這個還挺興奮,一周前商展的負責人過來還跟他一再道謝,奉承的話說了半籮筐,雖然不是吹他的,但聽着也是心情舒暢。
這兩年季珩的畫作很少會放在商展上進行交易,一是這兩年出的畫不多,大多都第一時間毀在季珩自己手上,其次是沒有什麽順心的商展讓季珩想要托付,而且他也不像前些年那麽缺錢,大多時候都只是公益性地拿出去挂挂,其餘時候寧願擱着也不肯交給商業性的會展,這次來S市辦商展的是早些年幫過季珩的一個姓趙的老板,當時季珩沒什麽名氣,想進修又缺錢出國,是這個趙老板收了他的畫,畫展上擡出了自己未曾想過的高價。
那些錢放在現在的季珩眼裏不算什麽,可當時卻如同季珩藝術路上的救命糧,所以季珩記着這筆人情賬,難得拿了張新作品給他捧場,也算是感謝他當年的賞識。
“聽說放了幾幅趙老板收藏的大家名作,雖然不賣出去,但也是下了血本。”季珩勾了勾唇,笑道。
“好像還有幾個畫壇新秀的作品,我挺好奇。”文昊然停下畫筆,“估摸着想一舉在S市打出名聲,江南這地方山好水好的,适合搞藝術。”
季珩笑了笑,沒接話。
什麽畫壇新秀、天才畫手的稱號,名不副實的居多,像季珩早些年一個人在國外的時候,為了混口飯吃擡高自己身價的事情可沒少做。
不過這次商展畫作名單裏,他确實也看到幾個眼熟的新人,說期待談不上,但興趣還是有些的。
文昊然路過季珩身邊,彎腰撿起他剛剛沒丢進垃圾桶的那團紙,打開看了看,畫的是S市那座中心天橋的夜景,大概是每天開車路過被季珩記下了,整張畫不論色調色的冷暖和純度還是畫面的光感都恰當好處,也不知道季珩在吹毛求疵着什麽。
中國人偏愛國畫類別中的山水畫,從古至今大多出名的畫作都是揮墨描繪山水,大抵是受了中國古代道家“天人合一”的思想影響,總想靠着畫作表現自己對自然的敬畏和熱愛,展現一下對隐居山水的向往。
不過季珩不一樣,他的畫和他的人差不多,沒什麽仙風道骨,代表畫作也是寫實的景觀類和風俗類居多,偶爾會走走抽象派畫法,總的來說就是看起來并沒有那麽閑情逸致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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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點半,徐姣徘徊在那扇低調的大門前,手上捏着邀請函搖擺不定,她以為商展怎麽也會在門口弄得花枝招展,可眼前這扇門低調地過分,說是民宅都不為過。
林烨那人看起來還算靠譜,實在沒有坑自己的必要,徐姣想了想,朝內走去,剛挪動兩步,見身邊有人手裏拿着同樣的入場券匆匆往裏走,這才放下心來。
進門處放着幾盆綠植,不太打眼,徐姣順着過道走了十幾二十步,就看到另一種景象,這裏不同于門口的簡陋,是一個裝修華麗的大堂,從燈光到物件錯落有致的擺設,各種入微的細節,都能讓人由內而外地感受到舒服和用心。
大堂呈圓形,牆壁上圍繞式地擺了十來幅畫,每一幅畫前都立着幾個人在安靜欣賞,偶爾有人在讨論也是小聲,廳堂裏看畫展的人不多,氣氛倒還是不錯。
徐姣看了看不遠處,穿過大廳後便長廊,遙遙看着長廊的牆壁上每隔幾步就展示着一幅作品,徐姣沒急着往前走,先就大廳裏的畫看起來,都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她一個外行沒多少藝術細胞,看不懂什麽高深的含義和精湛的畫法,偶爾兩幅作品吸引了她的眼球,就多駐足幾分鐘,如此走走停停的就穿過剛那個長廊又到了另一個展廳,忽的她看見不遠處兩個金發外國人正拿着相機拍攝牆壁上的畫作,一邊拍攝一邊交流着畫作上的細節,應該是沖着某個畫家慕名而來的,這時,一個穿着寬大毛衣的男人朝着兩人走去,幾人用不知哪國的語言交流了幾句,金發女人不好意思得雙手合十作道歉狀,收起了相機。
這意思是,不讓拍照的嗎?
徐姣只想着來感受一下藝術氣息,攝像機什麽肯定是沒帶的,但這一路走來半個多小時,她的手機裏倒是存了好些照片了,竟然也沒人來阻止她。
徐姣偏了偏頭,剛準備收回視線,又不自覺看向那個穿着黑毛衣的男人,長眉薄唇,戴着一副金框眼鏡,明明是斯文學者的柔和裝扮,卻骨子裏透漏着薄情與冰冷的英氣。
還真叫喬書岚說對了,畫展裏的确有帥氣的男人,比如這勞什子高端畫展的工作人員,都帥氣地有些過分了。
她的目光又回到面前的這幅畫上,自己已經站在這個作品前十來分鐘了,一路上走來花紅柳綠的色調搭配都沒能讓她驚喜,可眼前這暗沉的色調,波濤洶湧的江面,天邊那一道閃電如同曙光一般存在着,将人不自覺代入其中,仿佛她的耳邊緊接着就能聽到震天動地的驚雷。
徐姣一個根本不懂畫的人,卻也能感受到這幅畫中激烈的碰撞感。
她無法想象一個畫師的身體裏該蘊含着何等的能量,才能勾勒出這樣的作品。
讓人感覺到自然的震懾,又心甘情願沉醉其中。
她的目光一直緊緊盯着眼前的畫,許久不曾眨過的眼睛漸漸出現水光,等再回神時,眼眶已是泛紅。
低頭的剎那,她打了個哈欠,急忙伸手捂住嘴,懊惱自己出門前不該吃那該死的感冒藥。
不遠處的男人注意到她很久了,剛剛的動作被他收錄進眼裏,眉頭微蹙,她竟然也對繪畫感興趣?
他長腿邁開,走到她的身邊,“你看了很久,對這幅畫感興趣嗎?”
徐姣眼神迷茫了一下,這個聲音好似在什麽地方聽到過,但又沒有從記憶中搜索到這個聲線,微微擡頭就見剛剛那個帶着金框眼鏡的男人不知何時來到了自己身邊。
他的聲音很好聽,徐姣對帥哥一向很友好,聽了他的問話,條件反射性點了點頭,随後又搖頭,帶着濃濃的鼻音輕聲道:“我應該是很喜歡的,但是看不太明白。”
男人聞言笑了笑,記得昨天打游戲時她還生龍活虎的,出趟門就把自己折騰感冒了嗎?
“喜歡就可以了,也許畫這個畫的人,也沒想表達什麽特別的意思。”他說。
徐姣想了想,微微晃晃腦袋,“不,我覺得,這個畫的創作者,一定是想表達什麽的,可惜我不太懂畫,也不善言辭。”
男人的視線随着她的目光挪到那副畫上,眉心微皺。
他就這麽沉默地立在她身邊,徐姣好一會兒沒聽到他再開口,偷偷偏頭近距離觀察他,男人看起來不像近視,高挺的鼻梁上那副圓框眼鏡只是一個裝飾品,和身上穿着的這件毛絨毛衣一樣,都像是為了掩蓋身上散發的那股冰冷氣息特地搭配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剛隔着幾米的距離看他,明明是帶着強烈的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氣息,但是現在離自己只有一步之遙的位置,她卻好像卻感覺不到了。
“看我做什麽?”男人突然開口,聲音微微沙啞,“你不是來看畫的嗎?”
徐姣被抓包囧了一下,想起粉絲教的那些撩漢話述,故作淡定開口道:“你好像比畫好看那麽一點。”
“哦?”男人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後偏頭看向她:“只比這幅畫好看一點點嗎?”
徐姣明顯感受到他眼裏的笑意和捉弄之色,看了看畫,又看了看他,“也許,還可以再多一點點。”
男人輕笑一聲,看起來還挺愉悅,“謝謝你的稱贊。”
徐姣近距離聽他那聲輕笑被酥了一把,有些莫名地看着他走開的背影,低頭糾結自己剛是不是太輕浮。
再跨出下一步之前,她看了眼剛剛那副畫的署名,季珩,把這個名字記在心底。
作者有話要說: 準備加更一章的,不行,太困了,秦秦睡了,晚安寶貝們~
ps茫茫小說裏,有人看到這本文,多了兩個收藏,開心^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