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委托(二)

毛青澤駕駛着他那輛老舊過時的轎車行駛在高速公路上,武藏坐在副駕駛上,從駕駛臺下方摸出一張光盤。“喲,”武藏打趣道,“艾薇兒的唱片啊。”

毛青澤将光盤放進播放機裏,艾薇兒清脆宏亮的嗓音環繞在車裏。黑色轎車飛快穿梭在高速公路上,灰蒙蒙的天漸漸更加暗沉,西邊的太陽已有一大半埋在高樓大廈後面。

“我口渴了,”武藏道,“抵達目的地起碼要六點半,我先申明,那裏什麽吃的喝的都沒有。我們還是先去超市買點面包、礦泉水,否則我可沒辦法解決饑渴問題。”

毛青澤環視四周的情況,兩旁的房屋已被積滿塵埃的綠化樹代替,沒有任何商店超市。“如果你能夠在這裏找到超市,”毛青澤笑道,“我只能給你豎大拇指了。”

“停車,加油站那邊有個雜貨店。”武藏透過車窗指着一個小商店。

毛青澤在服務區将車停下。兩人走進雜貨店,毛青澤從架子上拿了三個全麥面包,武藏拿的是兩瓶礦泉水和一個小蛋糕,走到門口結賬時,老板看一眼就說:“三十五塊。”

武藏伸進口袋去拿錢包,什麽都沒碰到。“青澤偵探,”武藏說,“我的錢包落在車裏了,你幫我去拿一下。”

“我來付,反正是小錢。”

“小錢是小錢,但說什麽也要我來付。你幫我去車裏拿一下。”

毛青澤雖然覺得古怪,但還是去車裏拿錢包了,他翻開副駕駛的坐毯,在夾縫裏看到武藏的錢包。毛青澤揣進懷裏,走到雜貨店,正準備遞給武藏,誰知道他早已經結好賬付好款了,毛青澤皺起眉毛看着他。

“我在襯衣口袋裏發現一些零錢。”武藏解釋。

毛青澤道:“好吧。”他将錢包抛給武藏。

兩人重新上車,毛青澤開往湖邊小屋。武藏綁好安全帶,将買的東西放在後座,仰躺在座椅上。大約一個小時,轎車開離高速公路,順着曲折的山路開進山裏,最終在六點四十三分,兩人平安抵達湖邊小屋。

此時還是夏季,太陽正沉落西山,一輪圓月在蒼穹上若隐若現。兩人從車上下來,毛青澤将車門合上,擡頭便看到一棟木房子,雖然不大,但非常精致典雅。爬山虎纏繞在牆壁上,右邊有一個吊橋,吊橋的末尾是一個小湖泊。

“厲害了,”毛青澤贊嘆,“你小子會挑地方住。這麽好的地方啊,就是交通不便。”

兩人走進屋,一股灰塵迎面撲來,武藏指着客廳的桌子道:“你瞧,盛水的碗又不見了。”走進廚房,武藏又說:“你看,櫥櫃下面的碗也不見了。”

毛青澤打探周圍的環境,完全沒有一絲異樣。

武藏聳肩:“和平常一樣。”

“難道我們要待到晚餐之後,碗就自己回來了?”

“可能吧。”武藏笑道。他推開客廳的側門,直通吊橋,毛青澤跟上去,一直走到吊橋末尾的綠色湖泊旁。

“有多深?”毛青澤問。

“不知道,誰知道!這湖又不出名,小水坑而已。”

太陽漸漸埋沒,只有一層紅光塗在湖面上,毛青澤專心致志盯着水面,突然“噗嗤”一聲,好像有什麽東西掉進水裏,他慌忙站起來,極目而視,武藏已經掉進湖裏,水流将他往湖中心推去,他在水裏亂劃,越劃越遠。

“你不會游泳?”毛青澤大喊。

武藏的聲音順着水聲傳來。“我不會啊。救命啊。”

毛青澤都準備罵髒話了,他只好匆忙脫下外套襯衣和鞋子,正準備脫下褲子,武藏在水裏大喊大叫:“救命,救命……”

毛青澤的褲拉鏈卡住了,他只好将車鑰匙抛到吊橋上,手機都沒來得及取出來,就跳進了湖水中。他游到武藏身邊,用手摟着他的身體,一起往岸邊游去。

武藏的手在水裏亂劃,毛青澤道:“拜托,你別亂動。我已經抓住你了,你安全了。”

武藏根本沒聽在耳裏,手還是亂劃。

“別扒我褲子好嗎?”毛青澤道。

武藏還是沒聽見。

毛青澤摟着武藏上岸,他的褲子已經被武藏扒掉了,現在他只穿着濕淋淋的內褲,渾身淌水。武藏雖然衣服完好無損地穿在身上,但顯然他氣不順,正坐在地上大口揣氣。

毛青澤從吊橋邊撿起車鑰匙和衣服。“你這混蛋,”毛青澤咒罵,“你把我褲子都抓掉了,我的手機都掉湖裏了。”

“我賠給你,我的也掉湖裏了。”

“不是索賠的問題,好嗎?”毛青澤站起來,“我要怎麽聯系別人?”

“得了吧,這裏信號本來就不好,”武藏喘氣說,“去洗個澡吧,以表歉意,我來燒熱水,而且,你先洗。”

武藏在廚房裏找到一個水壺,便從湖裏挑了一桶湖水,在爐子上燒。毛青澤心安理得坐在破舊的沙發上看書,水燒好之後,毛青澤提着水壺進衛生間了,這時候,便是武藏大顯身手的好機會了。

毛青澤在衛生間洗澡,沒有毛巾,也沒有換洗的內褲,毛青澤用手搓身體,嘴裏嘀咕:“這地方哪有什麽人住,沐浴露都沒有。”用了二十分鐘洗完澡,他叫武藏遞他幹毛巾。“武藏,”毛青澤喊。

但是沒有人應他。

毛青澤嘆了一口氣,他只好把內褲洗了洗,光着身子走出來,将內褲放在爐子上烤。此時武藏推門而入,看到之後不由道:“哎喲,身材不錯啊。”

“去你媽的,快去洗澡吧。”毛青澤道。

武藏晃動手中的東西。“我去拿面包蛋糕礦泉水去了。”他把那些東西放到桌子上,然後溜進衛生間洗澡去了。毛青澤估計內褲還要一會兒才會幹,便想出去看看車。

他來到車旁,天已經完全黑了。毛青澤上車,發動車輛,但車好像出了問題,他下車用手電筒檢查一番,輪胎爆了。

毛青澤只好回到廚房,從爐子上撿起幹淨的內褲穿在身上,衛生間傳來武藏的洗澡聲,毛青澤問道:“我的車胎爆了,你知道嗎?”

“不知道啊,或許路上發生的吧,沒發現而已。”

“可能吧,”毛青澤道,“我的車很舊了。但我們今天沒辦法下山了。”

“我們可以住一晚。”

毛青澤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桌子擺放着武藏從車裏取出來的食物,看來他們晚上只好留在這裏過夜了,毛青澤要在這愚蠢的破房子裏住一晚上,真是太糟糕了。

不多時,武藏洗澡完畢,他也只穿着一條內褲走出來。兩人坐在沙發上,武藏拿起小蛋糕準備送進口裏,毛青澤道:“我突然想試試蛋糕,不如你來吃我的面包吧。”

“我想吃你的豆腐,哈哈哈。”武藏說着,将蛋糕遞給毛青澤,然後吃毛青澤的全麥面包,毛青澤看着武藏吃下,才放心地吃小蛋糕。

武藏摸了摸嘴巴上的面包屑。“我有點渴。”

“我也是。”毛青澤道。

桌子上放着兩瓶礦泉水,一瓶武藏的,一瓶毛青澤的,武藏笑道:“青澤偵探,你準備喝哪一瓶呢?”

“我的吧。”毛青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拿起屬于自己的那瓶喝下,武藏也喝了他的。

毛青澤将礦泉水放在桌子上。“在雜貨店,你讓我去車裏拿錢包,其實是為了支開我,然後好買老鼠藥吧。雜貨店應該有賣,武藏先生,對嗎?”

“青澤偵探迫不及待想要發揮自己的推理能力了呢,”武藏笑道,“別胡說,我買那東西做什麽。”

“毒害我啊,你行事可疑,”毛青澤道,“你想想,首先跳進湖裏,害我丢了手機,沒辦法和外界聯系。再趁我洗澡的時候,戳壞車胎,這樣我就被困在房裏了,成了你砧板上的魚肉。然後就想辦法害死我咯。比如說在礦泉水裏面添老鼠藥啊,引誘我喝下去,你就奸計得逞了。”

“精彩,可怕,”武藏拍手,“可是沒有動機,我和你無仇無怨,根本無需殺你。”

“那很好啊,這樣說,礦泉水裏面沒有老鼠藥咯。”

話音才落,武藏突然感覺到詭異,明明他在毛青澤的礦泉水裏面添加了老鼠藥,可毛青澤還好端端地坐在那裏,氣昂昂地推理。突然武藏感覺有一把刀在割自己的腸子,五髒六腑好像要裂開一樣,他感覺有東西從嘴巴裏流出來,武藏伸手去拂,鮮紅的血沾在手指上。

毛青澤的眼神幾乎要将武藏生吞活剝。“沒有老鼠藥。”毛青澤陰險地笑。

外面驟然起了雷聲,一個霹靂,嘩嘩大雨從天而下,打在木屋的窗上,噼裏啪啦。

武藏倒在地上,一只手捂住心口,毛青澤笑道:“你洗澡的時候,我把你的礦泉水和我的調換了呢。你太心急了,親愛的武藏先生。”

毛青澤還在自言自語,碎碎叨叨,武藏卻聽不見,他只感覺自己的腸子在絞痛,只感覺渾身的血液在流蹿,只感覺死亡的陰影在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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