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時雨（三）

“喂喂喂！你可別把人弄死了,田中！”又有人來到了倉庫，紅發男看到來者後，邪邪地笑了下。

“這樣子就方便很多了吧！”

藤原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誰跟你說要把他帶過去。”

“啊？！”

“真的把人交出去了，我們的長期飯票怎麽辦？”藤原走到郁夫邊上蹲了下來，伸出手拍拍他的臉。

很早就來到了交易地點，不出所料果然是在自己的酒吧，也就是說，之前在這裏鬧事的就是那群人。

龍哉攢緊了拳頭，一言不發地坐在沙發上。

之前吩咐了深町将停車場，入口到整個酒吧裏都埋伏好人，一旦發生什麽事也不至于陷入到危險的境地。

更重要的是……不知道對方會耍什麽詐，也要保證郁夫的安全。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很快臨近交易的時間。

“少當家，人來了，可是只有一個人。”

“什麽？！”龍哉有些意外。

藤原很快出現在酒吧裏，向自己走近。

“今天的交易還是推遲吧！”熟門熟路地坐了下來，藤原舒服地欠了欠身子，“你是想把我抓起來吧，所以才安排了那麽多人。”

被察覺了嗎？

龍哉皺起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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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那位小夥伴的已經兩天沒吃沒喝了，情況不太好啊！”藤原一臉愉悅，“你這樣只會導致他的情況變得更差。”

龍哉猛地站了起來，兩步走到墨鏡男跟前，抓着他的衣領，把槍抵到了頭上。

“你們對郁夫做了什麽？！”龍哉吼道。

“如果我在這裏出了些什麽事的話……郁夫可是會立刻死掉的。”藤原用手抓住槍口，毫不畏懼地往自己頭上靠了靠，“你開槍啊。”

龍哉沉默地盯着他，許久，放下了槍。

“明天再見。”藤原整理了下略微淩亂的領口，站了起來，揚長而去。

酒吧的音樂震耳欲聾，沖刺着大腦。

“郁夫……”

自己到底在在意些什麽……

龍哉僵硬地坐回原處。

自己又在擔心些什麽……

如果他消失的話，如果他離開了自己的世界的話……

“龍哉，還有最後一個人還沒找到！”

遙遠的聲音傳了過來，正在樂園玩捉迷藏，龍哉呼了口氣，把一個小孩從衣櫃裏拖了出來，回過頭。

“還有誰呢？”

“郁夫喲！”

怎麽都找不到郁夫，龍哉不由地有些喪氣，煩躁地環顧四周，剩下的小孩直接忍不住喊了起來。

“郁夫！郁夫----！”

“我會找到他的！”龍哉鎖緊了眉頭，嘴上卻在逞強，“怎麽可以這麽快認輸呢？”

桌子低，衣櫃，書架後，樓梯下，全都找了個遍都沒有找到，而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郁夫也沒有自己出來。

那家夥的耐性也太好了吧，反複糾結之下，龍哉終于來到一個大型儲物箱之前。

之前都忽略了這個，郁夫會不會在這裏呢？

一邊疑惑一邊打開了箱子，發現了某人在裏面蜷縮成一團熟睡着，嘴巴還在砸吧砸吧的，像只剛出生的小貓。

嘆了口氣，龍哉的手撫上郁夫毛茸茸的頭發，意外的軟乎乎，柔柔的。停頓一會兒，但是下一秒，龍哉便毫不憐惜地拍了下去。

“疼……”郁夫醒了過來，揉着眼睛爬了起來，“阿……阿龍？！”

“居然自己睡着了。”龍哉調侃他，捏了一下他的鼻子，“如果我沒找到你，你大概就要悶死了吧！”

“不會的啦！”郁夫笑了起來，向後躲了躲。

“怪不得睡覺的時候總是縮進被子裏。”龍哉一臉無語，“為什麽要躲在這裏真是的……”

“哎哎？！阿龍你居然可以找到我！！”郁夫一瞬間清醒過來，有點遺憾地喃喃自語道：“我還以為你絕對找不到的。”

龍哉笑了，再次拍了拍他的頭，望着郁夫的眼睛。

“就憑你那點小腦筋，不管你在哪裏，我都可以找到。”

不管你在哪裏，我都可以找到。

所以……

所以……阿龍……你可以找到我嗎？

頭上的痛楚清晰地傳來，喉嚨好像要幹掉一般地燒。

郁夫任由自己頹廢地倒在地上，将臉貼到有些冰冷的地面，不想動彈。

龍哉的腦內正在飛快地運轉，對方的敏銳程度似乎比自己估計的要棘手一點，不對，此時最棘手的還是郁夫的狀況。

那家夥的胃還好嗎？

桌上的白色薔薇還平靜地開放着，龍哉有些不安，站起來在窗前徘徊着。

深町走了進來，看到龍哉陰沉的臉停頓了一下，随後遞上了幾張照片。

“已經查清楚了，這個女人是田中京介的女友，目前還只是一個高三的學生。”深町開口了，“放學時間是4:30……似乎沒有參加社團活動。”

“學生啊……”龍哉面無表情地盯着照片看了一會兒，随後甩手扔在了桌上。

“如果是少當家的話……應該是沒問題的。”深町又補充了一句。

龍哉瞥了一眼他，重新倒回到椅子，把腿架在桌上。

“你要好好接應。”

“是。”深町點頭。

一輛豪車停到了高中的校門口，引來了路人們的紛紛圍觀，更令人感到意外的，是看似悠閑地倚靠在車邊的人。

黑色簡潔的西裝，灰色大衣，酒紅圍巾，金邊眼鏡配上打理精良的發型，良好的身材和修長的腿将這些衣物的剪裁體現得淋漓精致，棱角分明的輪廓，表情微微落寞又深沉，好像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周圍人聚焦的目光。

形象完美！這是吉田理惠看到這個人的第一印象，一不小心對上那個人的目光，理惠有些不知所措，腳步停了下來。

但是下一秒那個人就朝自己走了過來。

唉？唉…？！

“請問是吉田理惠嗎？”龍哉站定，臉上帶着一絲微笑。

“是……是的。”完全移不開眼睛，理惠有點緊張。

龍哉淡淡地看着她的表情，繼續說道：“是這樣的，我是京介的好友，他說有一個驚喜要給你，讓我過來接你一下。”

“京介……嗎？”理惠有些意外，但随後表情就低沉了下去,“我和他前段日子吵架了…因為我要準備高考…他……似乎心情很煩躁的樣子。”

“也許是想跟你道歉吧。”龍哉随機應變道，“他跟我說特別對不起你。”

理惠尴尬地笑了下，點了點頭：“真的是麻煩你了。”

龍哉再次醞釀了個微笑。

車子平穩地開着，龍哉有一搭沒一搭地和理惠聊着天，又開進了一條隧道，四周暗了下來。

“如果京介做了一件讓人無法原諒的事你會怎麽辦？”冷不丁，龍哉突然說了這麽句話。

“唉？”理惠轉過頭，隧道裏的燈掠過忽明忽暗，看不清表情。

不等她回答，一陣噼噼啪啪的聲音響起在車裏，理惠暈厥了過去。

深町掙紮着從後面爬了起來，手上拿着電擊器。

“感覺是個很天真的人啊。”深町不由地感慨。

“所以無法真正地去看清一個人。”

車子駛出隧道，直奔向最終的交易地點。

剛在停車場停完車，龍哉将昏厥的理惠提了起來，吩咐深町道：“打電話告訴警察，有人在這裏帶槍挾持人質。”

“少……少當家？”深町有些不解。

“就那麽去做。”龍哉沒有多廢話解釋，打開門走進了酒吧，轟鳴的音樂聲撲面而來。

掏出槍，龍哉拉開保險杠，向着天花板就是一槍。

“呯！”

槍聲穿透了音樂聲，酒吧頓時混亂了起來，人群尖叫着四處逃竄。

幾分鐘後，四周安靜了下來，只剩下角落裏的田中京介和藤原潤。

藤原鼓着掌站了起來：“真是比2000萬貴重的交換禮啊……”

“彼此彼此。”龍哉冷笑了下，将槍抵着理惠，“我只是在效仿你的方式而已。”

以牙還牙的方式。

田中不動聲色地看着他，氣氛瞬間凝固了起來。

“如果我把龍崎在哪裏告訴你，你就會把理惠放了是嗎？”田中向前走了兩步。

“是。”龍哉言簡意赅地回答。

田中臉上換上了意味不明的笑容，緊接着，他擡起了手，露出了槍。

“呯！”

猛地一聲響，龍哉連忙帶着理惠倒到了地上。

“那家夥真的開槍啊……”還好考慮到了這一點，龍哉突然為這個女人感受到了悲哀。

緊接着又是一聲槍響，痛苦的聲音響徹在空曠的酒吧中，藤原突然手臂中彈，槍掉落到了地上。

“放下槍！”深町從二樓瞄準正在掏槍的田中。

沒想到那個田中卻直接一槍打了過來，深町立即縮到了牆壁後面。

“呯”又是一槍，逞着深町拖了時間，龍哉抓住空隙站了起來，打中了田中的腿，又順便在在藤原腿上也補了一槍。

血腥味彌漫開來，混雜着漸近的警笛聲。

奔過去踹開了他們兩個的槍，“郁夫在哪裏？”龍哉拿槍指着藤原，“你最好快點說出來。”

“你不會開槍的。”藤原喘着粗氣，“如果我死了，你就永遠也不可能知道郁夫在哪裏。”

“那我們換種方式吧……”龍哉收起槍，掏出了一把刀，迅速地拖過邊上不停痛苦□□的田中的手，用膝蓋壓住，“按照道上的規矩，先斷根手指吧……斷哪根呢？”

“不！不要！！”田中驚恐地喊叫了起來。

“那就小指好了！”龍哉猛地擡起手直接戳了下去。

“啊！！！！”

一陣慘烈的叫聲爆發了出來。

“還不說啊……那接下來就是無名指。”龍哉面無表情，幽幽地說着再次提起了刀。

“別！別！我說我說！！！”田中痛得直叫喚，他無視藤原的怒視，“學校倉庫！他在倉庫！”

“少當家，警察來了。”深町在二樓喊道。

“你們就在警局裏面好好待着吧！”龍哉冷冷地望着他們，站起來立刻返回原地，從後門撐着理惠走了出去。

警察應該已經進來了吧，必須得馬上離開，龍哉緊鎖眉頭。

“非常感謝你剛剛救了我。”耳邊突然有聲音傳來，被吓了一跳，龍哉停下了腳步。

“我其實剛剛就醒了。”理惠睜開了眼睛，表情有些痛苦，勉強地笑了笑，自己站立住，眼眶發紅。

“抱歉利用了一下你。”龍哉公式書一般地道歉，卻發現理惠已經淚流滿面。

“我……我只是想确認一下京介他到底……到底愛不愛我……”理惠蹲了下來，雙手抱住膝蓋，“所以我才故意假裝沒有醒來。”

在自己在意的人的面前，總會有點小小的心思。

突然間意識到這個感覺似曾相識，龍哉猛然想起不久之前的郁夫，也是同樣被挾持為人質時，明明可以制服對方，卻無動于衷的表現。

“如果你遇到什麽危險的話，我是不會去救你的。”

自己還說了這樣的話。

郁夫種種奇怪的行為和落寞失望的眼神如同海浪般翻滾了起來，同居時主動的親吻，睡覺時缺乏安全感的擁抱，白色薔薇，酒紅圍巾，看似無聊沒有內容的電話，強顏歡笑和掩飾的眼淚，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可以聯系起來解釋通。

“我會派人送你回去的。”

撂下一句話，龍哉飛奔回車上，火急火燎地趕去學校。

天又一陣陣地下起雨來，任性得不得了……

胃很難受，只能默默地揉着肚子，手酸了就停一下，困了就靠牆睡一會兒，

不知道過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意志力在不斷地消失殆盡。

門口突然傳來了鑰匙開門的聲音，随後一道光線射了進來，郁夫閉上了眼睛，擡起手擋了擋。

“郁夫……？”

是難得的，焦急又略帶心疼的聲音。

眼睛終于可以有點适應光線，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阿龍……”

龍哉看到郁夫靜靜地坐在牆邊，滿臉是傷卻對自己笑得很開心，就和小時候捉迷藏被找到時的笑容一模一樣。

忍住鼻頭強烈的反常的酸楚，龍哉走過去扳住他的肩膀，上下仔細打量着：“還好嗎？難不難受？他們有沒有對你怎麽樣，你……”

問題還沒有問完，卻突然被人緊緊抱住，猝不及防。

微微抖動的肩膀和傳來的隐忍的啜泣聲無不在顯示着感受到了痛苦和恐懼的內心，但是和小時候的不一樣，郁夫沒有拉着自己衣角號啕大哭，而且無聲地，默默地流着眼淚。

心裏的某一塊正在迅速塌陷融化着，龍哉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憐惜一般地，小心翼翼地回抱了住他，第一回。

雨聲正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