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逃出生天
“四叔,除了我這條命,餘的,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裴靖勒着個胖婦人,一步步的往後退着。
裴嘉憲笑了笑:“傻孩子,一個多月了,難道孤能不知道你在白馬書院?孤給了你機會,是你自己非要撞進網來。”
“你把阿寧還我,至少讓我們一起走。”裴靖再退一步,道:“我不止可以給你跪,我甚至可以給你磕頭,只要你肯受。”
“大廷廣衆之下,靖兒,注意你說的話。”裴嘉憲步步逼近,也是怒極了。
“我只要阿寧,除了阿寧,別的我什麽都可以不要。”
再叫他吵嚷下去,也許能說出更難聽的來,那時候,他和羅九寧之間的事情可就瞞不住了。畢竟總有好事者,也總有人知道肅王的妻子叫羅九寧。
而就在裴嘉憲逼過來的一瞬間,裴靖忽而從靴筒中抽了把匕首出來,就抵到了那個胖婦人的咽喉上,吼道:“四叔,退回去。”
小壯壯兒在羅九寧的懷裏聳了聳,顯然是醒了,但孩子并沒有哭出聲來,在她胸前攀爬了片刻,便靜靜兒的默着。
而那個叫裴靖勒上咽喉的胖婦人,繼續在尖叫,在掙紮。
“四叔,退回去,否則我真的要殺人啦。”裴靖再一聲怒吼。
羅九寧就站在胖婦人的身後,躲也不敢躲,走也不敢走,只能盡量垂低了頭,屏住呼吸,假裝自己不存在。
“靖兒,放開那婦人。”裴嘉憲沉聲說着上,一步步走了過來,遠遠便張開着自己的雙臂:“你我之間的事情,為何要拉個百姓作墊背?”
“因為你卑鄙,無恥。”裴靖咬牙切齒,咒罵了起來:“你一直都知道,卻一直在設誘,你設誘誘于我。”
所以,他一直拿羅九寧當個誘餌,設誘于他,偏偏裴靖并不知情,今夜帶着流匪謀亂,可以說是主動的,把自己最大的短處,就捧到了裴嘉憲的面前。
裴嘉憲依舊是往日那件鴨青色的袍子,整個兒脫了上裳,卻是掖系于腰間。他內裏是本黑面的中單,還是方才在床上的時候穿過的,玉面滲着點點汗津。
格外氣定神閑的,仿如玩一只兔子一般的,他道:“孤誘你,也得你肯上鈎才行,靖兒,現在乖乖把人放了,孤只把你扔到你父王面前,餘的不說,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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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靖逐步的往後退着,是個死也不肯屈的樣子,而裴嘉憲逐步的往前逼着,眼看就要逼到他面前了。
他看起來那麽強大,足以摧毀一切,裴靖在他面前絕非對手。
裴靖背對着羅九寧,一手掐着那胖婦人的脖子,眼看就要淨她給掐死了。
方才那胖婦人還咒罵着,可這會兒,她連撲打都撲打不動,都已經沒聲兒了。
羅九寧望着裴靖那青筋爆起,猙獰無比的手臂,心中不停的念着阿彌陀佛。
而就在這時,忽而裴靖揚起脖子來一聲大吼,這一聲仿如雷吼一般,羅九寧懷裏的孩子也開始哭了,她頭一低,将懷中的孩子抱緊,趁着倆人打到一處的時候,轉身便跑。
裴嘉憲也是于同一時間飛身躍起,就在裴靖想要縱刃行兇的同時,一腳踢飛了他手中的匕首,倆人滾纏在了一處,裴靖手中有匕首,先時還占着上鋒,但到底裴嘉憲比他更高,也比他更壯實,忽而一個翻身将他壓在下面,提拳于裴靖的臉上便是一陣狂搗。
圍觀的人一層層的湧着,叫好之聲不絕于耳。
裴嘉憲提拳搗了一拳又一拳,忽而卻停了拳頭,問道:“靖兒,拳頭搗在身上,疼不疼?”
……
“那箭矢了,徜若是生鐵箭矢剁在你這身上,你又會不會覺得疼?”裴嘉憲忽而湊近,狠狠給了裴靖一拳,拎起他的脖子道:“你親自籌劃一場刺殺,從‘刺客’到羅良,所死不止數十人,而你那樣作的目的,僅僅是為了,能讓羅家有一重皇恩,好能納羅九寧為太孫妃,是不是?”
幾乎是于一瞬間,裴靖就軟了,仰起頭來望着裴嘉憲,卻是一言不發。
他深愛着羅九寧,卻又殺了羅九寧的父親,徜若羅九寧剛才未逃跑,而是站在此處,親耳聽到,大約也不會相信,她絕不會相信自己小時候一門心思喜歡着,甚至不介意給他作妾的男人,會反殺了自己的父親。
但事實恰還就是這樣的。
去年端午,裴靖立誓要娶羅九寧,而後,将他要娶羅九寧的決心告訴了太子妃佟氏,佟氏聽說之後,自然不肯。
當然,太子妃并不會說自己厭惡羅九寧是個寒門女子,只會說,她的家世不夠,她的門第不夠,皇帝肯定不會同意。
裴靖的為人,向來是個言出必行,只求結果不計過程的性子。
所以,他當時想了又想,為了能夠提高羅九寧的門第,遂想出個,在皇帝南巡途中發動刺殺,并讓羅良以身擋箭,這樣,羅家就會有一重救皇帝性命的大恩德。
這時候,裴靖再求皇帝賜婚,理所當然,皇帝就會為他與羅九寧賜婚。
但是,他只計劃了這一重,卻沒想到翠華宮會起大火,也沒想到太子妃和佟幼若等人會設計陷害羅九寧,讓她失身。
仰躺在地上,裴靖不可置信的望着四叔裴嘉憲。
事實上,他們小時候還是很好的玩伴。當他三四歲的時候,裴嘉憲大概有十一二歲,但他呆笨,于是跟別人玩不到一處,卻跟他這樣一個小孩子頑的很好。
“孤要把這個告訴你的阿寧,你覺得她會跟你走?”
“四叔,不能告訴阿寧。求你,千萬不要告訴阿寧。”裴靖忽而啞着喉嚨,就嚎了一聲出來。
裴嘉憲慢慢松了手,但膝蓋依舊盯着裴靖:“靖兒,手段二字,你該知道怎麽寫吧,作事不擇手段,甚至連親你又如何能會得穩這太孫之位?”
裴靖先是震驚,再接着憤怒,忽而面色轉白,整個人就躺到了冰冷刺骨的地上。
他是不擇手段了,可是,當時的他若非不擇手段,又怎麽能替羅九寧那麽一個百姓人家出生的女子,謀到太孫妃的位置。
他絞盡腦汁,想斷了肝腸,才能想出如此的計謀來。
當然,他覺得羅良便死,也是榮光的。畢竟陶八娘不過一個默默無名的嫔妾,而他家小不過寒門小戶,他只有羅九寧那麽一個女兒,能嫁入皇室,将來位登皇後之位,何其的榮幸。
但是,因為宮中一場亂,皇帝是為羅九寧賜了婚,可是賜給了裴嘉憲,而非裴靖自己。
他鋪好了一切的路,種了所有的因,最終摘得果的,卻是裴嘉憲。
裴靖不知道自己究竟哪兒錯了,也不知道究竟為何,一步步,他細致的謀劃着整件事情,到頭來,得到的結果卻與他所想要的,大相徑庭。
但他決不能屈服,就為着裴嘉憲這般的侮辱,他也決不能屈服。
就在裴嘉憲不注意的時候,他忽而屈膝,靴筒之中再掉出一把匕首來,快如閃電般的在裴嘉憲面前劃了一道,就在裴嘉憲起身躲避的同時,他忽而一個躍挺,緊接着翻身而起,跑遠了。
裴嘉憲頓在原地,愣了半天,見胡謙昊站在不遠處,遂問道:“顧澤海那王八蛋呢?”
“就在府門外徘徊着。”胡謙昊道。
“王妃呢?”裴嘉憲壓低了聲音,只看胡謙昊的臉,已經覺得不對勁兒了。
胡謙昊垂了垂眸子,道:“不在羅家,亦不在府中,更不與顧澤海在一處,她溜的太及時,屬下也未曾看見。”
裴嘉憲頓在那裏,良久,忽而轉身,就往府中跑去。
正院之中果然沒有人。孩子的襁褓還淩散的扔着,奶媽據說是因為咳嗽,給送到茵草齋去了,而蘇嬷嬷帶着一群小丫頭,才救完火回來,周身全都給熏的黑黑兒的。
轉身進了西偏殿,坐下,裴嘉憲側過身去,枕褥上一股子淡淡的麝香之息,似乎還是他方才留下來的。
伸手摸上去,枕頭下有嘩啦啦的聲音,一把翻開,下面是封信。
她在上面寫着:既無法和離,妾便只有私下走一着。王爺之病,也非只有妾身一人可治。鄭姝可,伴月亦可,伴月住在茵草齋中,離這正院,不過隔着一座西水塘。
刷的一把,裴嘉憲将信撕作兩片,摔成了一團。
他本以為羅九寧要逃,肯定是跟着顧澤海一起逃,所以命胡謙昊緊緊盯着顧澤海,卻不料,羅九寧竟一個人逃了?
如此天寒地凍的夜晚,她一個人往何處去?
蘇嬷嬷趕進來的時候,恰見裴嘉憲面色仿如白紙,重重的跌坐在床榻上,兩道目光直直的望着窗子,就那麽定定兒的坐着。
“王爺!”
“各處院落可都找過了,可有王妃的蹤跡?”
蘇嬷嬷極為難的搖頭,不敢說沒找到,只是默默的就跪下了。
裴嘉憲閉起眼睛來,忽而就想起來,方才一回過罷,羅九寧曾怯生生的問他,滿意否。
事實上,當初頭一回睡到一起的時候,他忽而發現自己能行,于是揉了她半夜,她也是那般問的,問他可滿意了否。
她的父親是叫裴靖謀局,給弄死的。
而孩子,是叫太子妃作局,生出來的。
而羅九寧本身,看似與這些事情全都息息相幹,實際上于這一切并無關系。
她不過是在很小的時候,尚不懂事的時候,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少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