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桂樹婆娑
她本是坐在炕上的,他越離越近,她就得不由得繼續往後靠,此時都已經靠到牆上了。
“王爺,您這是?”
裴嘉憲頭抵在牆上,垂眸望着羅九寧,忽而勾唇一笑:“阿寧,孤餓了,很餓很餓。”
“那我喚廚子來替你下碗面吃?”
“你聽我說。”裴嘉憲唇湊了上來,在她的耳垂輕輕舔了一舔,啞聲道:“阿寧,你是不是把那天夜裏的事兒,全給忘光了?”
羅九寧正是因為忘光了,所以才生氣,她忘光了,但他肯定是記得的。
他一直憋着不肯告訴她,讓她生生受了兩年的折磨。
她略一掙紮,剛想要掙紮着從他懷裏爬出來,卻又叫裴嘉憲一把攥住。
啞着喉嚨,他道:“孤那夜吃醉了酒,醒來的時候,身邊的人并非是你,所以孤是真的不記得了,但是,要想真把當時的事情想起來,咱們有的是辦法。”
羅九寧自己是失憶了,但是,她不相信裴嘉憲也會失憶。要說,一起幹的事兒,一個人不記得也就罷了,倆個人都不記得了,天下間哪有這麽荒唐的事兒?
她本是個綿性子,不懂得如何于人發火,此時半委屈半憤怒,但總還是好奇,想聽裴嘉憲個解釋,況且倆人也厮纏慣了,倒也沒抗,就那麽穩穩的,坐到了他的大腿之上。
而他是個雙膝跪着,面向牆的姿勢,漸漸将她倆手吊起來,就壓到了牆上。
牆上挂着極厚密的,雅藍面的波斯長毯,毯質絨絨,撐着她兩只綿膩膩的細腕,叫裴嘉憲的大掌給緊緊兒的圈着。
“你可有想起來,是不是在西華宮和翠華的交界處,通往禦花園的地方,是有那麽個小可憐樣兒的小丫頭,也不知從何處,跌跌撞撞的就跑到了孤的面前,然後,整個人就撲了過來,将孤撲倒在塊石頭上……”
裴嘉憲緩緩兒的說着,粗礫礫的舌苔馳來蕩去,刷着她那點可憐的小耳垂兒,她呼吸越來越粗,兩眼直勾勾的望着前方,忽而就閉上了眼睛:“你繼續說。”
在她記憶中,似乎也是這個樣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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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之夜,宮中處處莺歌燕舞,皇後宮中有大宴,大宴畢了之後,各個妃嫔們的宮裏,還又設着小宴。而諸位皇子們,因皇帝不在,也都放開了膽子就入了宮,伴着母妃們一同宴飲。
主子們在明處吃,宮人們在暗處吃,內侍們相互見過禮,也要先敬一碗酒。
那夜的長安城,連空氣中都是一股濃濃的酒息。
處處都是吃醉了酒的宮人們,還有好幾處,有那麽些對食的太監和宮女們縮在暗處說情話兒。羅九寧猶還記得自己搖搖晃晃的往前走着,也不知自己要往何處,只是覺得心裏難受的慌。
就在這時,她迎面碰到一個男人。
那男人生的可真好看啊,白皙而又英俊的面龐,只是與她一般,似乎也是跌跌撞撞的呢。腳下一軟,羅九寧直接将他撲到了地上。
他還在說:“何處來的婢子,勿要擋着孤的去路,走開。”
當時羅九寧的唇恰就在他的耳畔,她一口就含了上去,旋即便嘆了一聲:“啊,真真兒的好吃。”
清涼的,帶着些汗氣的,男子的味道,真真兒的好吃又好聞。
她于他耳垂處旋了個圈了,一路吻了下去,就如此刻他兩瓣粗唇碾着,啜着,吻着的一樣,繼續往下滑着。
相互擁在一起,她不停的嘆着:“好吃,好吃。”
那種極致的快感,只有春/藥助興才能達到的快感,就仿如此刻一般。羅九寧依舊閉着眼睛,仔細的追尋着,她的記憶很快就要連貫了,她甚至能記得,那個叫自己壓着的男人,确實就是裴嘉憲。
本來只是她在欺,她在鬧,她在頑兒的。也不知何時,他忽而爬了起來,一把将她壓到了塊山石上。
……
奶媽一個人照看不來倆孩子,向來皆是和小月娘兩個一起照看孩子的。
而這麻雀窩兒似的小肅王府,本身就不大,正院的正房也不過中間一大廳,兩邊兩個大跨間,連個過度的間廳都沒有。
這時候倆孩子都已經睡着了,小月娘跟個瞌睡蟲兒似的,也睡着了。
唯獨奶媽一人醒着,翻來覆去,聽着隔壁連哭帶喘的聲音。
要說作奶媽,最尴尬的大約就是這種事兒了。主母的房間離此又不遠,又還是小別勝新婚的男女。
奶媽也不知道倆人何時才能完,倒弄了個自己面紅臉臊,還生怕小月娘醒來,不懂事的孩子,聽見了要一起尴尬。
偏偏這時候,阿媛醒了,低聲說:“奶媽,我聽着娘在隔壁哭了。”
“噓,可不敢亂說,快乖乖兒睡你的覺。”奶媽連忙就捂上了孩子的嘴。
好容易等倆人安靜了,奶媽心說總算可以好好兒睡上一覺了,豈料過了半晌,那一廂悉悉祟祟又動了起來,這一會倒好,主母叫的輕了許多,大約魚水相歡,她也找到了樂趣。
奶媽回頭望了眼壯壯兒,心中一嘆,心說也不知這壯壯兒何時才能長大,自己也才不過十七八的年紀,總還是要找個男人的。
忽而,外面似乎湧進一大群的人來,緊接着,有人高聲說道:“聖旨道,請肅王殿下前來接旨。”
外頭有人這樣喊着,那邊屋子裏的聲音才算是停了。
但并沒過多久,那悉悉祟祟的聲音就又響起來了。
而外面除了公鴨嗓子的太監之外,大約還有幾個真男人,也是不嫌尴尬,竟就在外頭讀起聖旨來。
奶媽在西華宮的時候叫大總管阿福給訓斥過,如今也知道什麽叫非禮勿言,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将頭往被窩裏一悶,閉上眼睛便去裝睡了。
窗外一輪明月,照着庭中一株桂樹,月影朦胧,桂樹婆娑,太子讀完了聖旨,靜默了片刻,然後便去看烨王:“老二,你說兩句?”
烨王清了清嗓音,高聲道:“老四,陰山王世子如今還在昏迷之中,為防雁門關有亂,皇上派你即刻出征雁門關督戰,至少要等王世子的事情平息下去,才能回來。”
這肅王府的庭院太小,為了敞亮,起居只隔着一間房,屋子裏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難以入耳。
烨王把來傳旨的大太監揮了出去,清了清嗓音,高聲道:“老四,皇上說了,即刻出征。你不出來接旨也就罷了,你要出征,哥哥們可是得給你送行的,要不,咱們就在這兒等着?”
明月将斜未斜,桂樹依舊婆娑,烨王和太子倆人一左一右,也不知等了多久,便聽那正房中間左側的門扇嘎吱一聲響,裴嘉憲總算出來了。
“王爺,記得萬事小心。”屋子裏忽而傳出一句呼聲來,這下,太子和烨王敢确定了,屋子裏的女人,是肅王妃羅九寧。
月光下,裴嘉憲頓了頓,道:“孤會的。”
月光下他才在往身上穿衣裳,淡青色的綢質長袍,在月光下淡着暗啞的微光,往身上一披,長發半散,他左右環視了兩位哥哥一眼,趁着黎明的微風,長發半披,袍袂随風,仍是一言不發,先一步的就出門去了。
太子落後一步,悄聲問烨王:“老二,你不是說他不行嗎?”
烨王咬了咬牙齒:“鬼知道怎麽回事,他分明不行的,但誰知道了,男人麽,于床上折磨女子也是手段。孤王就不相信,他果真能行。”
次日一早醒,王妃破例多睡了一個時辰都還不開門,早晨起來的壯壯兒四處鬧着喊着要找娘,無奈,奶媽便把孩子給抱了進去。
迎門見面便是一室的淩亂,王妃顯然還在夢中,壯壯跳到了炕上,她才醒過來。
“可要我吩咐廚房,給娘娘熬些粥來吃?”奶媽問道。
兒子在窗前蹦着,羅九寧閉眼片刻才回過味兒來,忽而一把抹到頭上:“奶媽,快拉開妝臺上那紅妝奁下面第三個抽屜,把紅色的藥膏拿來給我。”
奶媽不明究裏,将藥膏取了來,羅九寧又道:“你暫且抱着壯壯出去會子,再到廊下吩咐一聲,就說給我熬碗熱粥來,餘菜不必,若有鮮槐芽兒,拌得一盤子進來。”
待奶媽出去,羅九寧躺在床上就了自己一個耳光。
昨夜裴嘉憲似整整弄了一夜,初時也不過像頭一回一般,時間還短,後面竟是越來越長,到最後她也不知自己怎麽睡過去的,再接着,太子和烨王就來了。
便壯壯都是那麽說不清,道不明的來的,要再懷上一個,豈不真的就是認了命,永遠呆在這王府裏,面對幾個虎視眈眈強妾?
這紅色的薄藥盒子裏的薄藥,是用來避孕的。敷于肚臍之處,行房之後一日之內,當能保不孕。
羅九寧伸手下去敷藥,也不知怎麽着,手滑上那紅腫腫的地方,莫名就是一陣酥感。
悶了片刻苦,她這才爬了起來,喚了小月娘進來伺候自己梳洗。
搬出宮的時候才不過六月,轉眼就入七月了。
一個月就能走得很好的小壯壯兒,如今有了一歲兩個月,已經不必手扶着牆,可以跌跌撞撞的四處跑來跑去了。
從賢王府帶回來的那個小木馬大約是他最長情的物件兒,到如今還沒玩膩,無論走到何處,哐啷哐啷的,都要拉着那麽個小馬車兒。
“娘娘,您那藥湯子熬出來了,今日還治不治薄藥?”羅九寧正在正房裏,忙着和小月娘兩個給薄藥盒子上貼價格和名字。阿青端着兩碗香薷飲便走了進來,笑着問道。
“盒子都已齊備,那邊濟民藥齋也催過好幾回了,咱們是得抓緊點兒治了。”羅九寧笑着接過香薷飲來呷了一口,把壯壯也哄了過來,哄着喂了他兩口。
“不過,你這一回去濟民藥齋,也不曾見過那蕭掌櫃嗎?”羅九寧問阿青。
自打在初入府的時候謀過一面之後,那位蕭辭蕭掌櫃便和羅九寧只有個書信往來,其人卻再也不曾謀過面,羅九寧還想問問,自己加了麥夏枯之後的藥方向如今,就愣是找不到他的人。
阿青回道:“濟民藥齋的人說,他們掌櫃的平日裏于各地轉着收購草藥,生意遠的時候北上契丹,西到瓜州也不一定,所以一兩月不見人是正常的。不過,奴婢雖未見着他,但他托夥計送了倆樣東西給您,說是自己于旅途中購得的,您瞧瞧,我瞧這東西形樣有些可笑呢,但也不認得它是個甚。。”
說着,阿青另捧了倆樣東西過來。
羅九寧見是兩枚鎏金的銅鈴,一大一小,遂接了過來,大的也不過雞蛋大小,當是用銅作成的銅鈴,但小鈴铛的珠子卻不是普通的鐵珠兒,搖起來聲音極清脆。
小的一枚只有桂圓大小,裏面沒有珠子,自然也搖不響。
“這是駝鈴,塞外的東西。西行的時候,戈壁沙漠風沙大,商人們叫風吹了,總會和自己的駱駝分道兒,這時候駱駝脖子上挂着馱鈴,走一步響一聲兒,商人循聲兒,就可以找到它們了。”羅九寧拿起來搖了搖,遞給小月娘道:“也是蕭掌櫃一番心意,收起來吧。”
“還有,娘娘,這是麗妃娘娘親自替您配的養生湯,她說了要奴婢盯着您把它給吃完,您先吃,奴婢這裏還有封洛陽來的信,慢慢兒讀給您聽,可否?”
阿青也是見縫紮針,趁着羅九寧不忙的時候就遞了封信過來,“咱們王姨說,她左不過再有半個月的時間就能到長安了,還有,鄭姨娘吵着要自請下堂,要您給個說法了?”
羅九寧笑說:“告訴王姨娘,就說讓她告訴鄭姨娘,想要下堂,找王爺問去,這事兒我再不管的。”
喝罷了香薷飲,将壯壯兒抱到懷中,再将小阿媛的手一牽,她轉身就準備到後面罩房裏治藥去。
這五髒小小兒的王府,緊鄰着隔壁朱門大戶的賢王府,但雖不及賢王府那般華麗宏偉,不過處處皆是小景,石階掃的纖塵不染,門楣幹幹淨淨,拐彎之處,處處栽着花草竹翠,倒也格外的贻人又涼快。
進到後罩房裏,讓小壯壯和阿媛兩個一邊兒玩去,羅九寧便又開始制自己那味回春之藥了。
倆孩子嬉笑頑鬧着,阿媛是大的一個,又是個姑娘,天性溫柔,雖說才不過六七歲,特別會照顧小的,倆人在一起頑上一整天都不會膩似的。
小壯壯也總是小尾巴似的,追在阿媛的身後叫着姐姐。
“娘娘,方才外院收到飛鴿傳書,王爺說他大約今夜後半夜就能到長安,叫您勿要入宮,也勿要出門,在府中等着他。”
在外頭回話的,是胡謙昊,大暑天兒的,跑了一身的汗。
裴嘉憲在從瓜州回來的第三天一早,也就是把陰山王世子杜虢給胖揍了一頓之後,便被皇帝緊急調派到雁門關去了。
皇帝之所以緊急調派他,自然也是怕陰山王萬一有變,陰山節度使盧紀國和五皇子裴钰正二人無法轄制他。
當時,太子和烨王一直在外頭守着,而羅九寧又還在怒中,倆人連一句多餘的話也沒說過。
這一個月中,陰山王世子杜虢和東宮打了個火熱,而隐隐的,和烨王也結成了一派,不用說,裴嘉憲因為提拳捶斷他肋骨的事情,如今和杜虢是結成死仇了。
眼看又是一個月,這下倒好,他終于要回來了。
羅九寧一直想知道的,他分明知道孩子是他的,那麽長時間從來不曾跟她解釋過的事兒,她還等着他給她一個交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