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無緣皇位

裴钰正的母妃婉嫔是個江南女子,天生肌膚細膩白潤,肌體仿如寒玉,又生着一股天然的幽香。

為此,皇帝甚是寵愛于她。而後宮之中的嫔妃們,有與她交情套的近的,就從她嘴中得知,原來,她這天然冷玉般的肌體,并非天生得來,而是,幼時有位老道士,曾贈了她一味名叫寒食散的藥,常年服之,才會讓她擁有天仙一般無垢無汗,又天生異香的體質。

那婉嫔也無甚心機,有相好的宮妃們,也會把自己那味寒食散贈于。

于是一時之間,後宮中的嫔妃們個個兒冷肌如玉,惹得皇帝處處忘情留戀。

而皇帝自己,也在婉嫔的勸說下,于是試關服用了那味寒食散。

豈知,皇帝服用之後,不似嫔妃們一般能夠駐顏,反而癫性大發,恍惚之中,提着劍斬了好幾個宮妃。待他醒來之後,卻是于自己醉後的事情一無所知。

這時候,皇帝便覺得那寒食散不是什麽好東西了。

而這時候,恰婉嫔生了五皇子出來,相貌醜陋不說,不比裴嘉憲雖拙,到底是個正常孩子,裴钰正是真正的呆性,腦子呆滞的那種。

而別的服用過寒食散的宮妃們,便每每懷了孕,不是流産便是生出不好的孩子來,以致于皇帝自裴钰正之後,很多年中,就沒有生出一個正常的孩子來。

再後來,皇帝命禦醫們多方論證,又讓他們在後苑中給各類動物服食此藥,其後便漸漸得出結論來。這位藥徜是女子服了,則會生出不好的孩子來。而男子服了,則會癫狂,狂性大發。

為着這個,皇帝下令,嚴禁宮妃們服用寒食散,徜有發現者,虢奪名號,打入冷宮,永不準再在帝前侍寝。

這樣狠打狠殺的禁了十幾年,寒食散才算在宮中絕了跡。

誰知道十幾年後,這東西竟又出現在皇宮裏,還險些釀出大禍來,這于皇帝來說,豈不是天大的事情?

“是誰,又把寒食散帶入宮中的?”皇帝已抑不住腔中怒火,看一眼太子,再看一眼裴嘉憲,冷冷盯着二人:“朕早知道你們狗咬狗,一個恨不能弄死一個。但是親兄弟之間,平時有點争頭也就罷了,彼此的生死,豈是能開玩笑的?”

徜若那夜裴嘉憲吃醉酒之後殺了老五,或者說老二老三,其不就是親兄弟之間相殘的血案了?

“說,到底是誰把藥帶入宮中的?”一巴掌拍在黃花梨木的佛案上,皇帝忽而一聲怒吼:“究竟是誰?”

五皇子裴钰正瞧上去呆呆傻傻的,見太子不停給自己使着眼色,當在也明白,自己徜若說是四哥,今夜或者還能再見到自己最心愛的那位佟姑娘,但他若不指證四哥,那位佟姑娘就會無情的拒絕自己,就像往昔一樣,永遠都不會再見自己。

他看一眼裴嘉憲,再看一眼太子,結結巴巴半天,終于還是指着裴嘉憲說:“是四哥。”

皇帝那兩道仿如怒龍般的眸光中燃着騰騰怒火,瞬時就燒到了裴嘉憲的身上。

所有人,包括麗妃都知道,皇帝對于幾個兒子都有疑心,但是,唯獨對于性格像頭騾子一般的老五卻是深信不疑的。

畢竟他不過個傻子,一個傻子又怎會撒謊呢?

“皇上與兒子們議政的時候,按理來說沒有嫔妾什麽事兒的,但是,妾身卻要在這兒多說一句。”麗妃覺得自己再不出去,兒子怕要給皇帝吃掉,忍不住就從屏風後面出來了。

頗為高傲的,她冷冷拿眸子瞪了太子一眼,才道:“當初婉嫔娘娘宮裏有寒食散,能使肌體發香,肌膚幼滑,皇上喜歡,寵她寵的什麽一樣。一時之間,就連德妃娘娘都不顧面子,跑到婉嫔那兒去讨寒食散,但是,嫔妾沒讨過吧。

皇上不寵了就不寵了,這有甚,嫔妾總覺得是藥三分毒,藥補不如食補,吃玫瑰花吃的都要吐了,也沒有服過寒食散,說嫔妾的兒子會帶寒食散入宮,皇上,太子這話也就您信,反正嫔妾是不會信的。”

“麗妃娘娘也是說笑,您又非是老四,他心中什麽想法,又豈會讓你知道?”烨王适時的,就遞了一句來火上澆油:“老四的野心,恐怕連街邊三歲小兒都知道,您不知道,是因為你天性簡單的緣故罷了。”

“老二這話,是說我蠢嗎?”麗妃分毫不讓的,就跟烨王吵上了。

“都給朕閉嘴。”皇帝頓了半晌,卻是揮手道:“老四留下,餘人全都退下。”

“父皇,陶嫔的事情,還沒個定論了。”太子急了,上前一步說道。

“朕說退下,難道太子不曾聽到?還是說,如今朕尚且龍精虎猛,你就已經忍不住想要伸手,來管朕的江山了?”

“兒臣不敢。”太子咬了咬牙,雖說心有不甘,但到底今天在宮中鬧的已經夠亂了,只能退出去。

“是太子幹的吧?”待太子與烨王等人退了,連麗妃都叫皇帝給清了出去,這時候,殿中就只剩下裴嘉憲和皇帝,父子二人。

皇帝當然不傻,顯然早就瞧出端睨來了。

從麗妃那鳳榻上站了起來,他伸出自己一只叫風濕給侵蝕的,骨關節整個兒變了形,仿如雞爪般的手,扶上裴嘉憲一只手,雖說語氣淡淡,但是抑不住腔中的惱火:“你們五個,老三和老五也就罷了,老大有佟鄭兩家為基,而佟鄭門上皆是好男兒,他自己本身也有謀略。

老二善殺後事,觀大事,于全局看的明白。至于你,你沒有外戚支撐,天性也不算聰穎,是真正吃苦,靠自己的悟性悟出來的。”

皇帝再頓了良久,狠捏了一把裴嘉憲的手:“朕的皇位,不會傳予你,這個,朕早在你從雁門關回來的時候,就跟你說過。”

跟小壯壯一樣,端午節出生的裴嘉憲,在皇帝眼中,是毒龍之首。

他的生辰,注定了他與皇位無緣。

“兒臣明白,兒臣也從來沒有那樣的野心。但是,家國仿如一座宮城,父皇擁萬裏江山,賞四海清晏,總要有一人,替您守着國門。”裴嘉憲道。

這也是當初他背着陸如煙從雁門關逃回來之後,跪在皇帝面前時,給皇帝說過的話。

為着他這句話,皇帝将整個大康的兵權交予十六歲的裴嘉憲,整整八年,也是父子相坦承的,整整信任了他八年。

皇帝一只手不停的抖着,走至麗妃給小壯壯兒養的那小兔子跟前時,伸出手去,于雪白的兔毛上輕輕撫了撫,啞聲道:“朕先封太子,再封太孫,就只為攝你們的野心,也為安太子的不安之心。但是,他竟能因為忌憚兄弟手中的兵權,就于朕的後宮之中放猛火,給兄弟下藥,其人,德不配位。”

仰頭望着自己所有兒子中最俊貌的這一個,皇帝心頭不由輕輕嘆了一息。

徜若他不是生在毒月之中的毒日,皇帝在對太子失望之後,或者會多看他一眼。但是,他的生辰,就注定他于皇位無緣了。

“陶嫔呢,你把她帶到了何處?”皇帝因為兒子聽話,乖巧,又一直在表忠心,總算沒有因為陶嫔的事而生氣,反過來問道。

裴嘉憲頓了片刻,卻是提起袍簾就跪到了地上:“陶嫔被大火給燒成了重傷,雖說還活着,但是容顏仿如嫫母,無法示人。她尚且愛着皇上,而正是因為那份愛,才不肯叫您見她仿如嫫母般的模樣。您徜或真的想見她,兒臣将人給您提來便是,但是兒臣覺得,于容顏盡失的八娘來說,皇上永遠記着她最美時的樣子,才是于她的善待。”

烨王和太子兩個雖說仍是皇帝對于儲君的人選,但在八娘的事情上,因為他們自己也頗多隐瞞,這時候再說什麽,皇帝是不會信的,而且他們也不敢多說。

裴嘉憲深知皇帝的脾性,于女子,向來唯取一貌。聽說八娘毀了容,他遲頓了片刻,揮了揮手道:“也罷,她的去留,容朕再想想吧。”

肅王府內院的桂花樹上結滿了一簇又一簇,米白色的小花兒。

滿院芬香,熏人欲醉,而小壯壯和阿媛兩個就在樹下躲來躲去,玩着捉迷藏。

“阿青,再去看一眼,王爺回來了否。”王妃羅九寧在樹下磨藥,一手掰着石臼,一手掰着石杵,又說了一句。

阿青連忙應了一聲,就又往外去了。

而她自打王妃回府後,這是第八次出去幫王妃看王爺回來于否了。

而王妃回來,頂多不過兩個時辰而已。

阿青甫一到門上,就差點跟個人撞了個滿懷。

要說麗妃笨吧,其實她也不笨,要說她傻吧,她的眼睛可賊精着呢。就比如阿青,雖說相貌也生得很好,十七八的大姑娘了,但是,就一個字,本分。

皇帝來了她也不獻殷勤,裴嘉憲來了,她也是淡淡的。

一見正是王妃千等萬等,千盼萬盼的王爺回來了,阿青也不多話,立刻就閃身出去了。

“便宜……爹!”小壯壯喚了一聲,見阿媛笑着向裴嘉憲撲過去,學模作樣,也就撲過去了。

“陶嫔何在?”裴嘉憲一手一個,抱起來,見阿媛臉湊過來,終是先親了一口壯壯,便把倆孩子放到了地上,問羅九寧。

羅九寧也是立刻就站了起來:“剛回來的時候聽聞她的孩子沒了,哭了好久,幸得有原來伺候過她的小月娘安慰着,才睡下。”

她說着,一手牽一個孩子,就進了正殿。一進門,立刻便捧了茶上來。

碧螺春,新沏不久,不燙口,但熱度剛好。捧了茶過來之後,羅九寧還主動把小壯壯抱過來,就放到了他懷中,接着便吩咐阿媛:“咱們阿媛到廚房走一趟,就說我方才炖上的那鍋小米紅棗燕窩粥可以起鍋了,叫阿青自己端來。”

小阿媛從裴嘉憲的膝蓋上溜下來,一股煙似的就跑了。

裴嘉憲嘗了口茶,再摟着兒子,于心頭就笑了一笑。

這羅九寧別的不行,跟他娘麗妃似的,徜若想要揣摩一個人的人心,保管能叫那個人如沐春風。

她知道他不耐于阿媛,只想跟壯壯兒多頑會子,便把阿媛支開了去。也知道他胃不好,在宮中生了悶氣,氣主胃,此時胃定然不舒服,進門便是一鍋養胃的粥。

“阿寧。”

“唔?”

“眼看中秋,寶昌郡主又要與五皇子訂婚,明兒咱們一起去參加五皇子的訂婚宴?”

整整兩年了,裴嘉憲直到今天,才算揚眉吐氣,能把所有的事情,來龍去脈一并鋪陳開來,給羅九寧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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