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刷血回藍
周澤楷下場之後那雙血淋淋的手引起了整個隊伍的騷動，甚至将勝出韓國全取三分的喜悅都沖淡了不少。
雖然老秦以其二十多年的職業生涯做擔保，一再申明問題并不大，只要傷者包紮靜養，一個月的時間裏不要有太高負荷的手部運動，就絕對不會留下任何後遺症，大家依舊還是在鮮血的刺激下前赴後繼地竄向了負傷英雄的房間。
周澤楷原本就是不善言辭的個性，突然間因傷成為了話題焦點，一時間簡直是手足無措，偏偏不知道是哪個工作人員多了個嘴，消息竟然從賽場這邊傳到了國內，電競總局那邊的慰問電話一個個接連響起，最後竟是輪回隊友的國際長途也跟着追了過來。
周澤楷對着電話恩恩啊啊了好一陣，各種表達因為缺乏江波濤的解碼傳遞，總會引來電話那頭更多的追問和質疑。周澤楷應付到後面汗都出來了，幹脆把電話朝着葉修手裏一塞，一臉“我不行了”的苦悶表情。
葉領隊哪會接手這種爛攤子，電話在手裏握了不到兩秒就已經塞到了喻文州那裏——應付這種公關事務是喻隊長的長項，該講的不該講的，那個家夥腦子裏比誰都拎的清。
喻文州到也不推趟，效率極高的主動彙報了一些情況，眼看時間也不早了，才把一直哄哄嚷嚷的隊友們統統哄回了房間。
出門之後的葉修想了想，幾步走到黃少天的身旁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有空沒？出去走走？”
對方愣了一下，很快也就點了點頭。
這次選手們的住宿區雖然地處市中心，但樓體的後方緊靠這一個頗為安靜的小公園。此刻已近深夜，公園裏的人群已然不多，除了一兩對藏在樹影之中卿卿我我的小情侶，也只有偶爾不知從哪裏竄出來的小野貓從他們身旁飛跑而過。
“老葉你知道吧，今天食堂裏居然出現宮保雞丁了！吃了無數頓泡菜湯和炒年糕你知道我看到這道菜的時候心裏有多感動嗎？不過老實說，那味道實在是酸爽得太令人發指了！”
“昨天翻譯告訴我我們比賽的那棟場館造價過億呢！即使韓元不怎麽值錢這個數字也實在太驚人了……回國以後得把這些照片給老馮看看，咱們也得提高提高質量，緊追一下世界水平不是?”
“還有啊老葉，你知道麽？蘇妹子喜歡的那個韓國明星今天好像有到現場來看比賽哦！蘇妹子後來看了新聞眼睛都瞪圓了，早知道就跑去VIP那邊要個簽名什麽的了……”
從出宿舍樓開始，黃少天的嘴裏就一直喋喋不休地叨念着，各種全無邏輯關系的信息一條接一條的噴薄而來，完全不管葉修是否有半點要回應的意思。
葉修一開始出于禮貌還乘着抽煙的間隙“恩恩”的應和兩下，聽到後面驟然意識到了什麽，也就一路沉默的任由對方說下去。
“告一段落了？”黃少天最終把嘴巴閉上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後的事了，很顯然，接連30分鐘無停頓的文字泡攻擊之後即使是榮耀聯盟的第一話唠也得喘口氣。
“沒素材了……”對方的樣子看上去甚是郁悶：“這幾天每天都是宿舍，競技場兩點一線的沒點新鮮事兒，你等我想兩分鐘再說。”
“行了行了……你覺得我真會被你說暈了，陪你逛一圈最後就這麽回去？”葉修直接點破了對方那點小心思，一臉“你太天真”的表情。
黃少天嘆了口氣，順着葉修的示意靠着樹蔭慢慢坐了下來：“老葉，我知道你找我出來要說什麽。”
葉修沉默了一會，輕輕吐了個煙圈：“那你的意思呢？”
黃少天順手從身旁摘了根野草捏在手裏，無意識地上下晃動着，隔了半晌，才悶聲開口：“老葉，其實我覺得吧，你這個領隊當得挺辛苦的。”
“诶？”突如其來的話題轉化倒是讓葉領隊有些好奇：“良心發現了？”
黃少天翻了個白眼，倒是很難得沒和對方打嘴炮：“搞搞戰術摸摸敵情什麽的其實也還好，反正你們這種心髒的家夥從來都熱衷于幹這個，而且隊長其實也能幫上你不少忙……噢，我的意思不是說隊長心髒……我只是覺得，讓你這麽個剛剛退役的選手來當領隊真的挺糟心的。老葉，這段時間你是不是經常覺得立場問題讓你很為難？”
“是啊，立場問題……有時候是挺為難的……”
葉修慢慢地把手裏的煙頭碾滅，微微笑着。
作為一個剛剛從職業選手轉型而來的國家隊領隊，他需要面對的東西很多——國家榮譽，團隊精神，選手尊嚴……這些東西相互交織摻雜，讓他很難在最短的時間裏評估出孰輕孰重。
如果他是電競總局那幫老家夥們，一定是所有的決策都以國家利益的最大化為标準，在力圖奪冠的同時，也會盡可能的考慮到國家職業聯盟發展的順利運作。
而只是這樣，他在剛剛結束的比賽裏大概就不會安排周澤楷上場——畢竟，手傷帶來的負荷會讓戰局出現預想不到的危機，随之而來的恢複期，也會讓周澤楷在聯賽前期的曝光減少，降低其個人以及整個輪回戰隊的商業價值。
可是在領隊的身份之外，他也是一個職業選手。在這樣的身份下，他太能明白隊友們渴求勝利，渴求榮譽，渴求出戰，渴求親自擊敗對手的心情了。
只是讓他感覺意外的是，黃少天這個每次追在他身後喊着PKPKPK，在任何場合一旦炸毛都會跳起來吼着“趕緊來戰”，身處窘境會直接大喊“拼了”的熱血派，居然會在這麽一個微微燥熱的夜晚，站在他的角度，來談論所謂的立場問題。
“所以呢？”他有點好奇，只想繼續把對方的談話聽下去：“你想說什麽？”
“說完了。”
對方幹淨利落的拍了拍手，把已經蔫成一團的野草随手一丢：“所以對于明天的安排，老葉你做什麽決定，我都不會有異議！”
他說到這裏，扭頭和葉修四目相對，忽然咧嘴笑了起來：“不過，還是想和你說，老葉，我是真的，挺喜歡榮耀的……也是真的，很想贏。”
總結陳詞是如此言簡意赅。
仿佛之前受傷時候擔心着不能上場的恐慌，和為了這一戰而不斷付出的艱辛努力，在“喜歡”和“想贏”兩個字面前，是那麽微不足道似的。
葉修看着他，重新又摸了只煙出來，打火點燃，聲音卻變得格外柔軟：“說說看，有多喜歡？”
“這個啊……”
談到了這個話題的黃少天顯然就活潑了：“我小時候興趣愛好特別多，做什麽事情都沒有長性，我媽說我是三分鐘熱度，家裏的親戚也說我長大了談戀愛一定也特別花心。可是後來我遇到了榮耀，碰過之後就再也沒有回過頭，廢寝忘食的樣子把我媽都吓懵了，魏隊找上門來的時候還以為我惹到了邪教！！！後來我想，我大概是遇到真愛了，所以和隊長他們擠在沒有空調的訓練營裏每天訓練的時候也覺得特別樂呵。再後來，我遇到了你……”
“诶？遇到了我，然後呢？”
葉修正聽得興致勃勃的，發現自己剛上場對方就沒聲了，趕緊一陣催促。
“遇到了你……呃，這個必須要打敗的家夥！”
最後這句話在一大段對榮耀的深情告白裏顯得畫風有點突兀，葉修聽在耳裏也只是笑。
這個唠唠叨叨的家夥應該不太會說情話，所以即使面對的是讓他摯愛一生的榮耀，也只是細枝末節唠家常一樣地在陳述着。
可是他哪裏會不懂——對于這個他們同樣熱愛的電競游戲，未來無論是遭遇冷眼，失敗，挫折，痛苦，他們都會追逐它的光芒，以他為榮，終身厮守。
“既然那麽喜歡，明天就給力點，別給人虐哭……”
葉修最終在他翹着幾根毛的柔軟頭發上揉了一把。
诶？這是……決定讓他上場的意思麽？
黃少天站了起來，和依舊坐在那裏不緊不慢地抽着煙的葉修對視着。
他知道葉修會把他叫出門的原因，卻也尊重對方作為一個領隊的最終選擇。
雖然抱着巨大的信心和渴求，可是有周澤楷的前車之鑒在，他很能明白葉修在決策時候的心理壓力有多少。
做出怎麽樣的安排都不會讓他感覺意外，但這一刻，他卻還是因為對方的信任和理解而感動。
“老葉……”沙沙的風聲中，他稍微的頓了頓，視線卻始終緊緊的盯着對方：“明天就是最後一戰了，幫忙刷把血？”
“诶？”葉修瞬間有被驚到——雖然這的确是他熟悉的黃少天。
生動又坦白。
“你說什麽？風太大我聽不清楚……”
雖然是一邊憋着笑一邊起身，葉修卻還是掏着耳朵做茫然狀。
“葉修你大爺！”
一句低聲的怒罵出口，黃少天已近兩步誇前，将對方推在樹上，狠狠地吻了過來。
依舊還是生澀又粗暴的方式——已經刷血第三輪了，還是沒見有半點長進的意思。
葉修被他毫無章法地吻了一陣，幹脆反客為主的扣住了對方的後腦勺，借着身高上的微弱優勢，将這個一直徘徊在牙齒之外的puppy kiss加深。
唇舌交纏的間隙裏，少年的腿部已經不由自主地跟随着身體的反應朝着對方的雙腿間磨蹭着擠了進去。
“喂！”
葉修努力克制着，将兩個人的距離拉開了些：“明天就比賽了，你大晚上的這樣撩我真的好麽？不想上場的話直說啊！”
對方的臉紅了一下，一邊喘息着一邊後退了半步。
原本只是想要一個吻而已，但青春勃發的身體一旦沖動起來，總會有些失控。
空氣有些燥熱。
兩個人面面相觑了一陣，最終只是靜靜地相互拉着手重新坐了下來。
“我說黃少天，你是屬狗的麽，怎麽一直用咬的？”
坐了幾分鐘葉領隊伸手點了只煙，斜眼看到過濾嘴上的絲絲血跡，才意識到嘴唇有點發疼。
“你才屬狗！這不是業務不熟練麽？”
反正對着葉修也沒什麽節操可講，黃少天厚着臉皮很利落的直接坦白。
“初吻？”葉領隊像是發現了新大陸。
“難道你不是？”
“咳咳……”
葉修很難得的被煙嗆了一下：“同學我今年28了，你覺得聊初吻這回事科學麽？”
“诶？”一直身處藍雨和尚廟的黃少天顯然表情不對，不過介意的點卻是——
“你這一身煙味的家夥有姑娘和你接吻不覺得糟心麽？”
葉領隊靜靜笑着。
15歲離家，流連網吧，進入嘉世，在蘇沐秋過世之後帶着一個尚未成年的小女孩四下讨生活。過早接觸社會的經歷，即使再是落魄，青春期的少年也總會遇到過一段兩段如今看來甚至算不上戀情的感情生活。
接吻這種事，在對成人世界心懷好奇的時候不是沒有嘗試過。
所以會有點遺憾，第一個遇上的為什麽不是眼前這個家夥。
“喂！老葉你可以的啊！快說說，快說說！”
眼前的家夥左右亂晃着，一臉八卦的樣子，完全沒有半點要吃醋的自覺。
“說什麽啊？覺得虧了？”葉領隊斜着眼睛笑：“沒事啊，初夜還留着……”
“初初初……初夜你個鬼啊！”原本還企圖調戲對方的黃少天瞬間炸毛：“老葉你有沒有搞錯！兩個男人搞這種事情很麻煩的好麽？要擴張要潤滑七七八八的事情一大堆，還有28歲高齡還是處男第一次時間都會很短，你行不行啊你……我操！”
一大堆啰啰嗦嗦的吐槽像是被什麽東西攔腰斬斷了一樣，黃少天目瞪口呆的咬着自己的嘴唇，終于意識到自己到底在說什麽了。
他為什麽會知道這些？？？
“哦……”
羞憤欲死的前一秒葉修終于開口，還好一臉淡然的表情讓他還能站得住。
“這些事情，比賽完了可以試試……”
緊接下來的這一句直接就是一顆飛彈，葉領隊卻依舊神色不變的沒有半點自覺：“有空的話我會去網上翻翻攻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