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此時天快晚了，大多數做生意的店鋪都在關門，只有花樓是這會兒才開始熱鬧起來的。

陸白見沈長岚竟進了花樓，他愣了愣，想起之前的傳言。

其實第一天見到林清對獵戶的不一樣的時候，他雖然在心裏想，這人是愛吃花酒的，可心裏再怎麽想，都不如這樣親眼所見來的感觸大。

他娘之前一直怕他走上“歧途”，小時候就跟他說花酒喝不得，要做個可靠的漢子，所以陸白對于男人喝花酒的事情，心裏還是有些看法的。

不過他都只是在心裏想想，對幫了他好幾次的獵戶進花樓，還真生不出讨厭，獵戶不是那種仗勢欺人的人，見他遇到不公正的事情還會打抱不平，這樣一想，其實愛喝花酒倒也沒什麽了。

說書先生不是說什麽，人無完人，有的人可能身上有些小毛病，但遇事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到底是算好人的，再說別人喝花酒他又管不着，這樣想着，陸小白背着沉甸甸的竹筐往夜市那邊走去。

路過花樓門口的時候，聽見那些姑娘雙兒招呼路上客人嬌滴滴的聲音，他都沒敢轉臉去看，腳步匆匆就離開了。

夜市上的人也很多，有人早早就來占了攤位，陸白沒尋到好位置，他賣的是這種不搶手的東西，就找了個角落，旁邊是賣雲糕片的小販，黑瘦黑瘦的，不過眼睛大又亮，看着也是個精神漢子。

陸白把竹筐放下，他揉了揉肩膀，見旁邊雲糕小販瞅過來，就溫溫和和笑了下，兩人年紀相仿，就互相客套了兩句，無非就是說今天沒占到好位置，也不知道能賣出去多少東西。

說着話收攤錢的人就來了，那個中年漢子肩上搭了個布袋子，上面繡了幾個字，臨溪夜市。

陸白給了他三文錢，就是今晚租賃的費用，他雖然只讀過半年書，認的字不全，可因為是臨溪鎮的人，所以初學字的時候就學過，識得這些。

等到華燈初上，夜市裏的燈也點了起來，往來的人就多了很多，到處都是人影，賣糕糖飲水，衣帽扇子，陶罐瓦罐，玉石首飾的應有盡有。

夏日炎熱，賣的最好也是最多的，是那些消暑解渴的。

什麽白糖綠豆甘草湯，冰雪冷丸子，還有酸甜杏片，腌青梅，梅子漿一類的，不止小孩兒喜歡，大人都會嘗一些。

也不止是這些，用細竹簽串了肉或菜的鍋子也賣的好，麻辣鮮香，不少人手裏都舉着幾根細竹簽在這裏閑逛。

各種吃食彙聚，小孩兒流着口水站在糖人前看，閑逛的大人拿起這個看看，那個摸摸，賣東西買東西的讨價還價，聲音喧天，一派熱鬧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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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陸白這裏看的也有人，他賣出去了兩個竹筐，一個十文錢，還算可以。

“雜耍的今年還沒來。”

他生意不多，站在攤位後頭和雲糕小販閑聊，這裏偏僻些，雲糕小販的生意也不太好。

“是了，往年這時候都開始了。”

雲糕小販點了點頭，他是臨溪鎮另一邊的人，所以也知道這些。

兩人因為不熟，所以閑聊的話也不多，陸白看了看他賣的雲糕片，一文錢兩片，用一小片粗油紙墊着，拿在手裏吃。

說貴确實不貴，就一文錢而已，不過雲糕片很薄，也就是嘗個鮮。

有幾個小孩蹦跳着玩到了這裏，看見雲糕片，有個小雙兒就去喊他爹，陸白見有生意了，就不再打擾小販。

人潮往來不絕，在不遠處，一個衣着埋汰破落的二流子倚着牆，三角眼轉着，盡往別人腰間的荷包瞅，誰看了都覺着是個賊，路過他的人不少都下意識用手捂住了腰包，快步離開了這裏。

這人是李二柱，他上次挨了打之後，好幾天都沒回村裏，最近也沒回，跟着鎮上的一群地痞在混，這幾天沒錢了，就想在夜市裏轉悠。

這裏人多，還有他們自己人給打掩護，看上肥羊就跟上去偷錢包，更甚者是直接搶走，他們今晚還沒找到下手的。

突然，李二柱看到了那邊的陸白，他眼睛眯起來。

上次挨了打就是因為陸白這小子，前兩天也聽說了，還是因為他，陸大山一家都被沈長岚給揍了，還動了刀子。

聽說那個沈長岚還和裴家有關系，他本來還想找人去找沈長岚麻煩的心思暫時就歇了，不過陸白這個軟蛋他可不想放過，之前都是他欺負陸白，沒想到那次吃了虧。

他眼珠子轉着在周圍找了找，沒發現沈長岚在。

這下好了，陸白落了單。

李二柱搓了搓手，不過看到陸白的攤子前有人停下，應該是問價錢，他想了想，就算搶了這些竹筐也懶得去賣，還不如等陸白賣完，手裏有了銀錢再去收拾他，到時候人打了，還能得一筆小錢。

這麽盤算着，他躲在人群後面盡量不讓陸白發現。

彎月升起，陸白看了看天，覺得不早了，賣出去三個竹筐還算可以，走夜路危險，他吆喝了幾聲賣竹筐，再等了會兒，見沒人過來看，就跟旁邊小販招呼了聲，把竹筐收拾好，背上就回去了。

三個竹筐賣了三十文，還算可以。

掙到了錢小漢子心裏還挺高興的，這閑着沒事出來一趟就是三十文，還是勤快些好，待在家裏什麽都沒有。

轉過街角，到了另一條街上，這裏也挺熱鬧，兩旁有賣東西的。

只是陸白往前走，越走越覺得不太對，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他手抓在背竹筐的兩條布帶上，朝後看了眼，有兩個人見他回頭，立刻就裝作看別的地方。

陸白越發疑惑，那兩人的表現很異常，可他因為沒有經過這種事情，所以一時沒想到自己是被盯上了。

皺着眉十分不解，他繼續往前走，心想是不是自己看錯了，可那種怪怪的感覺還在，腳下不由自主就快了些。

等他再次回頭看的時候，那兩人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同樣停了下來，還去看攤子上的東西，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買。

巧合嗎？

陸白這樣想着，他突然一個激靈，自己是不是被賊盯上了。

花樓就在前頭，離這裏不遠，也是最亮的地方，門口全是彩色燈籠。

有光的地方，哪怕是青樓也會讓人覺得心安。

陸白沒想過進去，只是覺得靠近光亮可能會讓賊收斂些，他加快了腳步，剛好青樓門前人不算少，或許能靠這些人擋一擋，好擺脫身後那兩人。

小漢子緊張極了，心跳的很快，腳步也越來越快了。

“趙明先，你給老娘滾出來！”

一個微胖的婦人在一衆仆人的簇擁下站在花樓門前喊道，中氣十足的，來這裏找她那愛逛青樓的相公。

陸白恰好就趕上了這一群人，他想從後面繞過去，可花樓門口有幾個招呼客人的姑娘雙兒，手裏揮着帕子朝他喊：“小郎君，過來呀。”

有個穿杏黃薄衫的女子更甚，她笑着一把拉住陸白的手，身上脂粉香氣撲面而來，不算濃郁，但是很明顯就能聞到。

陸白正緊張着，他想掙脫姑娘的手，可又不敢去碰她，身後那兩人也快過來了，這下就更緊張了。

而那個婦人站在門口中氣十足的罵了幾句狐媚子，可這些花樓的人依舊笑着，有個穿着薄衫的雙兒還悄悄翻了個白眼，陸白在拉扯中也瞧見了。

“我沒錢，你放開我。”

陸白急切想要往街道上走，可這時又來了個姑娘拽他，兩人嬌笑着，那架勢，都像是要把他架起來往花樓裏帶。

胳膊不小心被一個姑娘的胸蹭了下，那個觸感讓陸白一下子紅了臉，更不敢進去了。

而那兩個跟着他的人也到了近前，只是因為門口這麽多人，還有兩個姑娘拽他，暫時沒有貿然過來。

陸白見那兩人有顧慮，掙紮的就不是很激烈了，他在想脫身的法子，既能從花樓離開，又能擺脫那兩人。

可還沒想到呢，那個來找相公的婦人罵了幾句，見沒人出來，一怒之下就帶着一衆仆人氣勢洶洶的闖了進去。

而陸白被兩個姑娘拉扯着，不小心就被人流給湧進花樓裏。

老鸨見人來鬧事，便也叫了樓裏的壯丁出來，一時間堵在門裏，吵嚷叫罵了起來。

這裏混亂極了，陸白趁勢掙脫了兩個姑娘的手，他心裏松了口氣，那個姑娘的胸部終于不蹭着他胳膊了。

可忽然他又被拉住了，擡頭就看到李二柱那張陰險的臉。

原來是他。

陸白立刻就明白了，怪不得會被人盯上，是李二柱。

“好小子，看爺爺今天不打得你屁滾尿流。”

李二柱想趁着混亂把陸白拉出去打一頓，可陸白這時瞧見了從二樓下來的沈長岚。

李二柱身後還有兩個人，明顯是一夥的。

哪怕還記着沈長岚曾對他說過的，要更惡些才會被人怕，可現在又打不過這幾個人，便奮力掙開了李二柱髒兮兮的手，背着竹筐就往二樓樓梯跑去。

陸白這身行頭在青樓裏着實顯眼，而且格格不入，他沒過腦子，直接跑到了沈長岚身後躲了起來。

白嫩嫩的小漢子躲好後才從高大的獵戶身側探出頭來，看下面李二柱明顯慫了，這才放了心。

而沈長岚也沒想到，竟會在這裏看見陸白，還有這麽多竹筐，摞起來背着都比陸白自己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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