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陸白和沈長岚在村裏走回來的時候，碰見了不少人，導致他從一個漢子變成雙兒的事情很快在青山村傳開。

連着兩天，陸小白都沒有出門，一個是因為他不太舒服，另一個，則是因為出門時被人一直看着讓他覺得很別扭，幹脆就不出門了。

葛大順那天的痛苦表情他依舊記得，剛開始是生氣，可想着想着就郁悶不已，他和大順從小長大，如果要是大順突然變成了個雙兒……

光是想想，陸白就打了個哆嗦，也理解了葛大順的反應。

不過相比其他人，現在想想，也只有獵戶是最鎮定的了。

陸白看着水盆裏自己的倒影，水面平靜，眉心的紅痕很明顯。

他看着看着，就伸手把水面攪亂了，心裏頭有些煩悶。

而唯一沒有任何反應的，是家裏的兩只狗，大灰大黃見了他依舊會湊上來，和平時一樣撒歡，或者是把腦袋湊過來想讓他摸。

這讓陸白稍微有了些安慰，好歹還有大灰大黃不會因為他眉心多了個紅痕就大驚小怪的。

待在家裏兩天，除了打掃院子喂狗喂雞都沒做其他事情，陸白在盆裏洗了洗手，就去了廚房做飯。

天氣太熱，胃口也不好，還有早上的剩菜剩飯，他熱了個餅子，這樣吃起來是軟乎的。

看見案臺上的食盒，裏面有一碗雞湯，是沈長岚早上太陽還沒出來額時候就送過來的。

兩天了，他就見了獵戶這麽一次。

前天傍晚他倆走到他家門口的時候，沈長岚就說這幾天不過來吃飯了，讓他好好休息。

因為這些事情的困苦，陸白也沒有什麽精神頭，見獵戶說不來了，只好點頭。

昨天早上他出門了一趟，就聽見了村裏人的議論，雖然發現他之後那幾個嬸子都不說話了，可還是讓他不太舒服，于是就回來關了院門，再沒出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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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戶不來吃飯，他自己吃飯就比較對付，不過這樣對陸小白來說松了口氣，看不到沈長岚，就不會讓他再想到那天瀑流底下的事，還有獵戶說要和他成親的事情。

沈長岚給他送雞湯是沒有想到的，也不知道不會做飯的獵戶是讓誰給做的。

陸小白看了看那碗雞湯，放到鍋裏和餅子一起熱了。

早上送來的時候還是熱乎的，沈長岚沒說什麽，只讓他把這個喝了就走了。

獵戶對他确實很好，不過陸白卻在想，自己現在是個雙兒，是不是得避嫌，畢竟沈長岚是個漢子。

苦惱的事情一茬接着一茬，雖然是在休息，什麽都沒幹，但他沒有感覺到任何輕松。

草草吃了頓飯，晌午的太陽很大，也沒有風，喝了碗熱乎乎雞湯的陸白出了一身汗，不過出汗後他覺得身上輕快了些，發燒時的沉重和暈乎好轉了很多，估計今天再喝一碗藥就能好。

無聊的坐在堂屋裏用蒲扇扇風，大灰大黃熱的直吐舌頭，喘着氣趴在他腳旁邊。

要是下場雨就會好很多。

他從堂屋裏看出去，院子的地面都是明晃晃的，今年到現在都沒下雨，實在是太熱了。

一個人在家裏沒人說話，陸白坐在那裏的身影看着有些孤獨，他也感受到了。

之前找王媒婆想說個媳婦，可惜，他成了這樣。

蔫噠噠的小漢子搖蒲扇的手都慢了下來，他都一個人住了一年多兩年了，平時家裏就冷清清的，現在更好，連媳婦都娶不了了，沒有人願意把雙兒嫁給另外一個雙兒。

心中煩悶，天氣也太熱，他穿着薄衫還一直在流汗，幹脆就起身去了房間，把門關好，窗戶只留了個縫隙，就脫的只剩亵褲躺在鋪好的涼竹席上。

家裏雖然只有他一個人，可陸小白還是臉皮薄，只有在自己屋子裏才會這樣。

剛躺上去竹席還有涼意，只是睡一會兒就捂熱了，得翻身躺到另外一邊，如此反複，兩邊換着來。

白嫩嫩的雙兒躺在床上閉目靜心，試圖讓自己不再去想那些煩心事，白皙又勻稱的身子分外好看，眉心一道淺淡紅痕漂亮極了，像是畫上去的紋飾一般，可惜沒人能見到。

在家無聊的又過了一天，除了吃就是睡，好不容易挨到晚上能涼快些，有了風，陸白把窗戶開着迷迷糊糊睡了。

當他半夜被幾聲炸雷驚醒的時候，坐起來揉了揉眼睛，就跑窗戶前看天了。

天上星子沒有幾個，全都是烏雲，還有電光在不停閃。

又是幾道雷聲，風也開始刮起來，空中彌漫着土腥味道，要下雨了。

終于有了高興的事情，陸小白站在窗戶前感受了一陣沒有熱氣的風，真是涼爽。

他這幾天睡得多，又比較高興，所以這會兒醒來不太困，就站在窗戶前等，等着下雨。

很快，雷聲滾滾，電光大閃，有大片大片的雨滴噼啪打在地上，聲音不小，雨勢也很快變大。

借着閃電時的亮光，陸白看清了地面上的水跡，這雨還真是大啊。

他看了一會兒大雨，風把雨吹進了窗戶，他手上胳膊上，甚至臉上都濕了。

抹了把臉，陸白才關上窗戶，終于不熱了。

雨一下，讓他打心底松了口氣。

——

第二天一早，陸白站在屋檐下看着雨幕。

大灰早上起來的時候，還趁着雨勢不大沖進去淋了一會兒雨，那叫一個歡實，回來的時候站在陸白旁邊抖水，結果弄了陸白一身，氣的他拍了幾下大灰腦袋。

從半夜就開始下，到現在都沒停，這樣也好，莊稼地裏和院子裏的菜後面長得肯定好。

雨勢又開始變大，站在屋檐底下都會被飄進來的雨打濕衣服，陸白正準備回堂屋，院門卻忽然被敲響了。

聽到沈長岚在外面喊他的聲音後，陸白愣了下，他拿起鬥笠戴好，就往院門走去。

門一打開，他擡起頭望着撐了油紙傘的沈長岚。

兩人視線對上後都有些怔愣，最後還是沈長岚先反應過來，他把手裏的食盒遞給了陸白。

“雞湯，趁熱喝了。”

見陸白接過去，沈長岚說了這句轉身就要走。

“長岚。”陸白下意識喊他。

可等沈長岚真的回頭看他，卻不知道說什麽。

“多謝了。”他找到了借口，跟獵戶道謝。

“以後還是別送了……”

陸小白有點不明白獵戶為什麽對他這麽好，一連兩天都過來送雞湯，他這段時間就在占獵戶便宜，肉、米、面什麽的，心中本就不安，現在又給他送雞湯，就更加不知道要怎麽辦了。

不過在看到沈長岚垂下眼眸，薄唇的弧度看起來也沒那麽和緩後，陸白就有些忐忑，他下意識解釋，聲音讷讷：“我現在是雙兒，不是漢子了，要避嫌的。”

最後那句話聲音很小，沈長岚聽清了，他這才擡眸，看向了帶着鬥笠的雙兒。

剛才陸白開門擡頭看他的時候，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眉心紅痕襯得他更白了，意外的漂亮，所以他才愣了下。

既然陸白說要避嫌，聲音聽起來也可憐委屈，沈長岚想了下，只得點頭：“好，不過湯記得趁熱喝了。”

獵戶的聲音平緩，甚至還淡淡笑了下，讓陸白放了心。

沈長岚撐着傘離開了，陸白就在門口看着他，哪怕是一身布衣，也蓋不住高大的獵戶身上那種，那種氣勢。

陸小白想了好一會兒，才想到“氣勢”這個詞兒，不過他還是覺得不太合适，可又想不到更好的。

他看了眼手裏的食盒，呀，昨天的食盒還有碗都沒還呢，今天又來一個。

突然就懊惱自己剛才只顧着發愣，忘記了這個。

不過沈長岚已經走出去好遠了，雨勢又大，很快就看不見人影了。

算了，還是下次一起洗幹淨送過去吧。

——

這場雨下了兩天，到處都是水，順着幹裂的地面灌進去，滋潤了大地，一切都像是重新活了過來，不再幹渴。

等到雨停了之後，烏雲散去，天也沒有那麽炎熱。

無論是樹還是花草，都舒展了綠色的枝葉，陸白看着院子裏的菜葉重新水靈飽滿起來，還挺高興的。

算起來他在家裏都待了四天了，雨後山上會有蘑菇出來，他想了想，就背着竹筐上山了。

太陽出來，路上的泥就幹的快，不過山上還是有很多地方都是濕泥，免不了會踩到。

大灰跟着他跑出來了，爪子上都是濕泥，可它依舊在山上耍的開心。

陸白往前走着，他有時候很想弄明白，為什麽大灰自己就可以耍的那麽高興，像是什麽憂愁都沒有，每天跟着他吃喝睡覺，想玩了就出去撒歡，玩累了就回家。

這樣一想，其實大灰過的好像還不錯，大黃也是，沉穩是沉穩了些，可有時候也會跟着大灰一起出去撒歡玩耍，它倆還真看不出有什麽憂愁的事情。

不止陸白上了山，他碰見了村裏其他人，客套了幾句之後，很快就說先走了，并不與他們同路，因為村裏那幾個人，都有意無意看他眉心的紅痕，讓陸白很不适應，所以後面的路上，遠遠看到有其他人的身影，他就提早避開了。

采了些蘑菇，又挖了幾株草藥，陸白鞋子上已經沾了好多泥，他用樹枝刮了刮。

泥路還是不好走，竹筐裏的蘑菇夠吃兩天了，草藥回去曬幹還能賣幾十文錢，他就帶着大灰往回走。

上山一趟，看着山裏的景聞着雨後的氣息，讓陸白覺得舒心了不少，避開了人後，不用再被那樣看着，所以他腳步輕松了許多。

只是山裏到處都是濕泥，采蘑菇走的也不是踏出來的小路，而是往一些腳印不多的地方，有的還比較坎坷崎岖。

在下一個稍微陡的土坡時，他不小心踩在了濕泥上，一下子就給滑了下去，好在剛才撿了個粗樹枝當拐杖，靠着樹枝撐在地上沒摔倒，避免弄一身泥，可滑下來的時候不好控制，還是崴了腳。

左腳腳腕生疼，大灰汪汪叫了兩聲，陸白顧不上它，提起褲管看了看，腳踝那裏已經有些腫了。

嘆了口氣，算了，崴就崴了，還是得回去。

又是一件煩心事，不過陸白盡量讓自己往好處想。

雖然他想了好一會兒都沒想出來崴了腳有什麽好處，可比起一直垂頭喪氣的，還是要好點。

一瘸一拐的往回走，一動就是鑽心般的疼，看來扭得重了。

陸白皺起眉，幽幽嘆了口氣，不過再往前走的時候，他看着四周的山景，景色很漂亮。

他努力給自己找安慰。

還得翻兩個小山頭才能下去，陸白靠在一棵樹上歇息，大灰也跟着停下來，不過它很快就朝着前面叫，還跑了過去。

陸白看見它搖尾巴，就知道是有熟人過來，可能讓大灰這麽熱情的，除了陸白自己，就只有這段時間經常給它喂大骨頭棒的沈長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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