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青山村的傍晚總是安寧祥和的，村子各家各戶上頭飄起炊煙，在莊稼地裏幹活的漢子見要到吃飯的時候，都扛着鋤頭往回走，村後是青山，村前是河流，天邊的雲霞多彩。

天氣又熱了起來，村裏幾個三四歲的男娃娃光着屁股跑來跑去，腦袋上紮個小揪揪，其他地方都剃了，虎頭虎腦的。

再大點的孩子也有，小小的漢子聚在一起用樹枝木棍玩打仗的游戲，小雙兒小姑娘則是過家家，采了花兒戴上，有手巧的，還會編花環戴。

半大的孩子已經能幫家裏幹活了，所以經常能聽見家裏人到處呼喊把他們找回家幹活的聲音，這時候就總能看見小孩不樂意了，不情不願的和小夥伴說先回家了，改天再玩。

沒多久，村裏大部分人都在家裏吃飯了，而陸白這時候卻往村外走，腳傷比之前好點了，只是還免不了跛着走路。

他是算好了大部分人這時候都吃飯不出來，才想着去地裏一趟，不然走在村裏會被人多看兩眼。

平嫂子的那畝水田花了五兩銀子買下來了，以後就是他的地了。

五兩銀子确實貴，可行情就這樣，再說平嫂子家老實厚道，把地伺候的好，所以陸白認真考慮了一天後，還是決定買下來。

之前賣人參的錢一直都沒動過，現在媳婦沒了，可錢還是得掙，多畝地以後就能多賣糧食，長久看是劃算的，再說農戶人家攀比不了什麽，莊稼地越多就越被認為家底殷實。

陸白想，他沒什麽手藝能掙錢，多一畝水田自個兒心裏覺得踏實，一畝水田兩畝旱田，除去農忙時節可能會顧不過來，平時倒還可以。

村裏也不是家家戶戶都在一個時辰吃飯，他還是碰到了不少人。

這都快十天過去，最開始村裏人看熱鬧的那股子熱情勁消了不少。

而像陸白這樣的情況，村裏不是沒有老人見過，聽了老人說的話後，不少年紀輕的也就知道怎麽回事了，所以今天陸白遇到的人，除了一兩個盯着他眉心看，其他人都正常起來。

去水田就要走往河邊的那條路，陸白因為腳傷走的慢，不過看見從河邊回來端着木盆的林清後，他愣了下，感覺好多天都沒見過清哥兒了。

也是，他在家裏待了快十天都沒怎麽出來。

看着同樣停下來的林清，陸小白見他視線落在自己眉心，他也說不上來怎麽回事，一下子就洩了氣，像是渾身都沒了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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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他很想娶清哥兒的，可現在，他自己變成了個雙兒。

林清也聽說了陸白的事情，他一直都不相信，因為前段時間白哥哥還說想同他成親，怎麽一眨眼，就成了這樣，現在看着陸白眉心的紅痕，确實是真的，白哥哥竟然是個雙兒。

不得不說，他倆心裏都覺得有些別扭不适，所以哪怕都想問問對方，卻不知道要怎麽開口。

“白哥哥。”還是林清先開了口。

“清哥兒。”

陸小白讪讪說道，不能和清哥兒成婚是一回事，可他自己成了雙兒，總覺得在林清面前有種別扭感。

“白哥哥，我先回去了，你慢着點走。”

因為沒有話說，林清也覺着別別扭扭的，就跟他說了聲。

陸白扭了腳的事情他之前就聽葛大順他們幾個說了，剛才陸白走過來的時候一跛一跛的，還沒好利索呢。

“好，你快些回去。”陸白悶聲應道，就同他道了別，話語中的關心和他還是漢子的時候一樣。

而林清也聽習慣了，走出去老遠才想起來，白哥哥已經不一樣了，不是糙漢子了，而是個白白的雙兒。

陸白往地裏走，想到那天清哥兒跟他說要去相親的事情，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村裏十七八的雙兒姑娘差不多都該嫁人了，這個年紀的漢子也到了娶妻的時候。

不過沈長岚是個例外，陸小白想，那天他問獵戶，結果獵戶說沒有娶妻的打算，當然他盡量沒有去回想沈長岚要和他成親的原因。

以前聽鎮上的說書先生說什麽不知者無罪，他倆也該是這樣的，總不能因為不知道的事情，就讓獵戶同他成親，這也太草率了。

再說了，沈長岚人那麽好，可得找個好媳婦才是。

陸小白邊走邊胡思亂想，等他到了水田的時候，找到自己的那一畝，看着旁邊的水田已經都種上晚稻了，也有沒種完的，可只有他這裏光禿禿的，什麽都沒有。

平嫂子一家還算不錯，因為都是一個村子的，他買了水田之後還低價賣了他夠一畝的秧苗。

陸白沒有水田，所以根本就沒育秧，再說他也沒地方。

明天早上就得過來插秧，不然趕不上時節，錯過這一茬明年才能種了，今年就等于白買。

這兩天還不算晚，所以他沒有多着急，打算好之後又慢慢往回走，他試了試腳，踩得重了還是會疼，不過比起最開始已經好很多了，應該可以下地，不行的話明天帶小凳子來。

而第二天吃過早飯後，陸白還沒出家門呢，沈長岚又來了，他走進院子，手裏提着條魚，是白腹魚，看來是吃完飯後去抓的。

剛才陸白給院子裏的菜澆了水，還剩半桶水放在屋檐下，沈長岚知道他以前用這水桶賣過魚，就把魚放了進去。

“炖湯喝。”

沈長岚把魚放進去後，見陸白提着小凳子，就問他做什麽去。

這魚炖湯很滋補，不太好抓。

“該插秧了，錯過這兩天就遲了。”

陸白如實回答，他用手裏的凳子把想要嗅水盆裏魚的大灰撥到了旁邊去。

人吃的東西狗嗅來嗅去不好，沈長岚見狀就把木桶提起來，放進了廚房。

陸小白等着他一起往出走，鎖好門後，大灰大黃今天都出來了，沒有被鎖進屋裏，大灰撒着歡竄了出去，大黃不緊不慢在門前轉悠了一圈，等着和陸白一起走。

“我先走了長岚。”

陸白說完剛準備走呢，就見獵戶跟了上來。

“同路啊，去鎮上嗎？”

沒有多想，只以為沈長岚是去鎮上，畢竟之前他經常往鎮上跑，所以陸白下意識就跟他閑聊。

“嗯。”

沈長岚微微點頭，因為陸白走得慢，他也放慢了腳步。

大黃跟着他倆，至于大灰，早就竄的沒影兒了，按照陸白對它的了解，肯定是去找村裏其他狗玩了。

“晚上想吃什麽？”

在村子裏生活，無非就是這些柴米油鹽的事情，所以陸白能想到的，也就是吃飯種地進山這些事情了。

“烙餅腌筍，其他有什麽都行。”沈長岚說道，他沒有跟陸白客套。

“好，那再炒個菜。”陸白點點頭，還有個魚湯呢。

等他走過河邊快到地裏的時候，沈長岚還是跟着他，這讓陸白疑惑起來，剛才路過河邊的時候，他還以為獵戶是要下河，可現在都快走過了，還沒見他往河裏走。

“長岚，你要上哪裏去呀？”

心裏疑惑，他就問了出來。

轉頭看了陸小白一眼，沈長岚這才開口：“你腳傷還沒好。”

這句話讓陸白眨了眨眼睛，他反應過來獵戶的意思，是要幫他種地嗎？

等兩人一起取了秧苗過來後，沈長岚真的脫了鞋下地了。

他将陸白擋在田埂上，在陸白表示可以坐在凳子上插秧後，他甚至拿走了那個小凳子，不由分說把人按着坐好。

頭上一縷呆毛不知何時翹了起來，随着風在顫動，在那裏輕輕晃呀晃。

小漢子已經變成了小雙兒，眉心那道淺淺的紅痕看起來很漂亮，陸小白坐在那裏無聊，下意識托住了白嫩嫩的腮幫子，看向地裏那個高大的身影。

獵戶長得真高，也很俊，而且真的是個好人。

心裏全是對沈長岚的敬佩，陸小白看着看着，越發覺得獵戶人好，不但幫他打跑李二柱，還幫他揍了陸大山，在鎮上李二柱想打他的時候，也是獵戶幫了他，後來他在山上遇到狼，還是沈長岚及時趕到，才沒有出事的。

背他回家，幫忙采藥，現在連種地都跑來了。

陸小白越想心中越是感激，還從來都沒有人對他這麽好過。

等沈長岚直起腰回頭看陸白是不是安分坐在那裏，就看到一雙水潤潤的眼睛眨巴着看他。

不懂何為萌物的沈長岚只覺心中微顫，他想了下，覺得似乎可以用“可憐”來形容，而陸白這樣的可憐表情，讓他喉結動了動。

那縷晃悠悠的呆毛着實顯眼，他壓下所有心思無奈笑了下，回身繼續幫陸白幹活，不過心中在思索，如何能讓陸白盡快答應成親的事情。

至于陸白，他瞧見沈長岚喉嚨動了下，還以為是渴了，也是，現在天氣熱，動一動就出汗，怎麽能不渴。

剛才出門的時候忘記帶水罐了，真是糟糕。

他這樣想着，就對地裏的沈長岚喊道：“長岚，我回去取水。”

沈長岚還沒答話，只轉過身來看他，隔了幾畝的地裏就來人了。

“當家的，水來了。”

老五嬸對正在插秧的老五叔喊道，她提着水罐想進去，就見陸白從那邊走過來了。

“老五嬸。”陸白開口叫人。

“哎，小白啊，這地你買了？”

知道平嫂子家裏要賣地，不過老五嬸還不知道是他買了。

“是了。”陸白點頭。

“買了就好生伺候這地，以後能打不少糧呢。”

因為陸白年輕，老五嬸就叮囑了他一句，眼神在那個紅痕上瞅了下，就聽見老五叔喊她，說口中幹渴。

“嬸子我先走了。”陸白見她要忙，就開口說道。

老五嬸心裏還好奇怎麽村裏獵戶在地裏，不過她不熟悉，陸白又走了，就不好開口問。

而沈長岚聽到陸白說要取水，恰巧老五嬸來送水，過來時說的那一聲當家的，讓他微微挑眉。

不過在幹了半天活後，有小孩或是年輕人給地裏的爹娘送水，他剛才那個念頭就歇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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