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魏岚她的蜜月之旅即将開始。

在開始之前她還有些事沒有做。

在花壇邊, 她猶豫再三,還是和于雅博說了這件事, 她一邊不想告訴他, 一邊又覺得非說不可。

“祝你玩得開心。”于雅博聽完之後這麽說, 魏岚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他什麽反應, 難道他會說不要去嗎?

還是她自己不想去,所以指望他能挺身出來阻止。

于雅博對她說:“那這次要半個月之後才能再見了。”

魏岚只“嗯”了一聲,她不太想說話, 但是只是坐在這裏, 她又會覺得好受些。

于雅博有時會讓她想到邢嘉文, 但并不是他們有任何相似之處,這件事讓她膽戰心驚,但越發上瘾。

于雅博沒有說話, 看着別處。

倆人坐在一起,中間隔了一段距離,魏岚轉頭裝作不經意地掃過他, 她有些好奇,不知道他的眼鏡重不重?壓在鼻子上會不會酸?

于雅博突然回頭,魏岚撞上他的眼神, 被捉了個現形,她面紅耳赤, 于雅博笑起來,問道:“你是不是不想去?”

魏岚說:“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想不想去···”她看着于雅博,一邊想着自己該怎麽回答, 一邊想着他為什麽要問這個。

于雅博說:“拖到現在也不是蜜月了吧。”他似乎總是能窺探她的想法。

可魏岚心裏雖然是這麽想的,卻不願意在他面前承認,她還沒有必要對他袒露到這個地步。

她甚至為連自己都覺得可笑的蜜月開脫,“剛結婚時候嘉···”她急急改口,“我們都太忙,沒時間出去,本來就說好了以後補上。”

不過現在才發現他們想得太簡單了,有些事情必須在特定的時機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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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度蜜月,補辦婚禮,補過生日,都是猴子撈月類的事。

魏岚想,再來一次,她絕對不會答應。

于雅博問道:“那你現在為什麽又不想去了。”

魏岚笑道:“最近事情太多,有點累,不想出遠門。”

于雅博看着她表情漸漸黯然,像是想起了什麽。

他常看魏岚哭,但從未看過她這種表情,整個人像被蒙上了一層灰。

她還是笑起來比較好看。

他說:“我聽一個朋友說過,結婚的時候可以不要丈夫,但是不能沒有戒指和蜜月旅行。”

魏岚聽得笑起來。

于雅博也笑,又說:“你別誤會,其實我很認同這個想法,婚姻必須經歷一系列儀式,越繁瑣越好,讓當事人受夠累出盡醜,再也不想再來一回,從此以後安分守己。”

魏岚心頭一動,來不及細想話就脫口而出,“你意思是,如果你結了婚不管怎麽樣都不會離婚?”

于雅博一笑,“沒有如果。”

魏岚專注到耳朵裏響起一陣電流聲。

“我不會結婚。”

換言之,他沒有結婚。

魏岚卑鄙地松了口氣,當她意識到自己聽到于雅博的答案時的心境,她突然覺得自己變成了個乞丐,又像一個小偷。

她忍着畏懼看着于雅博,他是不是什麽都知道?他的眼神裏有試探的刺,正蜿蜒向她伸過來。

魏岚突然想站起來就跑,把這些刺甩開,按理她是該這樣做,可她的腿卻沉得挪不動。

她繼續聽着于雅博的話,他們今天似是有預謀的聊到了婚姻,對,他們早就是為今天準備了很久。

“婚姻說穿了是一場騙局,我做不到心甘情願地受騙,也不願意去騙別人,所以結不成婚。”

魏岚想象以前的自己要是聽到這番話會如何反駁,她會說,至少她的婚姻絕不是騙局,至少她的婚姻裏是因為愛情才成立的。

但現在她卻什麽都說不出口,她聽到這些話,想到的卻是邢嘉文有沒有騙她呢?

她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常在心中這樣自問。

懷疑的種子一旦在埋下就會生根。

他們再回不到過去,或者确切地說,是她再也回不到過去。

魏岚看着于雅博,邢嘉文的影子在他身邊。

他們不一樣,至少他很坦白,魏岚想。

臨走時,于雅博說:“上次你推薦給我的餐廳我去吃了,味道很好,本來我打算請你去吃,現在看來沒機會了。”

魏岚已然沒有任何忐忑了,她知道今天不會這麽結束。

“等你回來,我們再去,好嗎?”他謹慎又熱烈地看着她,似乎擔心她拒絕,又篤定她不會拒絕。

“好。”魏岚說,她低下頭,那些刺已經在她徘徊到了她腳邊。

邢嘉文睜開眼,他剛剛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剛開完一個兩小時的視頻會議,盡管說起來不好意思,可他真心覺得對方那位發言人應該轉行去做催眠師。

會議結束後他身體症狀就像得了一場重感冒,頭重腳輕,身心俱疲,明明還有事情沒做完,結果不知不覺睡過去了,多虧手機把他吵醒,不然不知道他要睡到什麽時候。

邢嘉文拿起手機剛要接通,那邊就挂了,他打開通話記錄一看,是一串陌生號碼,他不以為意,放下手機,片刻又來提示,這次來的是消息。

“怎麽不接我電話?”,來自蘇瑜,邢嘉文可以想象到她的語氣。

原來剛才那個電話是她打來,他一直沒有存蘇瑜的電話,他們一直都是通過某社交軟件聯系,他當時要給蘇瑜發郵件溝通工作上的事,于是從同學群裏添加了她的賬號。

邢嘉文打開軟件,才看到蘇瑜剛才給他發了好幾條信息,他睡着了沒有回複,自從上次探病之後,他們一直沒有再見面,蘇瑜發消息邀他見面,他也一直說忙,他沒想到蘇瑜會直接給他打電話。

邢嘉文删除了那通未接記錄,接着回複了蘇瑜的消息,他剛回複完,電話又打了進來,他心裏已經有了預感。

他接起來,那頭果然是蘇瑜。

“你今晚幾點下班?”蘇瑜自然而然地問,像是他們已經走到了一條路上。

向來只有魏岚會這麽問他。

邢嘉文感覺異樣,就像是被陌生人突然湊近說話,明明聞到了嘴裏的口氣還得忍耐,他自己覺得尴尬,也替那人尴尬,但出于禮貌,他什麽都不能說。

他沒有回答蘇瑜的問題,只問她有什麽事。

“沒什麽事,就是想見你。”蘇瑜語氣很甜蜜,她什麽都不知道。

她連自己的香水味有多濃都不知道。

邢嘉文想嘆氣。

“不好意思,我過幾天要出國···”他已經盡量婉轉,但話還沒說完,蘇瑜語氣一變,說道:“你還要和魏岚一起去度蜜月?”

她突然生氣,邢嘉文愣了愣,沒料到她的反應這麽激動。

他想起魏岚那天聞到他襯衣上的香水味,狠狠推他那一下,他事後回憶覺得那畫面肯定很可笑。

“嘉文,我想見你,我真的很想你。”蘇瑜的聲音傳來,帶着哀切。

邢嘉文回過神,輕聲道:“蘇瑜,我們不該再見面了。”

那頭半天沒有聲音,邢嘉文安靜地等着。

“你什麽意思?”蘇瑜問。

“我們不能再見面了。”邢嘉文撥弄着桌上放着的一盆花說道。

“是不是魏岚知道了,你們吵架了···”蘇瑜的語氣裏分明藏着喜悅。

邢嘉文沒有戳穿她,他只說:“我結婚了。”

“可你不是不喜歡魏岚嗎?”蘇瑜被他弄糊塗了。

女人在乎的都是一樣的事,關注點永遠不偏不倚,邢嘉文猜他的婚姻從來不在她的顧慮之中,

邢嘉文揪下一片葉子放在桌上,手指沿着上面的脈絡滑過,“我的意思是,我結婚了,我們之間的故事早就結束了,也有了結局,我們都要向前看。”

“那你之前···”蘇瑜仍然帶着希望。

邢嘉文說:“我為之前的事抱歉,對不起。”他最近一直在說對不起,幾乎比過去這麽多年的總和還多。

“邢嘉文,你真無恥!”蘇瑜罵道,“你把我當什麽!你乏味婚姻的調味品?!”

邢嘉文保持沉默,任她發洩。

“你怎麽能這麽對我?!”蘇瑜的聲音突然哽咽了,“你當年不是這樣的···”

邢嘉文沒有反駁,其實當年他們根本不了解對方。

“你到底要我怎麽樣!你怕我叫你離婚!還是···”蘇瑜已經語無倫次,她沒料到這通電話會是這種走向。

“我不會離婚”,邢嘉文終于忍不住開口,“我從來沒想過要離婚。”

那邊蘇瑜的呼吸聲時輕時重。

“我和魏岚在一起的時候很清醒,并不是你想得那樣是為了和你鬥氣,即使沒有魏岚出現,我們倆也不會也結果的,我們是一類人,我們可以忍讓一時,不能忍讓一世,婚姻需要有個人心甘情願去犧牲,我們都做不到。”

蘇瑜的抽泣聲響起,邢嘉文的聲音始終平淡,蘇瑜突然想起來,她那天吻他時,他一直睜着眼。

她倒抽一口氣,眼淚突然止住了。

邢嘉文聽着電話那頭驟然安靜下來,過了一會兒,蘇瑜的聲音響起。

她說:“我們并不一樣,起碼我沒你那麽無恥!”

蘇瑜挂斷了電話。

邢嘉文沒有任何波瀾,他删掉了通話記錄,清理了聊天記錄,放下手機,繼續未完成的工作。

他的蜜月之旅即将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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